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五

    痛失所愛確實是一件值得令人難過的事情，但是像原先這樣天天無論他做什么——包括洗襪子，鋪床，倒茶、發(fā)呆這種小事時，都在念叨自己那死去的瑪瑙姑娘。

    效果就非常好笑了。

    元暮無法違心的跟著一起悲傷，所以他解決的方法也十分的簡單粗暴，每當(dāng)元夕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時，便將話題給拐到宋大人的身上。

    “你說咱們也現(xiàn)如今的狀況……我看怕是不大好了。從前從未像這樣，這么長時間都沒有吃東西，你瞧瞧他這三天就喝了幾杯茶而已，身子哪里吃得消啊?！痹恒皭澋卣f道。

    “你說的到底是，我看大人如今的失態(tài)不像是作假……”元夕眉頭鎖的緊緊的，心里面有個不太好的想法，正在逐漸成型：“你說大人會不會是抱著……”

    他剩下的話并沒有說出口，但在場兩個人都知道指的是什么。

    元暮咂舌起來：“不能吧……”說完了，他自己也驚覺，說不定事實真的和元夕想的一樣，大人是抱著必死的心在為夫人報仇。

    其實以常理想，經(jīng)歷過這種親人離世，家人死光的人都會出現(xiàn)不同程度的不正常，就像是元夕控制不住的每天都在念叨瑪瑙，一天不流個七八遍眼淚不罷休。

    然而大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xiàn)過這種狀況。

    元夕和元暮兩人當(dāng)時并沒有跟著大人一起去梅城，他們是跟著軍隊的后勤部一起到達軍營的，等大人回來之后，他們才得知梅城那邊兒出了這么大的狀況。

    元暮是被自己親生父母賣到宋宅里面的，這么些年來，他們也沒有見過自己一次，他早就忘光了，父母長的是什么模樣，再加上搬進梅城來，他一直在大人身邊做事，元夕負責(zé)的府內(nèi)，元暮負責(zé)的是府外，所以一直都沒有時間和家里面的下人過多接觸，得知梅城那邊兒出了事之后，他雖然會感慨，但遠遠沒有到痛哭流涕的地步。

    當(dāng)時，他記著大人一身雨水的回來，渾身都被澆透了，臉白的就像是紙一樣，嘴唇也泛著青紫色。

    但他還是保持著鎮(zhèn)定。

    那份鎮(zhèn)定就像是刻意將悲傷壓抑了一樣，暗淡下，瞳孔黑的就像是墨水池一樣。

    當(dāng)時的元暮不知道大人為什么會這樣的冷靜，然而現(xiàn)在想想，說不定他早就已經(jīng)抱了這樣的想法。

    人在經(jīng)歷過一些自己無法承受的痛苦時，如果發(fā)泄出來了，時間會慢慢撫平一切的傷痛，但是像大人這樣將所有都藏在心里面的，反倒是不好。

    因為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他永遠都不將心里面的情緒傾倒出來，就會越積越多，最后引發(fā)像是火藥一樣的效果。

    “不會的……”元夕又把盆子里面的衣服拿起來了，在手上擰了擰，干巴巴的說道：“咱們大人這么聰明的一個人，不會做傻事的，你就放寬心吧。”

    元暮卻是笑不出來，他用冷冰冰的視線掃了元夕一眼：“那你看咱們老爺這么些年了，除了夫人以外，身邊什么時候出現(xiàn)過其他女子？”

    “……”元夕不說話了，眼淚珠子順著臉龐流下，他又想起了瑪瑙來。

    元暮差點兒被元夕給氣了個倒仰。

    這個廢物。

    三百一十六

    到了宮外之后，我才知道前段時間因為梅城大捷，宋大人在坊間出了大大的名頭。

    這事兒還是我偶然間知道的，公主府里面是常年養(yǎng)著一些‘玩意兒’的，這些人有些是會說戲，有些會唱小曲兒，還有些是母親單獨養(yǎng)在一個院子里面，用來做那些……即使猜出來了，我也不能說的那些事。

    母親養(yǎng)面首其實并不是個秘密，我早些年已經(jīng)知道了，原因還是出在江子期身上，他這個人喝醉了之后就控制不住自己那張嘴，什么話都能往外說。

    在我還沒有進入這具身體之前，有一次家宴的時候，他指姜欣突然間說道：“你母親天天做出那樣惡心的事情來，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的種，看你就心煩，趕快回去吧！”

    ——當(dāng)時除了母親以外，家里的下人和主子們?nèi)谀兀赣H養(yǎng)面首這件事情就這么被傳開了，直到我進入到這個身體之后，還有人時不時地在我面前提上兩句。

    其實在我看來，母親自己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養(yǎng)面首的公主又不是指她一個，前朝剩下的那些還沒有去世的公主們，哪一個年輕的時候不養(yǎng)上四五個藍顏知己？

    說來說去，這件事情最根本的原因還是江子期對待母親太過苛刻了一些，母親養(yǎng)面首時，已經(jīng)是她搬出駙馬府的第九年了。

    江子期要是當(dāng)真珍惜母親的話，前八年干什么去了？就不能低頭道個歉，先將母親哄回家里面再說？

    介于我爹這么不像樣，所以我即使知道這件事情若是被外人知道了，難免會落下些話柄，我依然沒有阻撓泰安公主，就當(dāng)自己不知道一樣。

    三百一十七

    琉璃是一個歡脫的性子，打聽消息的本事她說一就沒人敢說二的，所以我讓她在公主府里面待幾天之后，她反倒是給我打聽不少了京都這邊兒的小道消息。

    這可是大大緩解了我現(xiàn)如今的為難，我聽著她在我旁邊兒說的那些壓縮之后的信息，正琢磨著這些蛛絲馬跡后面究竟是隱藏著什么，琉璃忽然間說道：“說來，上個月的時候，府里面的戲子還學(xué)了一折子關(guān)于咱們家老爺?shù)膽蚰亍！?/br>
    我本來剛剛聽的頭都大了，一聽是關(guān)于宋大人的，登時精神了起來，疑惑的問道：“關(guān)于大人的，那是什么呀？”

    “哎呦，這可是說來話長了，”琉璃來了興頭，眉飛色舞的對我說道：“夫人，您是有所不知，老爺如今在在京都里面可是個大大的紅人，尤其是一出‘智取三郎’，精彩得很，每一個茶館兒的先生都會念這一折子戲，改明兒您可要好好聽一聽！”

    我更加糊涂了，她說的都是些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