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頭村屬于東郊鎮(zhèn)，顧名思義在這個城市的東郊，離著市區(qū)有二三十里路，市區(qū)里許多人都用自行車馱著兩個大水桶來這里打泉水。文蓉一路上已經(jīng)見到兩三輛這樣的車子，還有一些老年人，騎著三輪車帶著好幾桶水路過，文蓉一下想起了家里的三輪車，那輛三輪車是父親賣豆腐用的，現(xiàn)在也不知去了哪里？隨口就問文俊道“文俊，咱爸的三輪車你知道在哪嗎？”

    文俊聽jiejie提起三輪車也是一愣,皺著眉頭想了一下：“好像在三叔家吧，那天三嬸來借走用，后來爸爸出事了就沒再還回來。”

    “知道在哪就行，哪天我去要回來?！蔽娜睾偷艿躮eimei說著話就到了地頭。可這么大的一片地，都種著一樣的玉米，連個標(biāo)識都沒有，哪塊是她們家的呀？文蓉犯了愁，回過頭問弟弟meimei，兩個小的更不知道，看看地里一個人也沒有，好吧白來一趟，姐弟幾個只好又往家走。

    進(jìn)了胡同老遠(yuǎn)就看到三奶奶站在自家門口，看到她們姐弟，老太太忙問道：“蓉蓉，你帶著弟弟meimei去哪了，都放學(xué)老半天了怎么才回來?！?/br>
    “三奶奶，我們放學(xué)就回來了，看著天還早我就去了我家的地里看看，看您鎖了門就沒等您?！蔽娜乜慈棠讨壁s忙給老太太解釋。

    “我說呢你們?nèi)ツ牧?，我下午去你二大娘家?guī)兔κ半u蛋去了，你們?nèi)サ乩锔陕?？地里現(xiàn)在也沒什么活?！?/br>
    “我們想去看看，結(jié)果沒找到地，又回來了?！蔽娜匕呀愕艿聂苁抡f給三奶奶聽。

    三奶奶一聽就樂了：“沒有大人帶著你們可是找不著，那地里的玉米苗剛出來，草也不太多，我都看過了，等過陣子該除草時我?guī)銈円黄疬^去?！?/br>
    “行，三奶奶，地里該干什么農(nóng)活了，您告訴我們，以前我跟著我媽下地都干過。”文蓉想著有三爺爺三奶奶這么兩個莊稼老把式帶著她們這地種起來也容易些。

    三奶奶說了幾句話就放文蓉姐弟回家了，文蓉先燒火做飯，菜園里只有那幾樣菜只好每天變著花樣來回做，摘了一把豆角，今天就汆水后用芝麻醬涼拌，再炒個土豆片，晚飯就做得了。

    吃過飯姐弟三個坐了個小馬扎趴在堂屋的方桌上圍在一起寫字。文蓉做的很快，雖然隔了這么多年，可是小學(xué)的內(nèi)容她應(yīng)付起來還算輕松。文俊的作業(yè)寫得也快，可字跡也一樣潦草，文蓉讓弟弟擦掉重新認(rèn)真書寫，文俊雖然有些不情愿但還是乖乖地聽jiejie的話。文靜作業(yè)做起來就有些吃力了，文靜偏科偏的厲害，數(shù)學(xué)很少及格過，一道除法算式翻來覆去的算不對，文蓉只好一道題一道題的給meimei講解，一遍不會再來一遍，等終于把文靜的作業(yè)完成，天就不早了，洗洗睡吧，明天還得上學(xué)。

    躺在床上，文靜和大姐說著學(xué)校里的事情“姐，今天我們班主任把我和文俊叫辦公室了，老師問我們有什么困難嗎？需要什么幫助嗎？文俊直接就說不要?！?/br>
    “老師是關(guān)心我們，今天我們班的老師也和我說了，學(xué)校應(yīng)該會減免我們的學(xué)費，等過幾天我去村里開個證明辦好手續(xù)就可以了?！蔽娜赜X得弟弟meimei雖然還小，但是許多的事情卻要和他們說明白，家里的情況也要讓他們參與了解，只有這樣才能讓弟弟meimei真正的成長。

    “大姐，如果上學(xué)不要學(xué)費，鎮(zhèn)上發(fā)的錢是不是就能夠我們花銷的了？”文俊最關(guān)心的還是家里的經(jīng)濟(jì)問題。

    文蓉也沒想著糊弄弟弟meimei，一點一點的和弟弟分析道：“怎么說呢？學(xué)校不要學(xué)費，可是書本費我們還是要花的，還有我們要用到的本子、鉛筆都要花錢，如果我們考上高中、大學(xué)花錢就更多了。吃食上雖然家里有糧食，有青菜，可我們以后也不可能光吃菜葉子，所以吃也要花一份錢；我們慢慢長大穿衣服總要花錢；別的還有種地也要用錢，比如說過幾天地里該追肥了，我們總要去買化肥，農(nóng)藥什么的。鎮(zhèn)上發(fā)的錢，再加上地里的收成，如果省省緊衣縮食的話應(yīng)該能夠我們?nèi)齻€溫飽了，但是如果我們想生活的再好一些這些錢就不夠了?！?/br>
    “姐，怎么樣是再好一些？吃飽穿暖還要怎么樣？”文靜好奇地問到。

    “比如，能每天有rou吃，每年有新衣服穿，可以住上像大沙河村里那樣的二層樓，還要有足夠的錢能讓我們?nèi)齻€都去上大學(xué)。”文蓉盡量用弟弟meimei可以見識到理解到的日子舉例，雖然這樣的生活以后會稀松平常，但現(xiàn)在對弟弟meimei來說卻都是很遙遠(yuǎn)的。

    “大姐，那不就是化肥廠的工人過得日子嗎？我聽我們班上的同學(xué)說化肥廠的工人都可有錢了?！蔽撵o說這話羨慕極了。

    “大姐，我們要怎么樣才能過上好日子呢？要去工廠干零活嗎？”文俊問道。

    “我們現(xiàn)在想去干零活，廠里也不會要的，掙錢也不是就這一條路?？墒秋堃豢谝豢诔?，路要一步一步走，我們想想怎么樣才能適合我們做才最重要?！蔽娜卣f完這話就招呼弟弟meimei睡覺“這些事我們以后慢慢討論，現(xiàn)在最主要的是我們要好好上學(xué)，爭取期末考個好成績?！?/br>
    之后的幾天姐弟三個就把絕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學(xué)習(xí)上，文蓉畢竟要升初中了她想系統(tǒng)的復(fù)習(xí)一下，爭取考個好成績，初中的時候能夠分到實驗班去。文俊和文靜在jiejie的激勵下，也不愿意落后，每天都是在認(rèn)認(rèn)真真的學(xué)習(xí)，時間不知不覺中就過去了十幾天。

    這天江廣清來時，文蓉正帶著弟弟meimei在屋里寫作業(yè)，姐弟三個圍坐在堂屋的方桌上，正學(xué)得起勁，看到江廣清來了都忙著起身打招呼?！岸鬆敗?/br>
    “哎，好，你們寫作業(yè)呢，都會做么？”江廣清笑呵呵地看著三個孩子。

    “二大爺，我們不會的問我姐，我姐什么題都會?！蔽撵o對著二大爺又開啟了炫姐模式。

    “好，都好好學(xué)習(xí)將來都考個大學(xué)，像你廣蘭姑姑那樣分配個正式工干?！闭焦τ?0年代的農(nóng)村孩子無疑是莫大的吸引力，江廣清也拿這話來激勵三個孩子。

    江廣清說話間從兜里掏出一沓鈔票：“蓉蓉，二大爺給你送錢來了，這是一百塊錢，鎮(zhèn)上民政局一個人給30塊，村里暫時給你們補貼10塊，等明年村里有了錢再給你們漲。我都給你們換成零錢了，平時你們吃鹽打油的也能當(dāng)個零花錢。”

    文蓉從江廣清手里接過錢，卻抽出一張遞了出去說道：“二大爺，村里給的補助我們就不要了，咱村又不像大沙河村那么有錢，哪有錢給我們發(fā)補助?！蔽娜匦睦锸歉屑み@個二大爺?shù)?，正因為如此才不想給他帶來麻煩。別看村長官不大，可全村幾百戶人家都盯著呢，10塊錢是不多，但如果因為每月給她們姐弟10塊錢被人議論以權(quán)謀私就得不償失了。

    江廣清轉(zhuǎn)瞬間就明白了文蓉的顧慮，笑著說道：“錢你拿著就是，咱村再窮，給孤寡困難戶的錢還是有的，不止你家還有十幾家呢都是這些錢?！?/br>
    聽江廣清這么說文蓉只好將錢收好，又聽江文清囑咐了幾句有困難找村里的話才將這個二大爺送走。

    第二天是星期天，江文蓉大早上就開始帶著弟弟meimei收拾衛(wèi)生。安排好文靜和文俊打掃屋子，文蓉就開始清理雞圈，現(xiàn)在畢竟是夏天雞圈太臟的話一個來說招蒼蠅，另一個也怕雞生病。文蓉把雞圈打掃干凈撒上一層生石灰再撒上一層草木灰，又把圍著雞圈的尼龍網(wǎng)補好正準(zhǔn)備找些軟乎的麥秸給雞窩換上，就見到她那十幾天沒露面的親奶奶來了。

    第10章 養(yǎng)老錢

    張繼美進(jìn)了二兒子家里就看到這個小院子收拾的和二兒媳在世時一樣的利索，她往院子里四處打量了一下，就見院子中間的水泥地干干凈凈，連個泥印子都沒有。

    西墻邊整齊地放著一排農(nóng)具，磨坊里電磨用石棉袋子蓋著，磨豆腐的模具刷的干干凈凈的一沓沓疊放在一起；東墻邊菜地里的菜一畦畦的長得正旺，菜葉上還帶著水滴看得出來早晨剛剛澆過，就連雞圈都掃的干干凈凈。

    張繼美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嘴，在她看來閨女家家的干好家務(wù)很正常。一抬眼又看到文俊拿著一個笤帚在掃地，雖然張繼美不喜歡二兒子一家，可孫子相比較孫女來說，還是能搏她兩分歡心的，老太太張嘴就罵開了：“你們兩個討債的妮子，懶死你們完事，連地都不掃還讓你們弟弟掃，你們看看這泉頭村還有像你們兩個這樣懶得嗎？你們出去看看誰家小子跟著干家務(wù)的，你們這兩個x妮子，在家里充什么大小姐呢，也不看看你們有沒有那個命……”

    文蓉知道她這個奶奶素來會胡攪蠻纏，卻還是氣不過：“奶，我們姊妹是沒那大小姐的命，我弟也沒大寶弟兄倆的少爺命，都六七歲了吃飯還有人一口口地往嘴里喂，沒那個命可不得自己干活。”

    “你個x妮子就你能，說你兩句嘴巴巴的”張繼美對這個孫女現(xiàn)在是厭惡不已，想想就來氣，要不是她在老三兩口子跟前逞能，二兒撇下的存款不都是她的了，不過現(xiàn)在錢也不能少了她的?！白蛱炷愣鬆敯彦X給你了吧，去拿給我?！?/br>
    文蓉沒想到奶奶這么快就知道了，可見村里的事是沒個秘密的，不過她可不能那么痛快就給奶奶，文蓉裝傻充愣：“什么錢？”

    “鎮(zhèn)上發(fā)的錢，昨天三憨子都領(lǐng)完了，廣清能不把你們家的錢發(fā)了？”這事張繼美可是知道，三憨子和她住一個胡同，一個傻子領(lǐng)了錢每回都能嘿嘿樂上三天，花了一分錢能哭嚎三天，所以說錢是好東西連傻子都知道。

    “鎮(zhèn)上發(fā)的錢不是給我們嗎？奶，那天咱們可是都說好了的。”文蓉一點也不退縮。

    “鎮(zhèn)上發(fā)的錢給你們，養(yǎng)老錢你們也該給我了，上個月的加上這個月的你給我四十?！睆埨^美毫不客氣地說道。

    饒是文蓉見識過奶奶的涼薄，也沒料到老太太能算計到這個程度，上個月的錢？她奶奶也真開得了口，上個月她爸一頭栽倒在地上就沒再醒過來，她奶就記得沒給她養(yǎng)老錢。

    文蓉長吸一口氣把心里的氣憤壓下，對著奶奶說道：“行，奶奶，雖然鎮(zhèn)上就給了我們一百塊錢，我也不能少了你的養(yǎng)老錢，你說我爸上個月沒給你，我們也給，以后奶奶都是這時候來拿錢吧，我們不會少你一分的?！蔽娜卣f完就撂下手里的東西進(jìn)屋給她拿錢。

    張繼美對孫女的乖覺很滿意，也不計較另外兩個小的對她不理不睬，看了看菜園里的菜都是一些尋常的，只有西紅柿個頭比較大，挑了幾個紅透的摘了給大寶二寶吃。

    文蓉給奶奶拿了錢，一直把老太太送到大門口，瞅瞅西邊路口坐著的幾個婦女，提高嗓門說道：“奶奶，你下個月不用往這跑了，鎮(zhèn)上一發(fā)了錢，我就把養(yǎng)老錢給你送四叔家去，這柿子要是大寶二寶喜歡吃，等再有熟的我們就不吃了給他們留著。”

    張繼美沒防備文蓉還會來這么一下，雖說她管孫子孫女要錢時理直氣壯，可私下里也知道自己有些站不住理，所以也沒想張揚，現(xiàn)在被孫女在外面這么一說也有些羞惱，想罵一句張張嘴到底沒罵出來，只對著孫女瞪了一眼冷哼一聲扭頭走了。

    在路口坐著的一個婦女揚聲問文蓉:“蓉蓉，你奶來干嘛的？”

    “嬸子，我奶聽說昨天鎮(zhèn)上給我們發(fā)了救濟(jì)金就來拿上個月和這個月的養(yǎng)老錢了。”文蓉對著幾人淺淺地笑著“嬸子你們說話，我回院收拾菜園子了?！?/br>
    文蓉就是故意的，村里人言可畏，這段時間她也聽到過鄰居議論的那些話，三嬸那張巧嘴在村里逢人便說她們姊妹主意大了，叔叔嬸子好心想帶著幾個孩子過日子，可她們被父母嬌寵慣了，不想去別人家吃苦。

    老話說公道自在人心，這輩子文蓉可不會像從前那么傻，上輩子她只知道埋頭給大娘家里做活，在外面從來不說大娘、嬸子的不是，由著她們在村里糟踐她們姊妹的名聲?，F(xiàn)在她也無需刻意的辯白什么，只需要把奶奶一家做的事情都攤開來說，對與錯村里人自會分辨。

    文俊和文靜雖然小，可也知道錢對于他們這個家的重要性，從jiejie帶著他們單過，他們姐弟只買了一次鹽和醬油醋一共才花了兩塊多錢，這一下子就被奶奶要走四十，姐弟兩個心疼地直抹眼淚。文蓉看了覺得好笑：“至于嗎你們倆，不就是四十塊錢嗎，沒了就沒了，以后jiejie給你們賺回來?！?/br>
    文靜心思細(xì)，說道：“姐，學(xué)校放假前還得收下學(xué)期的學(xué)費，還有考試報名費，錢都給奶奶了我們怎么花呀？你剛才就不該給她?！?/br>
    文蓉趁機(jī)教育弟弟meimei：“文俊，你也覺得大姐不該把錢給奶奶？”文俊習(xí)慣性的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文蓉繼續(xù)說道：“當(dāng)初咱們和奶奶說好的我們姐弟單過，每月給她養(yǎng)老錢，先不管這樣做合不合理，只說我們當(dāng)時是答應(yīng)的。人無信不立，只要我們自己承諾過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如果覺得事情做不到一開始就不要輕易的答應(yīng)，這么說你們明白么？”

    文俊聽jiejie這么說，立刻跟著點頭：“我懂了姐，就是答應(yīng)別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但是也不能隨便答應(yīng)別人的要求?！?/br>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好了，你倆也別愁了，賺錢的事交給大姐，大姐一定會養(yǎng)活好你們的?！蔽娜卣f這話是讓弟弟meimei吃個定心丸，別再整天畏手畏腳的算計家里的錢不夠花。

    “大姐，你想怎么賺錢，我和你一起去”“我也去，我也能幫忙”文俊和文靜爭先恐后地和jiejie表決心。

    “好，到時候帶上你們，現(xiàn)在事情保密，你們該干什么接著干什么去?！蔽娜剡@么說還真不是敷衍弟弟meimei，她已經(jīng)有了初步的計劃，只不過父母的五七祭日還沒過她們姐弟哪也不能去，一切還得先等等。

    奶奶要走養(yǎng)老錢后又是幾乎不再出現(xiàn)了，姐弟三個每天按時上學(xué)、回家，日子倒也過得輕快。一轉(zhuǎn)眼就到了父母的五七祭日，三奶奶告訴她們明天要給她們父母上墳祭奠，因為不是星期天姐弟幾個都在學(xué)校找老師請了假。

    父母的五七祭日這天，姐弟三個的情緒不可避免的消沉了許多。江文蓉早晨起來用西紅柿雞蛋做了一鍋嗆鍋面，姐弟三個一人一碗面條，吃得也沒滋沒味的。三奶奶就在這時走了進(jìn)來，三奶奶見他們沒精打采的樣子只在心里嘆了口氣道“你們?nèi)齻€快吃，吃完了飯和三奶奶一起給你爸媽多疊點元寶，好讓他們在那邊有錢花?！?/br>
    江文蓉這才看到三奶奶拎了一大塑料袋的錫箔紙，他們這里的風(fēng)俗是將銀色和金黃色的錫箔紙疊成元寶的形狀在祭日的時候燒給逝去的親人。江文蓉趕忙幾口把面條扒進(jìn)肚里，吩咐m(xù)eimei吃完收拾碗筷就和三奶奶一起忙了起來

    這紙元寶疊法并不復(fù)雜，江文蓉跟著看了幾遍就學(xué)會了，三奶奶見江文蓉疊的似模似樣的不禁夸道：“你這孩子從小就心靈手巧的，學(xué)什么一學(xué)就會，這點呀隨你爸”。江文蓉對于父親的記憶已經(jīng)相當(dāng)模糊了，聽三奶奶這么說就問道：“三奶奶，我爸也手巧嗎？”

    “是呀，你爸打小就比他們哥幾個靈巧，你爺爺手更巧。用高粱桿編蓋簾，編簸箕;用藤條編筐、糞脊就連夏天鋪的草席子你爺爺都會編。你爸從小跟著你爺爺學(xué)，一教就會，你大爺和你幾個叔叔就不行，學(xué)了好幾年也編不成樣子?！比棠桃徽f起以前的事，就停不住“你爸學(xué)習(xí)也好，在學(xué)校時每回都是滿分，可那時你爺家孩子多，你爸十三歲就跟著生產(chǎn)隊下地干活了。后來能考大學(xué)了，你爸想再去上學(xué)，可家里沒錢呀，你奶就只供你三叔和四叔上，讓你爸在家和你爺爺一起編這些筐呀什么的去集上賣，結(jié)果你那兩個叔都不是學(xué)習(xí)的料，白瞎了那些錢還不如當(dāng)時讓你爸去上學(xué)呢！”

    文俊和文靜收拾了碗筷也圍過來一起疊元寶，文俊聽三奶奶說起父親以前的事，也深有感觸；“我爸還給我編過蟈蟈籠子呢，可好看了?！边@個文靜也知道；“我們家的小筐都是我爸自己編的，過年的時候我爸還給我們?nèi)齻€用高粱秸做了燈籠呢！”相比起弟弟meimei來江文蓉對這些事情的記憶已經(jīng)很模糊了，畢竟對于她來說這些事已經(jīng)隔了二十幾年了。

    姐弟三個圍著三奶奶說著父母的往事，不知不覺元寶就疊了一大堆了，三奶奶把這些用線串起來。

    第11章 父母祭日（1）

    “文蓉，你三奶奶在這吧……”大門口有人叫門，文蓉忙走出去迎，就見三奶奶家的兒媳帶著一個個子高挑的女人走了進(jìn)來，江文蓉愣了一下，才想起這個女人是三奶奶的閨女江廣蘭。

    “二大娘，小姑你們來了，我三奶奶在屋里呢?！闭f話間兩人也走到了堂屋門口，“你三奶奶來多會了？我想著早來幫忙來著，可早晨喂完雞，拾完雞蛋就到這時候了”二大娘是個爽利的性子說話從不藏著掖著，她一個人在家養(yǎng)著上千只雞確實夠忙的。

    “二大娘這才幾點，您來的不晚，小姑您今天不上班呀？”江文蓉問道。江廣蘭是市里信用社的員工，也是江家廣字輩里唯一的女大學(xué)生，她上身穿一件白色的短袖襯衫，下身穿一條黑色的短裙，是九十年代很流行的一步裙。

    江廣蘭摸了摸文蓉的頭說“小姑今天請假了，你這小孩就別cao心大人的事了?！?/br>
    三奶奶在屋里喊道“來了就快點幫忙，元寶還沒疊好呢?！倍竽锖托」靡宦犆堉娜剡M(jìn)了屋。三奶奶看著廣蘭姑姑手里拎的東西問道：“買的什么？是果供吧？”

    “是，五樣點心五樣水果您看看行嗎？”廣蘭姑姑把塑料袋拎到三奶奶跟前“娘，您看還缺什么嗎？”三奶奶瞅了一眼說道：“行就這些吧，放好了，等下午去墳地的時候帶著。”

    江文蓉這才知道小姑準(zhǔn)備的都是給父母祭墳用的，怪不得昨天她問三爺爺要準(zhǔn)備什么東西時三爺爺說不用她管了，原來三爺爺一家把什么都準(zhǔn)備好了。文俊和文靜到底還是孩子不懂這些，可江文蓉明白這些五七祭奠的祭品應(yīng)該是兒女準(zhǔn)備的，她們姐弟還小，那她奶奶一家應(yīng)該幫著cao持起來，但現(xiàn)在都快到中午了奶奶家里的人卻一個都沒有出現(xiàn)。

    “三奶奶”江文蓉叫了一聲又不知該如何往下說畢竟她還是個孩子那些感激的客套話說了也顯得別扭。老太太看文蓉一眼就知道她心里的糾結(jié)，心里感嘆著孩子的心思細(xì)膩嘴里卻說道：“這些事原就是當(dāng)長輩的來cao持，你們幾個孩子只要記得聽大人的安排就行，別的什么事都不用管。”

    三奶奶這么說了姐弟三個也不再糾結(jié)，只坐那老老實實地疊著元寶，三奶奶與閨女和兒媳嘮著家常，一時間屋里忙成一片。

    “娘，我四嬸一家怎么還沒過來？”江廣蘭看看時間都已經(jīng)十一點多了，卻還不見有人來幫忙。

    “誰知道你四嬸又要作什么妖呢，要錢的時候跑得挺快，到正經(jīng)事要出力的時候人就沒影了?！比棠陶f起這個弟媳也是氣得頭疼。

    “要錢，要什么錢？” 江廣蘭不明所以。

    “就是前幾天，你二哥往鎮(zhèn)上給文蓉姐仨報的孤兒補助金發(fā)下來了，四嬸聽說了跑來要走了四十塊錢，說是廣櫟上個月的養(yǎng)老錢也沒給，這個月一起算了?！倍竽镎f起這事也是憤憤不平。

    “什么養(yǎng)老錢？我廣櫟哥上個月人都沒了，怎么給他養(yǎng)老錢？”江廣蘭一聽這個頓時覺得荒唐不已。

    “這不是蓉蓉姐幾個孝順，說是要按他爸媽活著時一樣養(yǎng)老，四嬸可不就來要錢了?！倍竽镟托σ宦?。

    “蓉蓉她們給四嬸養(yǎng)什么老？她們還是未成年呢！按照法律四嬸對她們還有撫養(yǎng)義務(wù)呢，只有把她們撫養(yǎng)長大了，才能要求孫子孫女盡贍養(yǎng)義務(wù)，四嬸這不是本末倒置么?！苯瓘V蘭說到這又看著文蓉姐弟繼續(xù)說道：“蓉蓉，以后你奶來要錢，你不用給她，沒有這樣的道理?！?/br>
    “小姑，這錢是我爸我媽去世的時候，我們和我奶說好的，您放心吧一個月給她20塊錢我們省省就有了，要是不給我奶事只會更多。”在三奶奶一家人面前文蓉自然會有什么就說什么。

    “你四嬸那人，要是沒這每月20塊錢堵她的嘴，蓉蓉姐幾個不得被她天天堵家里數(shù)落，她那個人整天地打狗攆雞的哪有個消停的時候?！边@幾十年的妯娌處下來，三奶奶太了解這個弟媳婦的秉性了。

    江廣蘭也是乍一聽這事替三個孩子急的，聽母親這么一說碰上四嬸這么個奶奶確實也沒有別的辦法，心里想著只能以后對幾個侄子侄女多幫幫了。

    三爺爺過來的時候，娘幾個已經(jīng)疊了兩籃子元寶了，老爺爺瞅了瞅說：“疊多少了，箔紙還夠用的嗎？”

    “箔紙夠用的，就還有一沓就疊完了，黃裱紙你都打好錢印了嗎？”三奶奶問的也是今天上墳要用到的，黃裱紙要用一種特殊的錘子砸透要讓每一張都打滿銅錢的印記還不能把紙弄破。

    “都弄好了，”三爺爺說到這眉頭皺了皺卻又繼續(xù)說道：“行了，先歇歇吧，飯菜我都準(zhǔn)備好了，吃了飯再弄?！?/br>
    三奶奶聽了便招呼大家停了手，一齊往東院去吃飯。東院里飯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四盤菜，二大娘趕忙從櫥柜里拿了碗筷給大家盛稀飯，三奶奶這才想起自家兒子和孫子爺倆來，問道：“文瑞媽，文瑞呢？中午咋沒來吃飯？”

    “娘，瑞瑞中午跟他爸一起去下飯店了，今天聽說鎮(zhèn)上的誰家娶兒媳婦?！苯瓘V清在村里當(dāng)個村長不可避免的人情來往就多，兒子文瑞經(jīng)常地跟著他爸去，也是讓孩子從小跟著長長見識，而且這個年代吃酒席都是這樣，不管農(nóng)村還是城里只要掏了禮金恨不得一家子都跟著吃。

    一桌子坐的也沒有外人，忙了一個上午大家也都餓了，就也沒有那些客套都埋頭吃了起來。飯吃過了文蓉和二大娘搶著刷碗，還是三奶奶發(fā)了話讓二大娘先回家喂雞留下這些活她們娘幾個收拾。二大娘也惦記著家里的雞確實該回去看看了畢竟這養(yǎng)殖的雞和散養(yǎng)的不一樣，少喂一頓就得少下好幾個雞蛋。

    文蓉姐弟三個不用三奶奶她們插手，刷碗、收拾桌子，分工明確不一會就拾掇的干干凈凈。江廣蘭在一旁看著三個孩子的利索勁跟三奶奶感嘆道：“現(xiàn)在城里家家孩子都少，都嬌慣的給小皇上似的，我婆婆家的幾個孩子別說刷碗了，恨不得吃飯都給喂嘴里，像蓉蓉姐弟這么懂事的現(xiàn)在還真少?！?/br>
    三奶奶自然同意閨女說的，自家的這幾個孫子孫女可不是又懂事又貼心嗎！娘倆正說著話就聽西院文蓉家有人叫門，三爺爺三奶奶忙帶著大家過去。

    文蓉家門口站著兩男兩女，江文蓉跟在三奶奶后面還沒來得及看清是誰，就聽三奶奶和來人打上了招呼：“蓉蓉他舅，他妗子你們都過來了……”

    文蓉這才看清來的是她的大舅小舅和兩個妗子，姐弟三個趕忙挨個地叫人，“大舅、小舅，大妗子、小妗子……”話音還沒落呢，就聽著小妗子帶著哭腔的女高音仿若唱歌般響了起來：“哎—喲，我狠心的大姐喲—你怎么那么想不開呀—你這一走剩下我這苦命的外甥可怎么辦呀！你看看這三個可憐的孩子，這沒爹沒娘—沒人疼的孩子喲……”

    小妗子這一哭，文靜和文俊也跟著哇哇地哭了起來，周圍幾家的鄰居也不知原先在哪藏著的，這會都圍了過來，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勸說：“她妗子你可別哭了，人都走了能怎么辦，”“就是，可別哭啦，再嚇著孩子”……

    三奶奶也忙過來勸“她妗子，可別哭了，大晌午的，快進(jìn)屋歇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