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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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夕妤收回思緒,也連忙動身,追了上去。 司空堇宥特意選在此時離開,便是為了悄無聲息,方便隱藏蹤跡。為此,就連聞人兄妹與史華容,都不知曉他們今早離開的確切時辰。 眼下已時至晚秋,天氣漸漸轉涼,黎夕妤穿了厚實的衣物,卻仍有陣陣寒意侵體,令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竺商君跑得并不快,司空堇宥便始終行在她身側。 天邊亮起一抹魚肚白,黑夜?jié)u漸退散,紅日初升,也不過于轉瞬間。 朝霞萬里,伴著陣陣暖意,照在黎夕妤的身上,照在人世間。 前方是遼闊疆土,一眼望去荒蕪一片。本該是寂寥蕭條的景象,可因著身側之人,卻顯得那般柔和。 黎夕妤的一顆心輕輕顫動著,頷首垂眸,唇角卻總是忍不住地勾起。 此程去往榮陽城,卻不想……只有他們二人同行! 奔走在邊關黃土之上,待天色徹底亮起,他們已行出十里地。 卻突然,遠方道路正中,出現(xiàn)了一人一馬的身影。 起初因相距甚遠,黎夕妤看得并不真切。 隨著她與司空堇宥的逐漸靠近,前方的身影便也清晰了起來。單看身形,那是一男子,正背對著他們,靜靜地站在馬旁,似在等著誰。 黎夕妤本以為此人只是個路人,卻不曾想司空堇宥竟向他沖了去,而他也立即轉身,望了來。 男子回眸間,黎夕妤瞧見了他的面容,心頭卻猛然一震。 這個人,她記得! 正是兩月前偷襲蠻州防守薄弱地帶的敵兵,是那唯一一個不愿歸降的少年! 少年俊肖的眉宇間仍舊凝著nongnong的堅毅,他默然而立,面目如常,卻比之初見時,多了幾分沉穩(wěn)之氣。 而此刻少年的手中抓著一把佩劍,只是淡漠地站著,卻令黎夕妤心頭一緊。 她仍舊記得當初這少年說過的話語,他說倘若能夠活著,那么下次再見,必然不會放過司空堇宥。 那么他今日刻意守在此處,該不會……是為了與司空堇宥決斗? 思及此,黎夕妤心頭一沉,不免有些緊張。 而司空堇宥卻已然到得少年身側,猶自坐在馬背上,俯視著少年。 黎夕妤憂心不已,催促著陌央,命它加快速度。 待她終是漸漸靠近時,卻見那少年驀然俯身,單膝跪地,竟拱手向著司空堇宥行了一禮。 “屬下荊子安,見過少爺!”少年非但恭恭敬敬行了禮,更是自稱“屬下”,臣服于司空堇宥。 瞧見這一幕,黎夕妤驚愕萬分,竟有些不敢相信。 這個少年……他不是古陽國的士兵嗎?當初他寧死也不愿歸降,為何此番竟甘愿拜倒在司空堇宥腳下,甚至恭敬地喚一聲“少爺”! 而在司空堇宥身側,但凡是他所重用之人,對他的尊稱總是“少爺”??扇缛糗娭袑⑹?,便會喚他一聲“將軍”。 如此看來,這個少年,終究不曾以士兵的身份,歸降于蠻州大軍。 黎夕妤正驚嘆間,司空堇宥突然開了口,“荊子安,你無須拜我,因為日后你需要跟隨的人,不是我?!?/br> 聽了這話,少年面露疑惑,“少爺命我等候在此,莫非還有他意?” 司空堇宥轉而望向黎夕妤,神色如常,卻道,“你要看清楚,也要記清楚,這位阿夕姑娘,她才是你將要追隨守護的人!” 此言一出,那少年立即望向黎夕妤,眼底盡是驚愕,似是不曾想到她竟會是個女子! 而黎夕妤,她本就驚愕,此刻聽了司空堇宥的話語,更是瞠目結舌。 而司空堇宥卻不理會二人的神態(tài),猶自說著,“阿夕不會武,卻又身處紛亂與危難間,我要你時刻守在她的身邊,無論將來發(fā)生何事,你都要將她的性命放在心尖第一處,哪怕是犧牲自己,也務必要保全阿夕,你明白嗎?” 聽著司空堇宥的吩咐,黎夕妤的心顫了又顫。 雖不知這個名為荊子安的少年究竟為何會臣服于司空堇宥,可她卻清楚地知道,從此后,她的身邊便多了這么一人,而這人存在的意義,也只是守她安危、護她周全。 半晌后,但見荊子安驀然起身,眼眸凝望著她,神色肅穆,認真極了。 可荊子安卻突然拔了手中之劍,右手握著劍柄,左手扔了劍鞘,轉而抓上劍刃! 黎夕妤見狀,赫然瞪大了眼,瞧著鮮血自荊子安掌心流出,卻不知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隨后,荊子安的掌心自劍刃間劃過,便見鮮血染紅了劍身,刺得黎夕妤眉眼生疼。 而那陣陣血腥之氣,更是令她微微蹙眉,頗感不適。 卻突然,荊子安竟上前兩步,一把抓過她的手掌,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執(zhí)劍在她掌心也劃了一道! 陡然間,劇痛鉆心,鮮血汩汩涌出,順著她掌心的紋路滴落而下,落在地面,滲入土壤。 “你做什么?”黎夕妤輕喝出聲,眉頭緊擰,大為不悅。 察覺到她的憤怒,荊子安將劍刃上的血跡擦拭干凈,收回劍鞘后,便再度跪地,向她拱手。 “夕姑娘請恕罪,屬下并非有意冒犯?!敝宦犌G子安改了口,如此道,“這把利劍,乃是少爺所贈之物,先前從未出過鞘。而方才染了你我二人的血,此后便只會認你我二人為主?!?/br> 聽荊子安如此解釋,黎夕妤的嘴角抽了抽,轉而望向司空堇宥,以眼神詢問著:少爺,這是什么奇怪的說法? 司空堇宥卻自袖中摸出一塊絹布,扔給了她,以眼神回:這都不懂,你可真夠蠢的! 黎夕妤接過絹布,替自己包扎著掌心的傷口,卻兀自撇嘴。 她自然不懂得這諸多規(guī)矩,卻也是曉得的,荊子安這把劍,此后必定還會沾染敵人的血液,那到時敵人豈不也成了這劍的主人? 突然,她想到了“羽暉”,連忙問出聲,“少爺,既然利劍有此說法,那寶刀呢?” “諸如刀劍的利刃,在初次嘗過鮮血后,會變得尤為鋒利?!彼究蛰厘堕_口,同時解答了黎夕妤心中兩個疑惑。 而他又一眼便看透了黎夕妤的心思,“所以你也無須再擔憂焦慮,‘羽暉’飲的第一口鮮血,確是你的!” 聽他如此說,黎夕妤先是一怔,轉而想起當初在那片瘴林,她為了使自己清醒,便在手臂上劃了一刀。 想不到司空堇宥將“羽暉”送給她之前,竟從未曾動用過!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不時以眼神互動,卻全然將荊子安晾在了一旁。 遂,荊子安揚了揚聲,又道,“夕姑娘,從此后,屬下定會衷心追隨,守護在你左右?!?/br> 黎夕妤包扎好傷口后,于心下思索了片刻,仍舊不去理會荊子安,仍是望向了司空堇宥。 而她只是朝他望去,他便一眼又看出了她的心思,輕輕點頭。 他點頭間,眼底是深邃一片,意為:荊子安此人,可信。 既然司空堇宥都如此放心了,黎夕妤便也不再去猜度荊子安的衷心,卻又問,“少爺,他日后既是我的人了,那是否我命他做什么,他便會做什么?” 司空堇宥攏了攏衣袖,回道,“在確保性命無虞的情形下,你可以吩咐他去做別的事情?!?/br> 聽了這話,黎夕妤心中生出幾分喜悅來。 從前在黎府,只有司桃衷心侍奉她,后來司桃不知所蹤,她的身邊便再無侍奉之人。 如今,這荊子安雖是個少年,但他星眉劍目、氣宇軒昂,又是司空堇宥親自挑選之人,日后留在她身邊,必定是個得力的手下! “荊子安,起來吧!”黎夕妤開了口,有模有樣地吩咐著,“我們此程要去往榮陽,路途迢迢,需得早些趕路才是?!?/br> “是!”荊子安立即起身,利落地上了馬,倒有幾分意氣風發(fā)之感。 于是,這一程,黎夕妤本以為只是她與司空堇宥兩人的同行,如今多了個荊子安,便又成了三人同行。 好在荊子安沉默內(nèi)斂,不似辛子闌那般吵鬧,只是默默地跟在后方,存在感頗低。 她們一路去往京城的方向,不曾走官道,卻時常穿行于鬧市間,走過無數(shù)的城鎮(zhèn)村莊,走過深秋,迎來初冬。 接連十數(shù)日,三人走走停停,于坊間逗留歇腳,于茶樓看戲烹茶,日子過得頗為瀟灑。 而司空堇宥從不提及軍中之事,黎夕妤更是將心底的仇恨暫且拋卻,他們此行,倒真像是在游山玩水。 越向京城行進,山水便也越發(fā)壯美。 此番行至綠水青山處,幽幽峽谷水花激蕩,并未因寒冬的到來而凍結。 黎夕妤裹了厚厚的衣衫,甕聲甕氣地開口,“少爺,此處景致雖美,可天寒地凍的,我們還是繞道吧!” 司空堇宥瞥了她一眼,兀自下了馬,“你可知這峽谷間有處泉池,池中水溫熱,有驅寒避疾之功效。如今你的身子在辛子闌的調養(yǎng)下確是大有好轉,然此番既然途經(jīng)此處,那泉池自然不可錯過!” 黎夕妤聞言,倒是有些驚異,便問,“少爺莫不是特意帶我來到此處?” 司空堇宥的神色于頃刻間有了變化,卻是有些窘迫。他兀自抬腳,向峽谷中走去,留給她一道筆挺的背影,以及這樣一番話,“并非是為你,那泉池有益,我與荊子安自要前往。你若是怕冷,可以留在外!” 黎夕妤撇了撇嘴,卻乖乖下了馬,一路小跑著追上了司空堇宥的身影。 荊子安將三匹馬拴在樹干上,便循著二人的蹤跡,追了上去。 黎夕妤走在司空堇宥身后,踏入峽谷的那一刻,她只覺周遭氣溫驟然下降,令她忍不住直打哆嗦。 而四處皆是水聲潺潺,叮咚作響,倒是清脆悅耳。 如若此刻是炎夏之季,黎夕妤必定會十分歡欣,然她雙耳被凍得通紅,上下牙床咯咯作響打著架,只盼著能夠早些到得那所謂的“泉池”。 而前方的司空堇宥,他的脊背挺得筆直,無半點異樣,竟是絲毫不懼嚴寒。而他顯然曾來過此處,行走間輕車熟路,所過之處皆平穩(wěn)堅實,無半點危險的氣息。 她不由再回首去看身后的荊子安,卻見其也同樣神色如常,步伐穩(wěn)健。 一時間,她無聲嘆了口氣,心生幾分挫敗之感。 卻突然,前方傳來一陣陣奇異的聲響,細聽去,確是水聲無疑,卻“咕嘟咕嘟”,似是沸騰著。 司空堇宥帶著她繞過一座山峰,又穿過一條山中甬道,眼前的景象便驀然一變! 但見眼前是一汪泉水,四周山峰環(huán)繞,山頭處甚至有皚皚白雪。 而那泉水卻不時冒著泡,“咕嘟咕嘟”的聲響不停歇,水面之上浮著裊裊白氣,大有煙霧繚繞之感。 “少爺,這便是你口中所說的‘泉池’嗎?”黎夕妤上前兩步,站定在泉水邊,出聲問道。 而她良久也不曾等到司空堇宥的回話,卻聽聞一陣悉碎聲響傳來,便轉眸望去。 卻見司空堇宥正兀自解開腰帶,竟在脫衣! 黎夕妤瞪大了眼,連忙問,“少爺,你要做什么?” 司空堇宥不理會她,迅速脫了外衫,而后又是三兩下便將上身的衣物褪盡。 一時間,黎夕妤的眼珠子都瞪直了,她咽了咽口水,卻覺一股燥熱自心底升起,伴隨著悸動的心跳,直直上涌。 司空堇宥突然抬腳,竟向著黎夕妤步步走去,他雙眸微瞇,鬢角凌亂的發(fā)絲貼著臉頰,這模樣竟有些攝人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