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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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美的景色, 然而, 轉(zhuǎn)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嫁衣早就準備好, 丫鬟呈給她時, 賽滿只看一眼, 碰都沒碰。琬宜本以為她或許會哭鬧, 但她沒有,很平靜地接受了事實, 面上仍笑著, 少女不染愁色, 但夜半無人時有沒有哭,只有她自己知道。 晚上吃糖醋鯉魚, 賽滿來湊熱鬧,還提了一壺馬奶酒。桌上說說笑笑, 好似平常, 只誰人都知, 說不準就是最后一次相聚。謝暨喝的有些醉, 被琬宜看一眼, 他省得了,這才停下。 琬宜已經(jīng)七個月身孕, 行動吃力, 白日里楊氏幾乎寸步不離地陪著, 晚上便是謝安照顧。 大夫來診脈,說十有八九是個男孩,琬宜覺著高興。第一個孩子是男孩很好,若以后有了meimei,總能照應著,將來也會是家里的頂梁柱。 孩子的名字還沒取,賽滿躍躍欲試,拉著謝暨翻辭典。 她漢文還不大好,看的吃力,但細致,一頁頁慢慢翻下去,不時和琬宜商量幾句??吹侥膫€好的字,就寫在紙上,不知不覺便就列出了一長串,看得人眼暈。 雖然費不少力,但最后名字還是定下來了,楊氏拍的板兒,叫謝祈。 祈福,祈禱,祈愿以后一路平安。 賽滿還有半塊血玉在她這里,琬宜早幾日前就化了自己的金墜子做成項鏈,把玉嵌在其中,今晚又還給她。琬宜摸摸她的發(fā),有許多言語想表達,最后也只化成兩個字,“珍重?!?/br> 賽滿走的時候,奶娘來接,謝暨只送到門口,遙遙望著她背影。 琬宜到他身邊,輕聲問,“你怎么不再和她說說話?” 謝暨低聲道,“又有什么好說的呢。” 琬宜沉默一會,又問,“你不喜歡她嗎?” 謝暨仰頭,看茫茫夜色,掩去眸中神色,聲音沙啞,“可我的喜歡,不該成為她的負擔?!彼f,“若以后,她心里還沒有別人,我有能力搶她回來護她安穩(wěn),我再告訴她這句喜歡。” 這話說的干脆,但聽著充滿哀傷。他現(xiàn)在的心情,琬宜略懂,但終究不能完全體會。 她算是看著謝暨長大,從青澀少年變成現(xiàn)在樣子,他所經(jīng)歷的苦難,不比誰少。雖是叔嫂,但情同姐弟,謝暨難過,琬宜看在眼里,也覺得心里苦澀不是滋味。 少年未曾說出口的愛戀,隨看不見的淚吞入腹中,由他自己慢慢消磨。 謝安從屋里出來,在她肩上圍了披風,胳膊虛虛搭在她肩上,三人一同站了會,也不知在看什么。風吹過來,裹挾著淡淡桂花香味,九月了,是四季桂盛開的時節(jié)了。 桂花酒,桂花酥糖,桂花蜜,都好吃。 琬宜往后靠在謝安身上,伸手扯一扯謝暨袖子,聲音輕柔,努力含些笑意,“明個回來,給你做桂花糖吃,要不要?”沒等謝暨回答,她又急切說,“可不許說你不喜吃甜的,娘和謝安都不吃,你若再拒絕,我便就沒人陪了?!?/br> “吃,你做的都吃?!敝x暨回頭笑,嘴咧著,但細看,瞧得見眼底的紅。他撣撣衣擺,又說,“明個集市,我去買幾個大石榴,現(xiàn)在都熟的透了,小孩嘴一樣裂著縫兒,肯定甜,陪你吃?!?/br> 琬宜舔舔下唇,低聲說好。 沒再呆多久,謝安怕她凍著,手腕動動搔她下巴,示意該進屋子了。琬宜聽了話,又和謝暨說幾句,便就道別。快進門時,她回頭看,謝暨還站在那里,很高的身板了,像個男人,只背影蕭索,帶些凄涼孤寂。 心頭飄過一句詩,雖含義并非恰當,但意境相似。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洗漱過后,琬宜仍舊懨懨。她換了褻衣,慵懶斜靠在椅子里,腿半縮著,搭另一條長凳上。 謝安沐浴出來,發(fā)梢滴著水,見她頹靡樣子,拿布巾擦擦頭發(fā),過去蹲在她面前。 他拉著琬宜的手,輕輕搖搖,“怎么,不舒服?” “沒?!辩朔次兆∷?,搖搖頭。她垂著眸,用指甲刮著他粗糲指肚,發(fā)松散垂在肩頭,只一根嫣紅色綢帶束著,臉頰豐腴一些,依舊白皙如玉,了無瑕疵。 謝安眼神柔和,隔著布料親吻她肚子,溫聲哄著,“那怎么這樣不高興,還是因為賽滿嗎?” 琬宜半晌沒答話,最終嘆氣,“只是感嘆世事無常罷了?!?/br> 謝安看著她眼睛,不接這句,又問,“琬琬以后想去哪里?” 琬宜抿唇,“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嗎?” “對,都聽你的。”謝安抬手揉一揉她唇瓣,一條腿跪在地上,“等以后戰(zhàn)事平定,我陪你去做閑云野鶴,咱們遠離政治,你想去哪,高山密林或者雪地草原,我都陪著你。帶著娘和孩子,咱們好好的,在一起?!?/br> 琬宜笑起來一些,晃一晃他手臂,軟聲撒嬌,“我才不要去那樣的地方,冬冷夏熱的,難受?!?/br> 她眼神飄散,在腦中毫無邊際地憧憬,“我想去個舒適的地方,小橋流水,籬笆院里養(yǎng)雞鴨。我不愛繁華,也不喜奢侈,我更愿穿著平凡衫裙,無事時陪著娘和孩子在榕樹下和鄰居嘮家常,或者拿著木盆去橋下浣衣裳。到晚上了,有閑情逸致了,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插上好看的步搖去逛燈會,左手牽著你,懷里攬著娃娃……只是,我們會過上那樣的生活嗎?!?/br> 說道最后,連聲音都成了虛音兒。現(xiàn)在局勢緊張如斯,琬宜甚至不愿去想明天會如何。至于未來,更是遙不可及,伸手觸及不到真實。 “會的。”謝安啄吻著她手背,沉聲承諾,“我保證?!?/br> 他站起身,抱起她放到鋪好的被子上。男人懷抱溫暖寬厚,帶著熟悉味道,琬宜眨眨眼,伸手拽住他衣襟,又問,“那弟弟怎么辦?” 謝安雙手撐在她身側(cè),低聲道,“他合該有自己的生活的,他是男人?!?/br> 琬宜眼睫顫顫,過一會,“嗯”一聲。 身下被褥柔軟,她在上面磨蹭一下,又小聲道,“我想去江南。小地方就好,依山傍水的那種,我不要你做大官,也求你大富大貴……我好怕了,我只想安穩(wěn)的,不要擔驚受怕,只過自己家長里短的小日子?!?/br> 謝安點頭,“我答應你。” 琬宜仰臉,眼里波光燦燦,漆黑如玉,“可你若是做不到怎么辦?” 謝安笑,“那我就脫光了,背著荊條到門外去跪搓衣板,到你高興為止。” 琬宜抿唇,憋著笑捶他胸口一下,“跪搓衣板也要那樣張揚,丟臉死了……” 第二天送賽滿走時,琬宜沒去,只坐在家里發(fā)呆。 賽滿俏麗,嫁衣如火,她穿上該何等好看。琬宜想象不出來,也不敢去相象。 明明昨天滿月,現(xiàn)在卻下起了小雨,天陰沉沉的,桂花落滿地。 琬宜靠在墻壁上,眼睛落在自己腳尖。 安靜許久后,她聽見有鑼鼓聲從街道走過,漸行漸近,又漸行漸遠。聲聲入耳,喜慶非常,但聽在耳中,琬宜只覺得乏累。 她深吸一口氣,手指動動,往旁邊拽住楊氏袖子,低聲喚了句,“娘……” 楊氏應聲,嘆氣扶她躺下,又調(diào)整好枕頭,給她掖好被子,輕聲道,“別想了,聽話,快睡吧。” 琬宜沒睡意,但不想楊氏擔心,乖順合上眼。 她感覺到周圍光暗了點,是楊氏拉上了窗口的布簾子。又過一會,楊氏把茶壺和杯子放在炕邊的小桌上,輕輕退出去。 琬宜還不知道,她一覺醒來,等來了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的人。 第74章 打算 本不想睡, 但迷迷糊糊著,竟也是到了天擦黑才睜眼。 楊氏在外頭做飯, 謝暨幫她燒火, 他用功許多,手里拿一本書, 默默在背, 但眼中卻沒了以往鮮活。從廚房門口能看見琬宜屋子,見燈火亮了起來,楊氏拍拍手,要謝暨別忙活了,去看看嫂子, 省的她不方便做事, 磕著碰著。 謝暨自然應允, 洗了手便就進了屋子。琬宜頭發(fā)亂了,正坐在妝臺邊上梳發(fā),他瞧見,邊止步于門口,斜靠墻壁站著, 沒再往前。 聽見動靜, 琬宜偏頭, 正從鏡子里看見謝暨神情。看似正常平靜, 卻不像他平常樣子, 琬宜覺著心疼, 抿抿唇, 嘆氣喚一聲,“站在那里做什么,過來幫個忙?!?/br> 謝暨往前探兩步,站她身后,手撐著膝半蹲下,聲音輕輕,“要做什么?” “我有支垂花簪子,你記得嗎?你哥哥七夕時送我的那支,在那邊妝匣里,我不方便,你給我遞過來?!辩耸滞蠓D(zhuǎn),利落綁了個辮子在一側(cè),挽起來,伸手等著簪子。 謝暨不熟悉她的首飾,翻翻找找好半天,琬宜等的無聊,便就找著話兒和他說。謝暨對她一向服帖,說什么都應著,扯七扯八,琬宜手都酸了,他終于把簪子翻出來,走過來遞給她。 琬宜甩甩腕子,側(cè)臉看一看窗外天色,嘀咕了一句,“都幾時了,你哥哥怎么還不回來?!?/br> 謝暨往后退一步,盯著她發(fā)尾看,嘴上應著,“許是忙著,我今日回來時瞧見有一隊人從城門進來,聲勢浩大,不像是一般商隊,瞧那氣勢,倒像是朝廷下派的官員?!?/br> 琬宜戴好簪子,沖著鏡子左右瞧瞧,也沒太往心里去,只隨口應了聲。 謝暨擰眉,想起什么,又說一句,“偶然聽見旁邊隨從喚起,那領頭的好像姓任?!彼赃吙吭趬ι?,指節(jié)動動,發(fā)出清脆響聲,“倒是皇家姓氏,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沾親帶故。” 琬宜脊背一僵,發(fā)上步搖顫顫,垂花在側(cè)臉映出淺淺影子。過了好一會,她終于回過神,緩緩回頭,“你說什么?” 吃過晚飯沒多久,謝安便就回了家。菜飯都還剩一些,琬宜沒讓楊氏再折騰,自己熱一熱便就成了,她現(xiàn)在容易餓,看謝安扒飯吃的香,也跟著抿了兩筷子。 但又想起那會謝暨說的事,便就沒了胃口。 她躊躇一下,抬頭問謝安,“今日京里有人來?” 謝安沒打算瞞她,筷子在碗里攪兩下,聲音沒什么起伏,“昭郡王世子,說是奉皇命來給賽滿送嫁妝。送的倒還真不少,十里紅妝,只是堪堪差那么一步,沒和匈奴使臣見上面,便就讓人跟在迎親隊伍后面送過去了。” 琬宜捏著筷子的手指緊了緊,早就做好心理準備,再加上有哥哥和謝安可以依靠,倒也覺得沒那么不可接受。她眼睛落在謝安手背上,盯著隨他動作時而顯露的筋脈看,聲音低低,“你們小心些,他沒看起來那么好對付,陰狠都藏在骨子里,別著了他的道兒。” 謝安停下動作,掀眼皮看她,“你別cao心這個?!彼嗉鈩觿?,舔過下唇,“趕緊把姓任那玩意兒給我忘了,好的壞的都忘了,一個字兒都不許想,別逼我發(fā)火。” 琬宜撇撇嘴,惱他的翻臉不認人,但安靜一會,還是禁不住又問一句,“他現(xiàn)在會不會和匈奴還有聯(lián)系?” 謝安“嘶”一聲,作勢抬起巴掌,琬宜嚇一跳,眼睛瞪得像只兔子,反倒逗笑他。 “不會,依葛爾多的性子,現(xiàn)在恨不得要將他扒皮抽骨?!敝x安筷子輕輕敲一下她額頭,無奈嘆氣,“畢竟姻親關(guān)系,庫恩很喜歡賽滿,聘禮豐厚,若不是葛爾多攔著,他甚至許了一座城池。短時間內(nèi),昆山不會面對匈奴的威脅,這個可以安心?!?/br> 琬宜松一口氣,托著腮看他繼續(xù)吃飯,過好久,又喃喃問,“為什么就非要是賽滿呢?她才十三歲,還是個孩子,就算要和親,那么多公主郡主,年齡合適的少說七八位,非要這個和皇家沒丁點血緣關(guān)系的異姓王女兒做什么。若說一見鐘情,未免過于荒唐?!?/br> 謝安放下筷子,只淡淡道,“曾聽匈奴使臣提起過,庫恩覺得賽滿的眼睛很美。” 琬宜不可置信仰起頭,“就因為眼睛?” 謝安擰眉,不置可否,夜已深,他也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只撫一撫她后腦,哄勸道,“別想那么多了,睡吧。” 琬宜手指攪攪袖子,應一聲,隨他扶著躺下。 她現(xiàn)在月份大了,晚上睡不好,小腿總是抽筋。好在謝安就在身邊,她半夜難受醒來,眼都不睜,只推推旁邊男人胳膊,便就有人為她做好一切。 過了午夜,琬宜覺著腿肚疼,手下意識往旁邊伸展,碰到的卻只有空蕩蕩被褥,還帶著溫熱。她蹙蹙眉,猛地驚醒,睜開眼,入目茫茫黑夜。 “謝安?”琬宜手撐著炕坐起來,試探叫出聲,“你是去方便了嗎?” 她腰酸著,胳膊也沒什么力氣,背只挺起來一點便就要滑下。眼看著要摔下去,腰便被人扶住,耳邊傳來謝安微啞的嗓音,“大半夜的鬧什么?” “沒……”琬宜放了心,盤腿坐起來,轉(zhuǎn)身面對著他,手指往上去抓他衣領,有些低落,“你做什么去了,我都怕了。” 謝安微微俯著身,任她扯拽,唇輕輕碰觸她鼻尖,“去想些事情,夜深人靜的,心也靜些。” 琬宜歪頭看他,炕熱,她出些汗,幾縷發(fā)絲調(diào)皮黏在臉側(cè),顯得嬌俏。謝安彎唇,扯過被子披在她肩上,在她身邊坐下攬著她背,“是哪里不舒服?” 琬宜點點頭,“腿疼,還有些渴。” 碳爐就在不遠處,謝安過去倒一杯溫著的水,吹涼些遞她手邊,又把她腿拽過來搭在自己大腿上,伸手揉捏,“要不要點燈?” “就要睡了,別麻煩,而且那光晃得我眼睛疼?!辩吮е觳?,腳趾動動撓他肚皮,說完這個,又想起之前話題,“你在想什么事情,怎么安然送走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