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嗯嗯。” 書勤看了一眼胡絹,胡絹是出了名的不愿意理人,李光竟然能換來兩聲“嗯嗯”,不容易。就又說了句:“就是李光幫我們申請的快遞費(fèi)這么低?!?/br> 胡絹又“嗯嗯”兩聲。 書勤問:“讓我做什么?” 胡絹遞過來一疊的發(fā)貨信息:“這是今天接的單子,你找衣服,包裝,填快遞單吧?!?/br> “好?!睍诮舆^來去干活。 “找衣服、包裝、填快遞單”這些事情書勤都干了上千遍了,還記得第一次從朱衛(wèi)紅那里接過來外貿(mào)廢單,那一批,鄭融連軸轉(zhuǎn)了十來天,書勤也是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找衣服找的眼花,填快遞單填的手抽筋,忙了一個多月,賺了200萬。 那么重的工作強(qiáng)度,鄭融和書勤一點(diǎn)都感覺不到累,可能是想到能賺200萬太興奮,腎上腺素大量分泌,神經(jīng)亢奮,心臟也跟著加大馬力供血到大腦和全身肌rou的原因。 但是,今天再駕輕就熟的去找衣服包裝填快遞單,書勤有點(diǎn)索然無味。 忙了一個多月、瘦了十斤、累的手抽筋、賺了200萬有什么好興奮的呢?她瀟灑的推一把牌,“荷/官”面對微笑的開一把牌,就能賺500萬,用了十分鐘的時間嗎? 一夜一天賺了一億三千萬,不,一億三千萬外加一個針織廠! 完了,完了,書勤心下警鐘大響:這就是耍錢后遺癥! 沾賭必輸! 要么是輸錢,輸光了積蓄,欠了外債,后半生為了還債做牛做馬。 要么是贏了錢,卻輸?shù)袅遂`魂,余生做什么都興致缺缺。賭無時無刻不在腦子里勾引著你,勾引著你再回去賭,然后被賭場殺到傾家蕩產(chǎn)。為了回本、為了補(bǔ)天、為了挽回、為了再起,你會去低三下四的借錢,或者滿嘴的謊話去騙錢,再去賭,再被賭場殺掉。 余生毀矣! 書勤嘆了一口氣,逼著自己繼續(xù)找衣服、包裝、填快遞單,一筆一畫的填快遞單。 晚上來淘寶店幫忙的人多了,書勤去了一趟“愛家”中介店,來看看老同事謝佳和湯盛業(yè)。 書勤終于明白當(dāng)時湯盛業(yè)籌集了全家的積蓄,說動了他爸、他舅舅、他七大姑八大姨,籌集了50萬要去買中國石油那時候的瘋狂了! 那時候湯也在賭。 當(dāng)時書勤怎么說,云起怎么解釋,湯盛業(yè)就是聽不進(jìn)去。因為“賭”就像是魔鬼,一旦上了頭,你就不是你了,魔鬼控制了你的大腦,屏蔽了你的耳朵。 還好,湯盛業(yè)有謝佳這個貴人。謝佳一聲怒吼,將湯罵醒,將中國石油馬上賣出,及時止損。少虧為賺。 書勤,她,幸好,有楊帆。 想到股票,書勤說:“湯,你要是有閑錢,或者你家里人要是有錢,現(xiàn)在倒是可以集結(jié)一下,進(jìn)股市抄底,別亂炒,拿著不動,小賺就出?!?/br> 現(xiàn)在是2008年10月份了,書勤記得就是這個時候,股市觸底(1664)反彈了。 天下之事,分就必合,合久必分;股市金律,漲久必跌,跌久必漲。 “不不不,”湯盛業(yè)連連擺手,“我以后再也不碰股票了,老話說的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現(xiàn)在再聽到“股票”“中國石油”這兩個詞,心里都打顫,腿都發(fā)軟!” “后來我還去看過中國石油股票的走勢,靠!我都學(xué)會了一個新成語,叫:一瀉千里!從48塊錢跌到8塊錢,那也是沒誰了!” “中國石油這么大個企業(yè),怎么可以這么坑咱老百姓?。∫彩?,坑了你又咋地!你又不能去法院告人家,買股票開戶的時候人家就提醒過:股市有風(fēng)險,入市請謹(jǐn)慎!” “我以后再也不碰股票了,再也不想不勞而獲了。我現(xiàn)在是明白了,世上哪有白掉下來的餡餅?哪里有一夜暴富的好事?!” 書勤想說:有?。∥野?!我一天一夜暴富,成“億”姐了!不過,不勞而獲是好事、還是壞事,現(xiàn)在還不知道。 湯盛業(yè)邊填快遞單邊說:“我是真的真的…真的想明白了,還是踏踏實實的勞動致富,穩(wěn)當(dāng),心里也舒坦。你看,我給你一件一件的賣小孩子衣服,也在h城買的上新房子了?!?/br> “店花,實話跟你說,就你中國石油救我那一次,還有這次買房子借我首付款,我都想給你跪下磕幾個響頭!可是我爸說,不能隨便磕頭,對你也不好,我才沒有磕。但是我話撂這:您但凡有差遣,我上刀山、下火海、無所不從!” 也好,湯盛業(yè)自此斷了炒股的心,自此走上靠勤勞致富的道路,也挺好的。書勤不再提股市抄底的事。 炒股,十個人是兩賺一平七虧,有些人逃過了2007年的股災(zāi),卻折在2015年的股災(zāi)上。湯盛業(yè)沒有足夠的智慧逃頂,不炒,也好。 湯盛業(yè)又說:“對了,店花,你借我的云書府那首付的錢,容我繼續(xù)還啊,我這個月家里有點(diǎn)事,把一部分錢寄回老家了?!?/br> 真是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銀行卡里曾躺過上億的現(xiàn)金后,幾十萬塊就再也放不到眼里了,眼界大了,心野了。 書勤說:“我不缺錢,你不用急著還,先給家里用?!?/br> 正說著說著,有兩個看著像大學(xué)剛畢業(yè)的年輕人進(jìn)來租房,湯盛業(yè)站起身來接待,然后拿著房子鑰匙領(lǐng)著去看房。 h城是一個好城市,很多來讀大學(xué)的,就都留下了。人才涌入,供不應(yīng)求,房租在漲,房價在漲,這是市場價值規(guī)律。 書勤坐在湯盛業(yè)的位子上,填快遞單,謝佳對著電腦接單子。書勤問:“最近市場怎么樣?” 謝佳說:“剛經(jīng)過一個畢業(yè)季,前段時間租房子的不少,但是買賣還是不多,倒是有低價賣房子,賣了房子去抄股票底的?!?/br> 哦,現(xiàn)在抄股票底的人,那真是眼光穩(wěn)準(zhǔn)狠,動作又快,這樣的人不發(fā)財誰發(fā)財?!只要抄完底,馬上從股市上撤出來,再把房子買回來就行。 因為,房子也快火起來了! 等房子火起來了,這個“童裝淘寶店”就紙里包不住火。 總是這么偷著藏著的做淘寶,早晚有一天會露餡,這會毀了謝佳和湯盛業(yè),如果這兩個人還想在房地產(chǎn)圈混的話。 而且,2009年,房價在努力翻番的時候,房產(chǎn)中介人員都是小跑著看房子的,有的買家甚至不看房子,看看房子戶型圖就一拍桌子:買! 那時候,謝佳和湯盛業(yè)賣房子都能賣到三更半夜,是沒有時間做淘寶的。 書勤說:“謝佳,我感覺房地產(chǎn)行情要起來了,看房子的人都多起來了,我把童裝淘寶換地方吧。鑫媽的前夫最近老是去sao擾鑫媽,鑫媽搬家了,那房子就空了,我把童裝淘寶移到那邊吧?!?/br> 謝佳說:“好。” 書勤說:“擇日不如撞日,今晚把這批單子發(fā)完貨,就搬家吧。到時候,我把鑰匙留給你,你和湯還是在中介店里接單子,填快遞單,下午去鑫媽家發(fā)貨?!?/br> “我叫那個快遞員李光,過去拿貨?!?/br> 謝佳說:“好。” 湯盛業(yè)自己回來了,那兩個大學(xué)生嫌房租貴,沒有租,要接著再看房。 三個人一起給“童裝淘寶”搬家,搬著箱子到鑫媽家門口,看到一個黑乎乎的人影,將樓道的燈打開一看,是鑫鑫爸爸。 帶著金絲眼鏡的斯文男金先生。 怪不得鑫媽要搬家,這整天堵門口,誰受的了? 金先生還是帶著金絲眼鏡,還是有著斯文的樣子,只是比以前更瘦了,當(dāng)初買中國石油時眼中的瘋狂,如今變成了絕望的瘋狂。 書勤繞開金先生,放下箱子用鑰匙開房門。 金斯文站在她背后質(zhì)問:“你怎么有鑰匙?你怎么有鑰匙?” 書勤打開門,將箱子抱進(jìn)屋里,說:“一年前,你將這房子賣給我了,金先生,你忘了嗎?當(dāng)初拿著房產(chǎn)證執(zhí)意要賣房子,鑫媽追到店里哭著喊著攔著,你為了賣房子還打了鑫媽,你忘了嗎?” 金斯文低頭。 “你當(dāng)初執(zhí)意賣房子,分錢,好在30塊的時候抄底中國石油,不惜和鑫媽離婚,金先生,你忘了嗎?” 金斯文低頭。 全世界都知道,他30塊抄底的中國石油現(xiàn)在是8塊。 當(dāng)初他錯了!當(dāng)初聽鑫媽的勸就好了! 書勤并不打算放過金斯文這個家暴男:“以你的瘋狂,我猜你花完了賣房子分的那20萬,看中國石油一直跌,補(bǔ)倉了吧?” 金斯文低頭不語,沉默就是承認(rèn)。 “你沒有錢,是借的錢補(bǔ)倉嗎?” 金斯文還是低頭,沉默就是默認(rèn)。 書勤突然腦袋里一閃:“你不會借高利貸了吧???!” “求求你!”金斯文突然雙腿一彎,“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求求你,上官小姐,你告訴我鑫媽在哪里?我必須找到鑫媽,再不還錢,高利貸揚(yáng)言要打斷我的腿!” “所以你找鑫媽!就是為了讓鑫媽幫你還高利貸??。?!” “不,不,不…”金斯文伏在地上,嚎啕痛哭:“是鑫鑫的奶奶…” 第93章 金斯文伏在地上嚎啕大哭:“是鑫鑫的奶奶, 我媽,我媽生大病了,在醫(yī)院等著急用錢…我來找鑫鑫媽, 是來借錢,我會還她,會還她的!” “我娘一輩子省吃儉用, 一分錢掰成兩半花, 一件衣服穿十幾年,補(bǔ)丁摞補(bǔ)丁,才供我上了大學(xué)。我娘是個好人, 孝順我爺我奶, 一輩子在村里從來沒有和鄰居紅過臉!得癌癥的應(yīng)該是我, 是我!不應(yīng)該是我娘!” 得癌癥的若是“金斯文”,到時候苦的還是“金斯文”的娘。 唉!“金斯文”打老婆,家暴鑫媽, 罪無可恕,可是,他娘……書勤問:“你需要多少錢。” “金斯文”抬頭看了書勤,眼中燃起了希望,怯怯懦懦的說:“二十…二十萬…” 一看他那表情,書勤暗地里搖頭,問:“二十萬真的夠嗎?” “不夠…”金斯文又哭,不夠,但是他不敢多要, 怕書勤嫌他貪,二十萬都要不到。 錢到底是個什么東西!這么左右著人的一生! 二十萬又是多還是少??是幾個包包?是幾瓶好酒?是耍場上豪客瀟灑的一把牌?多嗎?也許在有錢人眼里是一個掉在地上都懶的撿的數(shù)目! 二十萬,又可以讓一個男人這么毫無尊嚴(yán)的跪在她的腳邊哭求! 唉!一聲嘆息!這個社會,整個人類的差距大的讓人難以置信的地步!智商差距,品德差距,金錢差距!有人一擲千金,有人為了幾千塊甚至更少賠上一條命! 書勤問:“你的高利貸我不管,我只問你,你母親看病需要多少錢?你不要隱瞞?!?/br> 金斯文:“三十多萬……” “好!”書勤說:“我可以借給你三十萬,按銀行的利息。我不管你去干什么,是真的拿去給你母親治病也好,是又拿去炒股票了也好,我都不管,我只要你兩年內(nèi)還給我?!?/br> “我一定拿去給我母親治??!我發(fā)誓,我發(fā)誓!”金斯文舉著手發(fā)誓。 誓言?說出口的誓言,反而不如說不出口的誓言可信。書勤說:“你年紀(jì)還不大,又有文化,除了正常的工作,去做家教也好,去擺夜攤也好,去賣苦力也好,都可以掙到錢的?!?/br> “還有一條,還不清我的錢,你不能去找鑫媽。若是你改過自新,想用下半輩子去彌補(bǔ)對鑫媽犯下的錯,我不管?!?/br> “金斯文”跪著,小雞啄米似的點(diǎn)頭。 書勤從屋子里找出紙筆:“若是答應(yīng),過來寫保證書,簽字,留下銀行帳號,我明天給你打錢。” 金斯文一一照辦,臨走又跪下要磕頭,湯盛業(yè)忙攔著,說:“不能磕,不能磕,我爸說這樣磕頭對店花不好?!?/br> 金斯文鞠了三個深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