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呀派人來，

    雪山點(diǎn)頭笑羅彩云把路開，

    一條金色的飄帶，

    把北京和拉薩連起來……

    ……”

    小輩們只旁觀，誰都不會唱，九個老人聲嘶力竭，手舞足蹈。

    他們的口齒并不清晰，但一聲聲慷慨激昂，振聾發(fā)聵，似乎所有人都回到了那個遙遠(yuǎn)的年代，他們還青春活潑，手能挑大梁。

    一曲唱完，所有人齊聲鼓掌，老人們酣暢淋漓，放聲大笑，互相點(diǎn)評。

    顧襄拍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頓了頓，默默地把手放下。

    “哎——顧襄！”

    齊老師看見她了，沖她招手。顧襄禮貌地走過去，叫了聲：“齊老師?！?/br>
    “你怎么在這里，就你一個人？”

    “嗯，就我一個。”

    “要不要跟我們一起，我們等下還要去海洋公園?！?/br>
    顧襄說：“不了，你們玩的開心。”

    邊上的歐陽老太太朝她招手，她笑容燦爛，聲音很低，有氣無力，“剛才有沒有聽我們唱歌？唱的怎么樣？”

    顧襄真實(shí)評價：“聽了，你們唱得很好聽?！?/br>
    歐陽老太太笑：“那時我們業(yè)余都沒有活動，連歌都不知道，這還是一位知青教我們唱得。我們呀，就在村子里給大人們唱這些歌，可是我們嗓子又疼，那會兒中午吃的那些太噎嗓子，好久沒吃過正經(jīng)糧食了……”

    老太太抬頭講得費(fèi)力，顧襄蹲了下來。

    “嗓子疼我們也要唱，大人們可愛聽了，那時我們最驕傲的，就是給大人們表演。”

    另外的老人說：“那個時候苦啊，哪像你們現(xiàn)在的年輕人，又有電腦又有手機(jī)，想玩什么就玩什么?！?/br>
    “我們那個時候，就唱個歌，去山上找野菜。”

    “還是野菜最好吃，吃來吃去，就那些香！”

    “有一回我們?nèi)ズ犹酌~，你們還記不記得，就是我掉下河的那一次！”

    老人們七嘴八舌，都在回憶過去。

    歐陽老太太笑著聽他們說了半天，偏頭看著顧襄，道：“那時候是苦，可是人活著，不能總是苦吧，看他們，多樂呵?！?/br>
    顧襄點(diǎn)頭：“嗯?！?/br>
    “我呀，也算是沒白活。結(jié)婚生子，兒子出息，媳婦孝順，孫子孫女都乖。我還讀過老年大學(xué)，上個月連數(shù)獨(dú)都會了?！睔W陽老太太望著藍(lán)天，“這世上好人多，我這一生多幸運(yùn)。”

    她輕輕地感嘆：“真好?！?/br>
    最活躍的一位老人這時拍了拍手，建議大家再唱一取。

    顧襄讓到一邊，聽革|命歌曲再次唱響，一張張蒼老的笑顏在吶喊著他們的歷史。

    她忍不住舉起手機(jī)，打開照相功能，按下了快門。

    ***

    安寧療護(hù)中心。

    佟燦燦在和同事們聊歐陽老太太，“他們還要去海洋公園？我也想去。”

    “我是聽那位齊老師說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想去啊，那你就去唄?！?/br>
    佟燦燦真的在考慮要不要叫上顧襄和于詩詩一道去。面前桌子被敲了敲，她抬頭。

    “6號床多注意一點(diǎn)，他如果還持續(xù)出現(xiàn)腹痛，要第一時間跟我說。”

    “哦?！辟N燦記下了，忽然想到什么，她偵探眼掃射高勁。

    高勁在寫東西，他寫完最后一筆才慢悠悠地說：“看什么？”

    佟燦燦斜視他：“你有沒有什么事瞞著我們？”

    “唔？什么事？”高勁檢查著手寫內(nèi)容，頭也不抬地，漫不經(jīng)心地問了一句。

    佟燦燦憤憤地盯住他。

    她昨晚回去后，曾有一瞬間想到“一萬三”是給自己的，她開心地在床上打了個滾，滾完又立刻恢復(fù)清醒。

    她又不蠢，整整一萬三啊，怎么可能！

    那答案只剩一個，她哥背著全家人，偷偷交了一個女朋友，而且價值“一萬三”！

    佟燦燦抱著胳膊，嚴(yán)肅審視：“我現(xiàn)在有話問你?！?/br>
    “唔?！备邉庞謱懥藥坠P，隨口應(yīng)一聲。

    “你認(rèn)真點(diǎn)！”佟燦燦學(xué)他的樣子敲敲桌子。

    高勁抬頭，“你說?！?/br>
    佟燦燦心直口快：“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高勁含笑：“為什么這么問？”

    佟燦燦哼哼著，自作聰明：“我昨天在電梯里看見你手上拿著一個包！”

    “你怎么知道是包?”

    “看大小咯，難道還會是口紅？”

    高勁：“所以呢，你覺得我交女朋友了？”

    佟燦燦語重心長：“要不然呢，難道那包你用？”

    “那只包是——”

    佟燦燦豎起耳朵，睜大眼。

    “——我的朋友需要變現(xiàn)，托我?guī)退u的。”高勁道。

    “??？”佟燦燦皺著臉。

    “他這只包買來一萬三，托我變現(xiàn)，三千出手。”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跟香香那個包一樣的一萬三是不是？”

    “唔?！备邉糯?。

    佟燦燦腦子一轉(zhuǎn)，“等等，你說三千出手？你朋友有毛病啊，那是新包??！”

    “你怎么知道是新包？”

    “呃……”佟燦燦急中生智，“我又不瞎，購物袋都是新的。”

    高勁放過她，解釋，“我只負(fù)責(zé)替他變現(xiàn)，其他的不管?！?/br>
    佟燦燦脫口而出：“那你賣給我！”

    “你確定？”高勁看著她。

    佟燦燦想到母上大人，心里一怵。

    高勁了然：“你媽會打死你?！?/br>
    三千塊買一個包，她也會咬死她自己的。佟燦燦思來想去，只差抓耳撓腮，“那，要不然你買來送給我，當(dāng)成我生日禮物?！?/br>
    “你今年生日我剛包了兩千五紅包，你想預(yù)支明年？”

    “可以啊?！?/br>
    “做夢！”高勁敲了一記她的腦袋。

    佟燦燦揉了下頭，“三千塊啊，一萬三的新包只賣三千，我不知道就算了，現(xiàn)在你讓我知道了，我又不能買！”

    高勁勸她：“這種包不一定實(shí)用，你不如去問問顧襄，問她這包值不值得買。用家的使用感受才最直觀?！?/br>
    佟燦燦覺得有道理。

    高勁說：“包我已經(jīng)放上網(wǎng)了，你動作要快?！?/br>
    佟燦燦已經(jīng)迫不及待，剛拿起手機(jī)，就見丁子釗晃晃悠悠地過來了。

    她“哼”了聲，撇過頭，看也不看他。

    丁子釗自言自語：“小氣。”

    高勁看了看兩人，問：“你們怎么了？”

    丁子釗：“沒什么，女人小心眼。”

    高勁：“上班時間，你過來有事？”

    “我找于主任有事，回頭聊?！倍∽俞撟吡藥撞剑滞嘶貋?，八卦道，“向你匯報一下，姚晉峰又一次對阮維恩展開攻勢了?！?/br>
    “你又知道？”高勁說。

    “我聽見他打電話說送花，他還真是癡情啊?！彼s時間，“等我空了跟你說詳細(xì)的。”

    準(zhǔn)備走了，他忽又聽見有人叫“高醫(yī)生”，他下意識的停下腳步。

    回過頭，迎面走來一個女人。

    這女人他認(rèn)識，前幾天還在門診大樓見過，好像姓周。

    周小姐站在高勁面前，先說了幾句客氣話，然后從包里拿出一疊自助餐券，說：“你之前為我父親的病費(fèi)了不少心力，我也沒什么機(jī)會感謝你。正好，我堂姐上個禮拜辦婚宴的酒店送了很多自助餐券，使用限期比較短，我用不完，就想著借花獻(xiàn)佛?！?/br>
    高勁道：“周小姐你太客氣了，那些都是我的本職工作罷了，餐券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br>
    “這些不用一分錢，沒關(guān)系的，而且大家都看著，”周小姐朝四周示意，護(hù)士們都盯著這邊，“不會違反紀(jì)律的，就當(dāng)是朋友間送的禮物。這里有很多，我想你自己也用不完，可以分給同事們?！?/br>
    高勁還要拒絕，周小姐把餐券都塞給高勁，朝周圍的護(hù)士們頷首笑了笑，直接走了。

    高勁還沒什么動作，丁子釗先一步把餐券搶了過來，“你用的完嗎？”

    高勁抬手示意他隨意，然后抱著雙臂，站到一邊。

    丁子釗動作利索，見者有份，護(hù)士們喜笑顏開。他特意多給了佟燦燦兩張，佟燦燦對他沒好臉色，丁子釗湊過去，小聲道：“那晚對不起，你先拿著，等你休息，我再請你吃飯，跟你正式賠禮道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