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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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了空,急忙瞟向馬車,見謝暨也與一匪徒爭斗,怒目圓睜,抬步就欲沖過去。剛邁一步,卻被人扯住手臂,謝安后背一緊,反手劈過去,被攔在半空。 沈驍沒與他多言,只把右手長刀遞給他,轉(zhuǎn)身便走,左手提劍,劍尖滴血。 做的是最含戾氣的事,但眼中卻平靜無波,沒半分兇惡氣。陽光下,瞳仁泛著淺淺褐色,清俊面容,帶些冷冽,某個角度看,像極了他的琬琬。 謝安沒心思去想這些,拎著刀回去,與謝暨共同擊退纏斗的匪徒。 不斷有人沖過來,不知不覺間,兩人都已離馬車數(shù)丈之遠。 短短一段路,沒過多久便就浸滿鮮血。烈日當頭,鼻尖味道讓人喉頭翻涌著難受。琬宜抱著阿黃縮在車廂角落,聽外面激烈打斗,嘴唇顫著,眼中卻沒有淚滑下來。 她緩慢將下巴抵在阿黃額頭,閉眼輕聲問它,“你說,謝安會平安回來的對不對?” 阿黃仰頭,輕輕用舌尖舔她鼻尖,琬宜哽咽,“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就只剩下他了啊?!?/br> 身下被褥柔軟,可琬宜卻只覺得寒冷無助。她很想撩開車簾看看謝安怎么樣了,卻又不敢,怕惹他分心,心中驚懼,比那日差點被馬踩踏而過更甚。 過不知多久,外面廝殺聲終于漸漸停止。遍地殘骸,不只有匪徒,零星散落,一把斷劍插在泥土之中。凄厲可怖。 謝安左臉沾染血跡,肩頭布料撕裂,拄著刀在地上平復呼吸。沈驍站在他身旁,抬眸掃過地上尸體,一具具掃過去,在心中數(shù)著數(shù)目。二十四具。 缺一個人。 須臾間,馬車方向傳來動靜,有人揮鞭趕車,車轱轆壓在不平的道路上,顛簸非常。 琬宜蜷縮在地上,怕那人知道自己在車里,捂緊唇不敢喘氣。眼中疼到干澀,她眨眼,還是沒有淚。阿黃與她在一起,頭埋在她肩窩,安靜乖巧,鼻尖濕潤貼著她皮膚。 車門口,匪頭拼死揮鞭,兩匹馬吃痛,用盡全力往前沖。 謝安猛地抬頭看過去,見著絕塵車影,心尖狠狠一顫。他身形晃動一下,喉嚨溢出一聲低吼,不顧肩上刀傷,慌忙推開旁邊擋路士兵,奪一匹戰(zhàn)馬飛馳去追。 烈風吹在臉上刀割般疼痛,他顧不上,咬緊牙根,右手伸到背后去拿弓箭。 兩人都在飛速前進,瞄準不是件容易的事。謝安眼睛緊緊鎖在匪頭臉上,面色晦暗像是要食人,唇已經(jīng)被咬出血跡,他克制自己顫抖的手,抬臂拉開弓箭。 不敢耽擱,迅疾射出一發(fā),又到身后去摸另一支箭。危險的還有兩匹飛馳黑馬。 匪頭被飛來羽箭穿透脖頸,只在唇間發(fā)出一聲破碎哀嚎,滾落到地上,被車輪狠狠踐踏而過。 謝安的第二發(fā)還沒射出,就聽旁邊又傳來“嗖”“嗖”兩聲,下一瞬,兩匹黑馬前腿跪地,凄厲嘶鳴倒下。車又往前滑行一段距離,堪堪挺穩(wěn)。萬幸,沒有翻倒在地。 百步外的白楊樹上,沈驍站在樹杈之間,手還保持著那個觸弦的姿勢。衣擺被風吹起,嘴唇繃直,左臉頰上有未干血痕。 謝安沒顧得上回頭去看,他從奔馳馬上跳下,瘋了一樣撲到車前,拉開車門,正對上琬宜空洞的眼。她面無血色,頭上釵環(huán)零落,看著門被打開,第一反應(yīng)是瑟縮,然后才注意到是他。 謝安閉一下眼,心疼的在滴血,他緩一下呼吸,過去抱她出來,讓她在自己懷里,輕輕用唇去觸碰她臉頰。只是啄吻,安撫的,帶著愧疚自責。 琬宜終于緩回神,乖順窩在他懷里,漂亮眼睛盯著他下頷,手指碰上沾染的污濁。她指尖顫了下,聲音抖的不像話,“謝安,你的嗎?” 謝安搖頭,用手覆上她眼睛,不讓她看見肩頭傷口。他咬著她下唇,輕哼一聲,“怎么可能,你男人天下無敵?!?/br> 琬宜沒說話,過一會,謝安便就察覺到手心濕意。他喉結(jié)動一下,沒移開手掌,只是低頭,吻她更深,輕輕哄勸,“琬琬別怕,沒事了?!?/br> 琬宜哭的更厲害,咸澀淚水順著腮流向兩人交合唇間,她喃喃,“我以為……” 謝安不讓她繼續(xù)說,鼻尖貼著鼻尖,“以為我死了?”他笑罵,“怎么就娶了你這個敗家媳婦。先是惡意揣測你哥,現(xiàn)在又開始胡思亂想你男人……” 琬宜咬著唇,下唇充血,總算有一點紅潤。謝安移開擋著她眼睛的手,用拇指去揉搓她唇角,“你看看,爺是不是還活著。放心吧,這輩子不讓你做寡婦。”他手指上滑,又觸一觸她額頭,低語,“舍不得比你先走,再難也得挺著不是?家里還有個哭哼哼的廢物丫頭啊?!?/br> 被他胡言亂語說一通,琬宜也沒了那時陰霾,破涕為笑摟他脖子,“你胡說什么啊。” 肩膀疼的撕裂一樣,謝安沒管,眉頭未動一下,只和她笑,“說你啊?!?/br> 他故意問,“我是誰?。俊?/br> 琬宜貼著他脖頸,頓一下,小聲回答,“謝安哥哥?!?/br> ……沈驍負手立著,目光落在那邊相擁兩人身上,過許久,才移開。張副尉站到他身邊,輕喚一聲沈校尉,而后抱拳,單膝跪下,雙手將手中長劍奉給他。 那樣激烈廝殺,劍幾乎要卷了刃,但劍穗依舊完好無損。沈驍把它護在掌心,保護完好。 張副尉垂頭,“屬下知錯?!?/br> 沈驍手指撥過晃動劍穗,隨后握住劍鞘在手心,聲音輕輕,“你怎么能把它拿錯?” 張副尉失語,他知道這段劍穗對沈驍?shù)闹匾?,也知自己真的犯下大錯,不敢辯解,轉(zhuǎn)而雙膝跪地,叩了個頭。沈驍沒有言語,只把劍穗解下來,放進前襟位置,緊貼心口。 這是他meimei留給他唯一的東西,唯一的。 周圍靜寂無聲,傷兵被抬到擔架上,其余人都站立不語。沈驍又掃向那邊馬車邊兩人,謝安已經(jīng)抱著琬宜往回走,他看著那纖瘦身影,怎么都覺得熟悉。 心中有什么鼓脹著就要噴薄而出,卻少了個出口。 楊氏被謝暨安排在樹林中躲著,現(xiàn)在才被接出來,她想去看看琬宜,但腳步虛軟著,移不開步子,謝暨扶著她坐下,自己過去跑過看。 他走在謝安身邊,擔憂和琬宜說了幾句話,轉(zhuǎn)而又看向謝安。謝暨不敢大聲,只囁嚅著,“哥,你肩膀……” 謝安睨過他,搖搖頭。謝暨便也只能作罷。 那邊,沈驍已經(jīng)迎過去,沖謝安抱拳,“今日多謝兄臺?!?/br> 謝安頷首,并未多言。琬宜聽見耳邊聲音,身子顫一下,謝安以為她哪里疼,趕忙低頭瞧,只瞧見一截纖白脖頸。琬宜只埋在他肩頭的姿勢,沈驍走在兩人身前,她看不見。 眼前又晃過那抹碧藍劍穗,琬宜心漏跳了一拍,手指攥緊謝安胸口布料。 謝安趕緊拍她的背,溫聲哄,“琬琬,怎么了?” 琬宜搖頭,只手指攥的更緊。她心中有個猜想,大膽的,讓她快要哭出聲。 沒人注意到沈驍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原來她叫琬琬,不是他的meimei。 靜默一瞬,沈驍又開口,還是那樣清淡的嗓音,“你們的馬都死了,繼續(xù)趕路的話,便就用我們的吧?!彼麄?cè)頭,“兄臺是否愿意與我們同行?” 謝安搖頭,臉頰觸碰琬宜頭發(fā),“有女人,不方便。” 沈驍點頭,“也好,那便就將馬匹送予你們。今日之事,實在多謝,也為驚擾你們表示歉意,若有機會,請來府上做客,沈某定傾情款待?!?/br> 謝安笑,“定然。” 沈驍也彎唇,沖他拱手,“在下沈驍。” 謝安空不出手,只含笑回應(yīng),“謝安?!?/br> ……耳邊似是響起一聲嗚咽,破碎的,包含無數(shù)復雜情感,令人捉摸不透。 謝安無法再放過她的異常,抬起她頭,看著她滿面淚水,心狠狠一縮,焦急問,“琬琬,你是不是哪里疼?” 琬宜只顧搖頭,啟唇卻說不出話,謝安眼底泛紅,“給老子說話,你到底怎么了!” 那邊,沈驍已經(jīng)上馬,往后再沖謝安和謝暨揮揮手,就要駕馬離開。謝安聽見琬宜小聲喊了句,“哥哥……” 下一瞬,她幾近放聲大哭,“哥哥!” 沈驍后背僵直,不敢回頭。琬宜哭的更兇,一遍遍喚他,“哥哥,哥哥……” 張副尉驚訝看見,他們一向沒什么表情的校尉,殺敵不眨眼的校尉,眼角濕了。 第51章 試探 馬車地方狹窄, 擠了五人一貓, 還有三個是高大男人,琬宜靠在楊氏懷里, 覺得空氣都很稀薄。謝暨嫌熱,回頭把車簾撩開一個小角,讓風進來吹走滿臉的汗。 謝安肩膀已經(jīng)包扎,沒有外人在, 他干脆脫了一半上衣,把左肩袒露晾著。傷口并不多深, 只是長, 看起來猙獰可怖。琬宜想起剛才自己不知情, 在他懷里扭動許久,暗暗愧疚。 謝安察覺她眼中懊惱, “嘖”一聲,手伸過去掐她鼻子, “能不能有點出息?” 琬宜下意識看了眼旁邊端坐的沈驍, 趕緊按著謝安手背把給壓下來, 扭捏揪著袖口。沈驍眼神微動,但沒說話,只目光牢牢鎖著琬宜眉眼, 舍不得移開。 他試想過無數(shù)次和琬宜重聚的場景, 卻從未料到是以這種方式。他也沒想過, 琬宜見到他后, 說的第一句話, 是“哥哥,我嫁人了?!?/br> 她還說,她現(xiàn)在叫琬宜。 她現(xiàn)在有個溫馨小家,雖然奔波辛苦,但相互扶持,足夠幸福。有疼愛她的婆婆,溫和善良,是娘親的故交好友,給她無盡包容。有個弟弟,已經(jīng)是個小男子漢了,會給她講笑話,對她很好。有只貓,有點胖,有時候黏人又討厭,但更多時候,很乖。 她還有夫君,叫謝安,很高,很好看,脾氣有些糟,不會吟詩作賦,和她以往接觸過的男子截然不同。但他是最好的那個,有屬于自己的小溫柔,愿意傾盡一切護她周全。 他們的生活不像是書上寫的那樣,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他們會吵架,會拌嘴,但認輸?shù)哪莻€從不是她。生活是瑣碎的,充滿油鹽醬醋的味道,有雞鵝在叫,但每天都過的歡欣滿足。 即便是現(xiàn)在,連頂遮風擋雨的屋檐都沒有,也覺得愉悅。 沈驍想著剛才琬宜說這話時的樣子,和以往一樣恬靜乖巧,溫溫柔柔地笑,但眼里的光彩是他以前從未見到過的。 他的小meimei已經(jīng)長大了,不是原來那個喜歡窩在帳子里偷偷抹眼淚的小姑娘了。她現(xiàn)在,即使是哭,也是痛快的,不遮掩,只是環(huán)抱著給她溫暖的那個男人,不再是他。 他的meimei笑著和他說,“哥哥,我現(xiàn)在生活的很好,你不要擔心我?!?/br> 她還和他說了對未來的規(guī)劃,想開一家包子鋪,每天過著輕松的小日子,還說想要快點有一個小娃娃。要買一座和在臨安相似的小院子,有后園子,能種蔥種菜,能養(yǎng)雞養(yǎng)鴨。 和以往相比,琬宜的生活天翻地覆,但她看起來真的過得很好。比在王府的時候,笑容更多。 可不知為什么,看著這樣的琬宜,沈驍卻還是覺得心口發(fā)疼,鼻子泛酸。他不敢去想,在嫁給謝安之前,她受過多少委屈,哪怕其中有一絲一毫的意外,他都再也見不到她。 湘湘是他最疼愛的小meimei,他看著她長大,可最后,卻沒能看著她嫁人。她最無助最痛苦,最需要他關(guān)懷的時候,他不在,這是沈驍這輩子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 一時安靜,只有微風吹起車簾的聲音。 琬宜并沒有沈驍那樣思緒繁雜,她只覺得雀躍。哥哥沒有死,他逃出來了,投奔了西北王,做了他氅下的校尉,受人尊敬,生活無憂,而且他們又相逢了。 這實在值得慶幸。 短短一天時間,心情大起大落,琬宜早就疲累不堪。外面暖風吹進來,把她耳邊碎發(fā)吹得悠悠蕩蕩,恍惚之間,不知什么時候就睡著了。 最后一絲印象是謝安抱著她躺下,又抽了條毯子給她蓋上,臉上微涼,她半睜開眼看,是楊氏拿著帕子沾水給她擦臉頰。 謝安還赤著膊,從她的角度能看見修長脖頸,有一滴汗從下頷滑落。琬宜迷迷糊糊給他抹掉,不忘叮囑一聲,“外面涼,你披件衣裳?!?/br> 聽見他應(yīng)了句好,琬宜才又安心睡去。她意識朦朧,沒注意到沈驍看過來的復雜眼光。 怕擾她安眠,三個男人都退出去,謝暨坐在車夫旁邊趕車,謝安和沈驍騎馬走在一邊。聽了琬宜的話,謝安套了件外衣在肩上,沒系扣子,飄悠悠隨著風晃動。 左肩受傷,只單手掌著韁繩,目光隨意在四周流轉(zhuǎn)。 沈驍看著他挺直背影半刻,低聲開口,“我一直以為,湘湘的夫君,至少會是個讀書人。” 他沒指名道姓,但謝安也知道這是在和他說話。他回頭看著沈驍,也低笑,“我也沒想過,有一天會娶到她?!鳖D一下,他又看回前方,“夠幸的?!?/br> 沈驍追上他,并肩而行,他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br> 謝安彎唇,“沒以為你是哪個意思?!?/br> 兩人相視而笑,沒再為這個問題而爭辯什么。再往前走了一會,沈驍又說,“我相信湘湘的眼光,她看著柔軟,但性子也倔,不會強迫自己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br> 謝安含笑,又咀嚼一遍喜歡二字,微微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