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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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聞人玥一切如常,黎夕妤稍稍松了口氣,而后又望向司空堇宥。 與他目光相匯的那一刻,黎夕妤竟覺一陣舒心。 他雖仍是那般冰寒,可比起七皇子來,顯然更令她安心。 “聞人姑娘,方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黎夕妤于聞人玥身側(cè)坐下,談?wù)撈鹆苏拢盀楹嗡腥?,都在一瞬之間消失不見了?” “并非是旁人消失,而是你……你消失不見了!”聞人玥轉(zhuǎn)眸望著她,面色如常,話語卻含著幾分凌厲。 黎夕妤立即蹙眉,甚是不解。 遂,聞人貞適時開口,解答了她的疑惑,“七皇子厲澹,精通奇門遁甲,擅于無形間困住他的獵物?!?/br> “奇門遁甲?”黎夕妤有些驚異,“那豈不是說,七皇子他,當(dāng)真認出了我!” “沒錯?!甭勅素懙c頭,又道,“以太子的心計,如何想得到以假文書為誘餌?這本就是七皇子下的一步棋,那么作為棋子的你,必定會被他認出。只不過……” 聞人貞說著,話音一轉(zhuǎn),卻頓住。 “只不過不曾想到,那七皇子對你,竟會如此感興趣!”竟是司空堇宥接過了聞人貞的話頭,沉聲道。 自此番話語中,黎夕妤竟聽出了幾分擔(dān)憂,那是來自于司空堇宥的擔(dān)憂。 她不由得垂眸,想起先前被七皇子威脅一事,此刻仍覺心有余悸。 那個七皇子,當(dāng)真是深不可測,令人忌憚! 就在這時,聞人貞的嗓音再度響起,“黎姑娘,你是如何脫身的?七皇子可有為難于你?” “是……九皇子替我解了圍?!崩柘︽サ穆曇艉茌p,忍不住抬眸偷偷看向司空堇宥,生怕他會發(fā)怒,“七皇子險些掐碎我的肩骨,是九皇子及時趕到……” 她此言一出,車中陡然間靜了。 司空堇宥的面色果然沉了下去,聞人兄妹二人默不作聲,興許各懷心事。 一時間,周遭氛圍變得緊張且凝重,黎夕妤咬了咬下唇,欲轉(zhuǎn)移話題,“少爺,我看那文書之上的內(nèi)容循規(guī)蹈矩、無甚不妥,應(yīng)是伯父所撰無疑!可為何……你說它是假的?” 但見司空堇宥轉(zhuǎn)眸,斜睨著她,“倘若是真的,你此行還會如此順遂?” “這……”黎夕妤思索了片刻,“自然不會。” 倘若那文書是真的,她此刻怕是已被宮中侍衛(wèi)當(dāng)做小賊抓了起來! “那七皇子為何要如此做?”黎夕妤忙問。 “明日你就知道了?!彼究蛰厘短裘?,眼底竟閃過幾分鄙夷。 黎夕妤自他那目光中,一眼便讀懂了他的意味:你還真笨??! 她輕蹙眉頭,有些憤懣。 笨? 她真有那么笨嗎? 如今,該做的、能做的,他們都已做了。 明日便是大理寺開堂問審之日,這一夜,黎夕妤再度來到司空堇宥的書房,進行秘密商議。 “少爺,明日便要開堂問審,你有何打算?”黎夕妤開口問著,連連蹙眉,道,“我父……黎大人乃是大理寺卿,雖與伯父頗有淵源,可他明日,必定不會為伯父開脫!” 司空堇宥聞言,徑自自袖中摸出一冊文書來,交至黎夕妤手中,“明日能否救回父親,就全看你的了!” 黎夕妤聞言一驚,連忙翻開文書查閱著。 可她將其上內(nèi)容從頭看到尾,不由得再度蹙眉,“少爺,這不是今日自太子府盜來的假文書?” “這是真的?!眳s聽他回。 真的? 黎夕妤眨了眨眼眸,將文書置于燭光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 可她最終什么也看不出,便只好收回文書,將之塞進袖中。 雖不知這所謂的“真文書”是從何而來,但她知道,司空堇宥這是在考驗她。 倘若她明日表現(xiàn)得十分糟糕,未能將司空文仕救回,那么她的這條命……想來也不用再要了。 她不再開口說話,默立于一旁,等著司空堇宥與聞人貞的交談。 可她等了許久,也不曾聽聞任何音響傳出。 只見司空堇宥正負手而立,目光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至于聞人貞,他則淡然地站著,看不出任何情緒。 黎夕妤遂轉(zhuǎn)眸望了望窗外,但見天色大暗,屋外漆黑一片。 屋中格外安靜,她甚至能夠聽見二人淡淡的呼吸,這感覺令她有些急躁。 “少爺,眼下……我們要做什么?”她忍不住開口詢問,打破了先前的靜默。 “等?!眳s聽他冷冷回著。 等,僅僅一字。 可是…… “等什么?”她連忙問。 “等人?!?/br> “何人?” “宮中人?!?/br> 宮中人? 莫非是司空堇宥安插在皇宮中的密探? 黎夕妤正猜測間,突然房門被人敲響,而后聞人玥的聲音響起,“少爺,宮中來人了?!?/br> “請他進來?!彼究蛰厘读⒓椿氐?。 隨后,便聽聞一陣推門聲響起,輕輕淺淺的腳步聲隨之傳來。 黎夕妤甚是驚奇,便轉(zhuǎn)眸去看。 但見來人身披暗黑色的斗篷,雙手交疊搭放,袖間墜著長長的拂塵。 再看他斗篷下的裝扮,竟是個……內(nèi)監(jiān)! 待此人走近,他伸手拂下頭頂?shù)囊旅?,自衣袖之中掏出一卷金黃色的物事,而后揚了揚拂塵,道,“司空堇宥,還不快接旨!” 聽聞此言,黎夕妤正心驚不已,卻見司空堇宥已然下跪。 見此情形,她不敢怠慢,也連忙與聞人貞一同,齊齊跪了下去。 隨后,便聽一陣悉碎聲響傳來,是內(nèi)監(jiān)攤開圣旨,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內(nèi)閣中書之子司空堇宥,騎射精良,有勇有謀,膽識過人,特封為蠻州將軍,授兵馬三十萬。即日啟程,不得怠慢。欽此!” 內(nèi)監(jiān)扯著又尖又細的嗓音,終將圣旨宣讀完畢。 “末將,領(lǐng)旨!”司空堇宥伸出雙手,將那圣旨牢牢握在掌心,而后起身。 “司空將軍,此番蠻州戰(zhàn)事吃緊,又突發(fā)緊急軍情,皇上不得已便唯有提早派遣兵馬。且此事乃軍中機密,皇上不愿宣揚在外,故此便命咱家于深夜造訪,秘密宣旨。”內(nèi)監(jiān)又揚了揚拂塵,道,“太子早在騎射大賽時便將兵符授予將軍,如今三十萬兵馬已在城郊候著,將軍早些準備,收整妥當(dāng)后,便啟程吧!” “敢問公公,那蠻州出了何事?”司空堇宥將圣旨揣入懷中,拱手問道。 卻見內(nèi)監(jiān)左右張望了一番,而后上前兩步走至司空堇宥身前,附在他耳畔低聲言語了一番。 說罷,內(nèi)監(jiān)退回原地,清了清嗓子,又道,“司空將軍,你于騎射大賽上大放異彩,可千萬莫要令皇上失望啊!” “多謝公公提點,末將定不辱皇命!”司空堇宥正了正神色,眼底一片深邃。 內(nèi)監(jiān)不再逗留,復(fù)又戴上衣帽,轉(zhuǎn)身離開。 待他走遠后,黎夕妤與聞人貞方才起身。 聞人貞的面色是一派淡然,可黎夕妤卻是大為吃驚。 她此刻仍舊不敢相信方才所聞所見,卻唯有直勾勾地盯著司空堇宥,等他的一個解釋。 然,司空堇宥卻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不曾開口。 遂,她又將目光轉(zhuǎn)向身側(cè)的聞人貞,向他尋求解釋。 好在聞人貞并未無視她,攏了攏衣袖,開口道,“皇上命太子開辦騎射大賽,目的是為了選拔良才,從而帶兵出征,領(lǐng)戰(zhàn)沙場。而少爺本就是大賽的魁首,太子又于眾目睽睽之下將兵符授予了少爺,那這邊關(guān)本就該由他去!即便太子一意阻攔,卻是無法對圣旨動手腳。況且,太子如何也想不到,此番蠻州事發(fā)突然,為了不引起百姓恐慌,皇帝便唯有秘密宣旨,派少爺前往。將本該于一月后出發(fā)的行程,提至了明日!” 所以,邊關(guān)突發(fā)緊急軍情,也早就在司空堇宥的意料之中! 所以,他才會提前造一個假的兵符還給太子! 所以,這一切的一切……早就在他的計劃之中! 黎夕妤將這一切串聯(lián)思索后,一顆心止不住地狂跳,望向司空堇宥的目光之中除了驚愕,便是敬佩! 她太過敬佩此人的心思,竟將這一切算得滴水不漏! 可是很快,她又想到了什么,連忙又問,“那皇帝是否知曉太子大鬧司空府一事?” “大抵是不知的?!甭勅素懘?,“太子的目的,不過是逼少爺放棄兵權(quán),要少爺接到圣旨后交予他。他則轉(zhuǎn)而暗中換成自己的人,帶兵出征。” “況且,”他又道,“皇帝每日處理朝政,軍國大事已夠他煩憂,又怎會理會司空府這些瑣事?” 聽著聞人貞的解釋,黎夕妤深深吸了一口氣,卻已是驚嘆到再也說不出話來。 難怪前日里太子離開前,會留下那樣一句話。 他說,“圣旨不日便會下達,司空堇宥,到時你知道該怎么做!” 原來,這一切的出其不意,都在司空堇宥的掌控之中。 這一夜,黎夕妤已記不得自己是以怎樣的心情回到客房的,只知自己于床榻之上翻來覆去,睜眼閉眼無數(shù)次,腦中始終揮之不去的,全是司空堇宥的容顏。 她想起他的冷漠,想起他的殘暴,想起他于寂夜之下默然等候的身影…… 可最終無論是冷漠也好、殘暴也罷,皆化作寸寸悸動,填滿了心房。 她只覺渾身上下燥熱難耐,即便是開了窗,即便有夜風(fēng)吹拂,也無法令她平復(fù)。 于是這一夜,便在她這般煎熬中,過去了。 待她模模糊糊隱約睡下時,也已至寅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