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節(jié)
雖然看不到莫寒的表情,可是他的言語中,幾乎每一個字都透著頂滅的絕望,以至于男人的心被一下子揪了起來,喉結輕動,怔在原地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淡漠地開口。 “……放手?!?/br> 趴在樂正桓肩上的奶娃娃,被眼前的情況弄得十分茫然,啃著自己小食指,水靈靈的紫色瞳仁疑惑地,看著正揪著他爹爹不放的怪叔叔。 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他,有點面熟…… 莫寒并沒有放手,修長的手指反而一點一點握住了男人的手腕,沙啞道。 “在我終于明白自己的心意……白自己愛上你之后?!?/br> “你走了……” “如果這是對我的懲罰……五年了……足夠了吧……” “正桓……跟我回去……” 聞言,男人漆黑的雙眸顫動了幾下,呼吸都變得紊亂起來。 過了一會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徐徐發(fā)力揮開了他的手,總算愿意承認自己的身份,卻仍是拒人千里。 “不必了?!?/br> “以前的事情我早已經(jīng)忘了……請將軍,也趁早忘記吧。” 莫寒呆呆地低頭望著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再抬起頭的時候,男人已經(jīng)抱著孩子走出了幾丈遠。 心中一慌,趕緊抬步追了上去。 樂憶雖然年幼,卻是個十分聰明,又善解人意的孩子,他敏銳地感覺到男人此刻的情緒有些不對,便沒有問關于那個怪叔叔的話。 夕陽的光暈下,男人的臉色看上去很是蒼白,rou嘟嘟的小手和小臉不由得同時貼了上去,抱住他的脖子蹭了蹭,擔憂道。 “爹爹……是不是又身體不舒服了?” “要不你將憶兒放下來,憶兒自己走吧……” 樂正桓愣了愣,一股暖意頓時漫上心頭,驅(qū)散了不少的陰霾,腳下的步子未停,勾唇朝懷里奶娃娃笑道。 “……爹爹沒事。” “爹爹抱得動你。” 他懷孕的時候身體因為受創(chuàng)十分虛弱,產(chǎn)后又沒有時間好好休養(yǎng),不過十日便經(jīng)歷舟車勞頓,身體因此落下了病根,時不時便會腹痛,嚴重的時候,甚至無力起身。 如今的日子無疑是清苦的,可是對于樂正桓來說,很是滿足。 每每感到疲憊或許痛苦的時候,只要看看身邊乖巧的小奶娃,便不覺得那么難受了。 奶娃娃的手緊緊抓住男人的衣領,小臉有模有樣地皺著,奶聲奶氣道。 “爹爹你難受的話一定要去藥鋪抓藥,憶兒可以不吃綠豆糕的……” 只要一想到男人痛得臉色慘白,還強忍著,告訴他沒事的畫面,樂憶便覺得心疼不已。 一定是因為爹爹把賣魚得來的錢都給他買好吃的了……所以連抓藥治病的錢都沒有…… 想到這里,奶娃娃覺得很是內(nèi)疚,粉嫩的小嘴囁嚅著,還想說些什么的時候,樂正桓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開口道。 “爹爹真的沒事,就是今日想早些回家,明日再給你買綠豆糕,可以嗎?” 實際上,家里雖然不富裕,但并不是連抓藥的錢都沒有,只是藥鋪里的普通藥材對樂正桓的身體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因此,他便不想浪費那些錢,準備存著,作為樂憶今后去學堂讀書的學費。 見他如此肯定的回答,奶娃娃放了心,后半句話更是令他眼睛一亮,興奮地應了一句,點了點頭。 很快到了街道的盡頭,經(jīng)過一個拐角的時候,奶娃娃發(fā)現(xiàn)莫寒竟然跟了上來,不禁‘咦’了一聲,小聲道。 “爹爹是想甩開那個怪叔叔嗎?” “他追上來了呢……” 男人僵了僵,回道。 “……沒事,不管他?!?/br> 樂正桓清楚,莫寒既然已經(jīng)知曉他身在江南,即便自己再躲著他,他也有辦法尋到,除非他離開江南。 樂正桓的家在一個偏僻小村落里,離鎮(zhèn)上路途較遠,不過他已經(jīng)習慣了每日抱著小寶寶走那么多路。 下水打魚之前,他會將寶寶交給江邊一小商鋪的老板娘代為看管,收網(wǎng)后再去將他接回來,帶他一起去鎮(zhèn)上賣魚。 村上不過寥寥幾戶人家,民風淳樸,人們都十分善良,并沒有因為樂正桓是個單身父親而另眼相待,反而給了他不少的照顧。 大家都在猜測,奶娃娃的娘親,一定是個有著紫色雙眸的絕世美人兒,否則怎么可能會生出如此可愛又乖巧的寶寶。 對此,樂正桓只是笑笑,除了一開始來到這里的時候,對大家說過,奶娃娃的娘親是因為難產(chǎn)過世的,之后便從不多做解釋。 第六十五章 昏倒 樂正桓帶著寶寶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夕陽的光暈灑在簡陋的小木屋上,意外地顯出幾分溫馨。 他知道莫寒跟上來了,就在他身后的不遠處,但始終沒有回頭去看。 “正桓……” 進屋的那刻,身后傳來一聲低沉沙啞的喚聲,樂正桓僵了僵,只當沒聽見,關上了門,放下奶娃娃便開始準備晚餐。 男人生活一向節(jié)儉,吃什么東西都無所謂,只要能果腹便行。但奶娃娃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自然馬虎不得。 等到兩菜一湯上桌的時候,天已經(jīng)快要黑了。 樂正桓拿了一口小碗,盛了一湯匙熱氣騰騰的雞湯,放到對面的奶娃娃跟前,溫聲開口道。 “嘗嘗看,今日爹爹煲的雞湯味道如何?!?/br> 奶娃娃沒動,小手拿著筷子扒著碗里的米飯,一手撐著臉蛋,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遲疑道。 “爹爹……外面那個叔叔好像還沒走呢?!?/br> “天就要黑了……他會不會覺得餓啊?” 男人拿著湯匙的手微不可見地抖了抖,剛毅的面上一陣出神,低聲回道。 “不會。” 副將王翎許是被莫寒打發(fā)走了,一開始便沒跟上來。此刻,身軀挺拔的男子猶如木雕般負手站在屋外,一動不動,也不知為何,遲遲不肯離開。 奶娃娃聽了樂正桓的話,點了點頭,乖巧地低下頭開始喝湯,沒過一會兒,又忍不住看向他,好奇道。 “爹爹,外面那個叔叔是誰啊? 為何他眼睛的顏色和憶兒一樣……都是紫色的呢?” 男人的神色突然變得微妙起來,緊了緊手中的筷子,忍不住心想,是你的眼睛長得隨了他,而不是他像你…… “爹爹也不知道為什么……爹跟他不熟?!?/br> “別問了……快吃吧,飯菜該涼了。等晚些,他自然就走了……” 男人失神地回道。 “哦……” 奶娃娃總覺得哪里不對,可是即便他再聰明,也只是個五歲的小孩子而已。 樂正桓清楚莫寒的性子高傲,那種在別人家門外苦等一夜的事情,想來他是不屑去做的,過一會兒,自然會自行離開了。 因此,他與寶寶用過晚餐后,洗漱一番便熄滅了燭火,早早上床休息了。 樂正桓本以為,他可以當作今日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可是上榻之后,竟是輾轉(zhuǎn)難眠,閉上眼睛便想起莫寒白日那種悲傷的眼神,控訴的語氣,心里無比沉重,十分難受。 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替奶娃娃穿好衣物后,后者笨拙地爬下了床,第一件事便是去外面抓蚯蚓。 誰知剛打開門,便見到一身貴氣紫袍的男子站在院子里,位置不曾挪動絲毫,茶色的長發(fā)被風吹了一夜,顯得有些凌亂,卻仍然不失俊美。 “咦? 叔叔……怎么還沒走那?” 奶娃娃一臉稀奇,圓潤的小身子穿著鵝黃色的布衣,一顫一顫地走過去,抬起頭吃力地仰視著眼前過于高大的男子。 “憶兒……” “你叫憶兒……” 莫寒怔然地望著小小的孩童,緩緩彎下身,顫抖的指尖觸上他軟嫩的臉頰,沙啞道。 奶娃娃一向不喜歡陌生的人的觸碰,可是這個奇怪的叔叔,卻令他無法升起討厭,因此沒有躲避,只是忍不住疑惑道。 “叔叔怎么知道憶兒的名字?” “我是你的……”忍不住就想將寶寶摟住,正要開口回答的時候,突然被人打斷了。 “……你怎么還在?!?/br> 男人一身青色麻衣, 身形欣長,英氣的臉上沒什么表情,正站在門框處,抿著雙唇看著這邊。 莫寒站起身來,慘淡一笑,俊美的臉上竟顯出幾分異樣蒼白。 “你和寶寶都在這里,我自然要在這里守著……若是你又跑了,我去哪里將你們尋回來?!?/br> “再有一個五年……我可撐不下去了……” 男人低頭沉默了半晌,眼中情緒復雜無比,再抬頭的時候,已經(jīng)恢復了平靜,淡淡道。 “你走吧?!?/br> “我真的……想再與你糾纏了?!?/br> 話畢,他便轉(zhuǎn)身進了屋,同時,對身后的奶娃娃道。 “憶兒,進來吃早飯了?!?/br> 奶娃娃看看自己爹爹決然的背影,又看看怪叔叔受傷的表情,最終還是‘咚咚咚’跑進了屋內(nèi)。 “正桓……” 莫寒眼睜睜地看著那扇小小的木門即將再次被關上,雙目一紅,口中喃喃著,抬腳便要上去攔住。 誰知沒走幾步,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鮮紅的血液隨著氣管的震動涌上來,凌亂地從口中噴涌而出,染紅了院子里的碎石。 他卻感覺不到痛苦一般,隨意擦了擦嘴角的血,固執(zhí)地往前走,然而,終是敵不過眼前的突如其來的黑暗,‘砰’的一聲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