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jié)
他最后那句話說得撲朔迷離,莫寒沒怎么聽明白,內(nèi)心卻沒來由地生出一股煩躁,下意識皺起好看的眉宇,看向他不耐煩道。 “本將軍說了不用你管?!?/br> “今日你對本將軍以下犯上,念在你是初犯,本將軍可以不計較?,F(xiàn)在,立馬出去。” 紀簫自然是十分不情愿的,內(nèi)心焦急無比,盯著床上的男人,怎么都無法移開目光。 但莫寒終究是大將軍,軍令如山,他不得不聽,只好出去等著。 紀簫出去之后,軍帳內(nèi)除了莫寒之外,便只剩下了容未還有幾個打雜的小廝。 見容未為男人的傷口敷上藥,裹好紗布,徹底處理完畢后,莫寒再也忍不住,上前兩步,對著容未低聲問道,貴氣的紫眸中難得含了幾分忐忑。 “容太醫(yī),他怎么樣了?” 即使知道樂正桓的身體一向很好,愈合能力也很強,今日想來也不會有生命危險才是,可是看著他整個人蒼白得毫無生氣的模樣,還是控制不住地感到有些心慌。 容未頓了頓,絕色的鵝蛋臉上閃過一絲沉重,欲言又止道。 “情況……不是很樂觀?!?/br> 莫寒英氣的劍眉馬上皺了起來,沉聲道。 “什么意思? 說清楚?!?/br> “……樂副將失血過多,元氣大傷,身體變得十分虛弱,一時半會兒恐怕無法恢復過來?!?/br> “要想徹底恢復,必須臥床靜養(yǎng),最少也需大半年的時間。還有,日后……不可再上戰(zhàn)場了?!?/br> 聽到樂正桓沒有生命之憂,莫寒輕輕松了口氣,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緊張得出了一身冷汗。 彎下身捋了捋男人額角的碎發(fā),淡紫色的眸子以一種近乎寵溺的眼神望著男人剛毅卻蒼白的臉,開口道。 “性命無虞便好……身體可以好好調(diào)養(yǎng),不急。至于上戰(zhàn)場……他如今辭去了副將的官職,若是他醒來之后想官復原職,本將軍便依他,若是他不想再當副將,便不當了。” 只要待在他身邊便好。 莫寒只當容未的意思是說,這大半年的時間,樂正桓因著身體緣故,暫時不能上陣殺敵,卻不知曉,他真正的意思其實是,這一輩子,樂正桓都再無法上戰(zhàn)場了。 而容未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沒有告訴莫寒,那就是,樂正桓活不了多久了…… “對了,他何時能醒過來?” 直起身后,莫寒看著容未問道。 “不出意外的話,十日之內(nèi)應當能醒過來?!比菸吹卮?。 莫寒點點頭,開口道。 “知道了,你們都出去吧。本將軍想與他單獨待著。” 容未低頭應了一聲,收拾好自己的藥箱轉身正要出去,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頓住回身,望著坐在床沿處一身貴氣的男子,輕聲問道。 “將軍,樂副將若是沒了副將的身份,今后以什么身份,繼續(xù)在軍中待下去?……” 莫寒下意識想回答,自然是以‘將軍夫人’的身份。 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妥,他那時候?qū)賹崨_動了些,竟如此輕易便說要與他成親,以樂正桓的身份……父親和母親也不知會不會同意他娶他。 如今莫寒可以確定,自己是真的喜歡上樂正桓了,可是對于他的出生,心里難免還是有幾分瞧不上,這種從小根深蒂固的高人一等的思想,一時之間恐怕難以作出改變。 但是日后要好好對待樂正桓這件事,倒是真的。 于是,莫寒沉聲開口道。 “他是本將軍的人,自然有資格跟著本將軍,誰敢說什么?!?/br> 容未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背著藥箱出去了。 莫寒不知道的是,如果他今日篤定地將那句‘自然是以將軍夫人的身份留下’說出來,那么在深思熟慮過后,容未有極大的可能會將樂正桓懷孕的事情,還有他真正的身體狀況告知他。 而最后他說出口的,那句充滿占有欲的話,聽上去更加令人覺得,莫寒只是霸道地將樂正桓當成自己的所有物而已,喜歡的時候可以捧著,不喜歡便可以扔掉。 這令容未很是猶豫,還是決定等男人醒過來,問過他自己的意見之后再決定。 —————————————————— “ 轟 隆 隆————” 正逢雨季,天氣總是變化多端。 方才還晴空萬里的天空,轉瞬之間便壓上了烏沉沉的云,分明剛過正午,卻暗的好似即將入夜一般。 雷聲夾雜著閃電響徹天空,狂風四起,大雨猶如塌了天一般從空中鋪天蓋地傾瀉而下,狠狠地砸在軍帳的外壁。 昏睡了將近十五日的男人,睫毛微不可見地顫動了幾下后,終于緩緩睜開了眼睛…… 第五十三章 變化 晦暗的軍帳內(nèi),昏睡了將近十五日的男人,睫毛微不可見地顫動了幾下后,終于緩緩睜開了眼睛…… 感官逐漸回歸,清晰的痛感一下子從胸口處傳來,疼得他抽了口氣,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愣愣地看著上方熟悉的頂棚,有些出神。 他沒有死…… 幾息之后,男人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漆黑的瞳孔微微收縮,驀地伸手探向自己的腹部,在感受到那里的微微隆起后,松了口氣。 “你放心吧……孩子沒事。” 旁邊突然響起一個質(zhì)感清晰的好聽男音,樂正桓下意識側頭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軍帳內(nèi)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容未著一襲月牙白錦袍,正站在不遠處的小桌幾旁收拾自己的藥箱,剛替樂正桓換好傷口處的藥,準備離開,沒想到他便醒了過來。 “容太醫(yī)……” 看著朝自己徐徐走來的人,樂正桓啟唇喚了一句,開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音啞得驚人。 “你睡了將近十五日,總算是醒了。若是再不醒,將軍恐怕就要抓我去問罪了?!?/br> 容未到床邊坐下,看著樂正桓輕聲開口,絕色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卻莫名含著幾分沉重,好像懷著心事。 聽到容未突然提起那個人,樂正桓愣了愣,沒有作聲。 不問也知道,那日應該是那人打敗了那些刺客,然后將他帶回來了。 容未輕嘆了口氣,淡櫻色的唇部輕啟,開口道。 “那日你滿身是血的被將軍抱回來,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保住你的性命?!?/br> “你即便是不為自己考慮,也該想想自己腹中的孩子,怎能如此貿(mào)然地去擋刀子呢……將軍他武功蓋世,何須你來保護?!?/br> “你知不知道……” 話說一半,容未忽然又停了下來,像是在懊惱什么,語氣中明顯帶著些責備。 這么久以來,他花了許多心思去照顧樂正桓,已然將他當成朋友,如今見他身受重傷,自然是為他擔心的。 樂正桓沉默了一陣,悶聲開口道。 “……謝謝你,容太醫(yī)?!?/br> “我已經(jīng)不是副將了……叫我正桓便好?!?/br> 他知道容未是為了他著想,可是在那種情況下,真的容不得他考慮,一個人的本能,是怎么都無法控制的……況且,那時候莫寒也的確是沒有注意到身后那把利刃朝他襲來。 容未點點頭,突然十分鄭重地喚了一聲樂正桓的名字,臉上沒了一絲笑意,緩緩開口道。 “正桓,我有一件事情必須要告訴你。” “你切記……聽了之后莫要太過激動,否則對孩子不好?!?/br> “……何事?” 樂正桓感覺到了什么不對似的,有些奇怪地看著他,疑惑道。 “……你中了毒。那毒淬在刀上滲入了你的身體,至今還無人研制出解藥?!?/br> 這本是關乎生死的大事,出乎意料的,樂正桓聽完之后,竟沒有什么強烈的反應,只是有那么瞬間,剛毅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茫然,但很快消失了,然后十分平靜地問道。 “……我還能活多久?” “這毒……可會影響到孩子?” 容未抿了抿唇,吸了口氣,艱難道。 “不會殃及孩子的健康?!?/br> “若是沒有解藥……你最多再活半年時間?!?/br> 外面的雨非但沒有收斂的跡象,反而下得越來越大,噼里啪啦的雨聲,將人的心臟砸得生疼。 “半年時間……足夠了?!?/br> 樂正桓收回目光,神情淡淡地望向上方,修長的手悄然搭上微微凸起的腹部,回道。 半年時間,足夠他生下腹中的寶寶…… “我曾在一本古書上看到過關于這種毒藥的記載,羅嵐花產(chǎn)自南疆的一個邊陲小鎮(zhèn),毒性雖然屬慢性,發(fā)作起來卻極為惡毒,身體不僅會如萬蟲啃咬般疼痛,隨著時間逝去,還會漸漸失去五感,雙目失明……耳不能聽,鼻不能聞……” 像是再也不忍心說下一去一般,容未驟然停住,擰著眉靜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開口道。 “抱歉,我保住了你的性命……卻沒能解了你身上的毒。” “不是你的錯……” 樂正桓搖了搖頭,突然開口問道。 “我的事……將軍知道嗎?……” “將軍并不知曉。我只告訴他,你需要臥床靜養(yǎng)許久,孩子和中毒的事情都還未說?!?/br> “這兩件事情……千萬別告訴他?!?/br> “為什么?”即使已經(jīng)大概知道原因,容未還是忍不住問道。 樂正桓緩慢地眨了眨,淡然道。 “他說過……我生的孩子,他不會喜歡的……” “我也不希望,他因為中毒的事而同情我……” 他的語調(diào)平靜得就像在訴說別人的事情,可是其中的酸楚,令容未都不由得感到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