一百九十四

    城里面有兩個監(jiān)牢所，都在城南，相距不過兩條街，里面關(guān)的人卻是大有不同。

    我們先去的是金大錢剛剛?cè)ミ^的那個，大人給了金大錢一吊銀子，讓他下車。

    驢車繞了一圈兒，又回到原點，停在街的另一邊，我把轎簾拉開一條縫，看著外面的金大前上前敲門。

    今日的天上下了薄薄的白雪，還刮著風(fēng)，我聽不太清門外那倆人究竟說了些什么，只見金大錢一直在點頭哈腰，過了一會兒，他才探頭探腦的走了回來。

    “怎么說的？”大人問。

    金大前用手搓了搓凍僵的臉，哈了口氣，說道：“這人不是我方才遇見的那個老頭兒，他說討花禮里抓去的人都不在他們這兒關(guān)著，讓我去旁邊的那個監(jiān)牢所去問一問，我還打聽了下他們知不知道討花禮，他也是一問三不知，只說上頭有人吩咐過，讓他們不要亂說。大人，您說我弟弟……”

    “不要胡思亂想?！彼卣f完，車里的人頓時安靜了。

    我不知道他們二人方才在我換衣服沒在的時候交流了什么，聽了半天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所幸閉口不言，此時見他們終于把事情都說清楚了，便給他們二人倒了杯茶，勸道：“再著急也不差這一分半刻的，來喝杯茶吧?！?/br>
    金大錢連忙雙手將茶杯捧在手心，疊聲道：“多謝太太、多謝太太?！?/br>
    “快別氣了?！?/br>
    驢車很快的就駛?cè)肓说诙€監(jiān)牢所，這次大人并沒有讓金大錢一人去，而是拉著我的手，跟在了他身后。

    “一會兒到了地方，我說什么你便聽什么，不要說漏嘴?！彼÷暤脑谖叶叾?。

    我點點頭：“大人您放心吧?！?/br>
    一百九十五

    收回前言。

    我勉強撐著臉上干巴巴的愁容，聽著前面二人的胡言亂語。

    “官爺，這位是我表舅，這個是我jiejie，我們是城外村里面的，前兩天因為我們沒有交齊討花禮的糧，我弟弟被官府的人抓走了，我此次來是要贖他回家的?！苯鸫箦X說的那叫一個情真意切，兩眼淚汪汪。

    宋大人也不遑多讓，跟著用青色的衣襟沾了沾眼角，動作飛快地從袖口里掏出一枚碎銀子來，塞進了面前小吏的手心當中，唉聲嘆氣：“我們家孩子打小就沒有吃過什么苦，這不，聽說他被抓了，全家上下幾夜都沒有合眼，您發(fā)發(fā)善心，讓我們帶他出來吧！”

    我：“……”

    一百九十六

    幾個呼吸后，我擠出了幾滴的眼淚，站在他們二人身后抽噎了起來。

    “官爺，我弟弟可從來都沒有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啊！求您就讓我見他一面吧，嗚嗚……”

    余光中，我看到宋大人目光含笑的撇了我一眼。

    一百九十七

    不知是銀子的面子還是那小吏當真知道些事情的始末，在宋大人塞了第四顆碎銀子后，他掂了掂手里面的分量，這才抬了抬眼睛，揚著下巴說：“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回去找人問問，你弟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金二錢?！?/br>
    我見人走了，便站在大人的身側(cè)，用帕子捂住半邊臉，佯裝還在哭泣，小聲問他：“您說咱能見著嗎？”

    “不一定，看情況吧?！贝笕瞬[著眼睛打量了下四周：“這里的所長見過我一面，一會你要是瞧見了，記得幫我遮擋一二?！?/br>
    我嚇了一跳：“這您都敢過來？”

    “我賭就賭在他今日不會當職。”宋大人灑然笑道。

    監(jiān)牢所的側(cè)門正是個風(fēng)口，一陣陣的冷風(fēng)呼呼的從腳底往外升，刮得人臉都開始發(fā)麻發(fā)僵起來，我伸手捂了捂通紅紅的臉，后背跟著一陣陣的疼起來。

    我們二人此時還要裝樣子，大人不能像平時那樣把我圈在懷里擋風(fēng)，于是腳步挪到了我的身側(cè)，站在了上風(fēng)口。

    “您不怕冷呀？”我小聲說，胸口只覺得越來越甜。

    他捏了捏我的手，又快速松開。

    一百九十八

    那小吏花了很長的功夫才回來，一開口便讓我們跟他進了監(jiān)牢索。

    這里比我想象中要干凈許多，和京都那邊不大一樣。

    我們一路貼著墻根兒走，不知道拐了第幾個小路，總算是到了一處白墻坊前。

    “你們要找的人我并沒有找到，不過我們老爺肯定是知道他被分到哪里的，記得要懂點規(guī)矩?！彼@話說的意有所指，我們?nèi)肆⒖堂靼走^來規(guī)矩是二次指的便是是銀子。

    宋大人接道：“多謝關(guān)心，您放心，我們一定懂規(guī)矩。”

    小吏點點頭，將門推開說道：“進去吧！”

    我生怕小吏說的那位老爺便是見過大人的所長，剛一進門便站在了大人面前，妄圖用我的小身板擋住他的身形，手都捏在了一起。

    大人輕輕推開了我，同金大錢一左一右的對桌案，對的那個中年留著長須的男子行禮。

    “行了行了，你們仨就是剛才說要找金二錢的人吧？”中年男子不耐煩地擺擺手，打量著我們。

    宋大人垂首道：“正是?！?/br>
    中年男子的目光露出狐疑，他問：“你們?nèi)硕际鞘裁搓P(guān)系？”

    沒等到宋大人回答，金大錢便搶先開口：“這是親表舅，這是我親jiejie，他們都是聽說二錢被抓才過來的?！?/br>
    “金大錢又是你什么人？”

    “是我弟弟?！?/br>
    “……哦?！敝心昴凶幽砹四碜约旱拈L須，從椅子后面站了起來，背著手繞過我們一圈兒，說：“你們既然知道討花禮是什么日子，為什么知法還犯法？這事兒實話同你們講了有幾分難度，金二錢在李應(yīng)召表現(xiàn)不是十分的好，已被下派到其他地方了，你們想贖她，便要動大力氣。”

    “真的是多謝您了，多謝您了?！彼未笕俗焐线@般說，鞠躬時背對著我們做了幾個看不清的手勢。

    那中年男子臉上總算是見了幾絲笑意：“既然你們這么有誠意，那么我變好人做到底隨我過來吧！”

    一百九十九

    中年男子有它專門的轎子，我們?nèi)擞謹D回了閉塞的驢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