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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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宓的手掩在袖口里,想去掙開秦衍的懷抱,可她的力氣與秦衍比起來,只能算是綿弱,腰間的手掌反而緊了一分,仿佛帶著威脅意味,教她不敢再動。 “東苑的客臥,已經(jīng)收拾干凈了?!比~云霜硬是不去看向秦衍還抱著蘇宓的手,繼續(xù)開口道。 這是秦衍回京府前的吩咐,也是葉云霜心里稍好受一些的原因。 “嗯?!?/br> 蘇宓聞言心里卻一沉,她就知道,秦衍不喜歡她,在江陵城是不得已住一間,到了京府,督主府這么大,他巴不得把她也放到一個小院子里去。 感受到懷里女子突然垂頭的喪氣樣子,秦衍攏起眉頭,不過是抱了一會兒,她這又發(fā)什么脾氣。 “一會兒跟著馮寶過去?!鼻匮艿皖^覆在蘇宓耳側(cè)。 “是,督主?!碧K宓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 就在蘇宓話音剛落,馬鳴聲忽起,由遠及近,秦衍在她腰間的手終于是松開。 蘇宓撇過頭看去,正是陵安領(lǐng)著青驄馬回來,這一路上秦衍坐的馬車,他的坐騎便只能由陵安騎著帶回來。 “督主。”陵安將韁繩送上了秦衍手里。 青驄馬似乎對先前被陵安騎行過來甚是不滿,直到那韁繩落到了秦衍手里,嘶鳴聲才逐漸隱了下去。 秦衍上馬之前,對著馮寶又是吩咐了幾句,只是因著太遠,蘇宓與葉云霜這邊倶是聽不真切。 當馬蹄聲漸遠,春梅也從后面的單騎馬車里跑了出來,正好趕上了馮寶,一同站到了蘇宓的一側(cè)。 “云霜姑娘?!瘪T寶笑著施了一回禮。 葉云霜頷了頷首,神色冷淡,她好看的雙眸瞟了蘇宓一眼,一句話未說,便回頭走了,留蘇宓一行人在原地。 馮寶見蘇宓盯著她背影瞧,輕聲道:“夫人別放心上,云霜姑娘性子如此,待誰都一樣冷。” 當然除了督主,不過馮寶覺得這句話,還是不該講的。 蘇宓邊走邊應(yīng)了一聲,她倒不介意這個云霜對她冷淡,橫豎她也不理便是了,可是... “馮寶,她是誰???” “云霜姑娘是老督主入宮前的女兒,當初老督主在街上撿到了咱們督主,便撫養(yǎng)在了身邊,所以云霜姑娘算是與我們督主認識。” “認識?”蘇宓心想,怎么會只是認識,那合該是青梅竹馬了。 馮寶雖說年紀小,卻因家境貧苦,兒時混跡于市井,后來又被爹娘早早賣進了宮,伺候的人多了,被打了幾次,也就學(xué)會了察言觀色。 他看著蘇宓的神情,笑著道:“夫人,云霜姑娘雖是老督主的女兒,也是這兩年才搬去西苑,東西兩苑可隔得遠嘞,督主平日不怎么在府里,見面的次數(shù),怕是一年都沒個幾次”馮寶以手比了比。 “只是東苑里沒有女眷,人也不多,便由著云霜姑娘偶爾過來打理打理?!?/br> 蘇宓知道馮寶在寬慰她,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噯,她一遇到秦衍的事,就一點都遮掩不住情緒,這樣真是不好,以后她可要注意了。 閑聊間,蘇宓便被帶到了那個屬于她的院落,是最里側(cè)的那一個,坐北朝南,與整個東苑一樣的朝向。琉璃瓦下是粉墻環(huán)繞,信白石的甬路相銜,墻根處種了一片的冬青樹,在這蕭索的秋日帶來一抹生機。 過了廂廡游廊,再走幾步便到了正室。 春梅將一些隨身的行李包裹放到了內(nèi)室,馮寶在外提點著院里的婢女們,完畢后走到了蘇宓身邊。 “夫人,府里沒什么其他人,院子里的婢女若是覺得不合心意,奴婢會替您再采買幾個?!?/br> 要蘇宓說,她自己有春梅一個便夠了,不過她也不好駁了督主的心意。 “馮寶,我就一個人,其實不用這些人服侍,督主若是缺了,就放督主那兒吧?!?/br> 馮寶聞言,知道蘇宓誤會了什么,忍著笑意道:“既如此,那奴婢先去替督主,將物什搬過來?!?/br> “搬什么?” 馮寶笑道:“督主想重修葺一下正院,才讓云霜姑娘將客房收拾了出來。” “待正院修整好了,還要累的夫人,一同再搬回去呢?!?/br> *** 東緝事廠在宮城的西側(cè),若是騎馬,不過一炷香的距離。 東廠大堂的擺設(shè)講究,廳后面是磚砌的影壁墻,其上雕刻有狻猊神獸,寓意秉公無私。堂后則建有祠堂,祠堂內(nèi)供奉著歷代掌管東廠的督主的職名牌位。 兩排榆木交椅上,當頭坐著的是東廠的掌刑千戶和理刑百戶,其后,是各個州的隸役。 無人說話,整個廳內(nèi)安靜的仿佛只剩下呼吸聲。 直到秦衍邁進大門之時,刷的一下,是眾人站起時帶出的衣袍夸嚓聲。 他步子行得緩,那一下一下的,好似踩在這些人的心尖上,讓他們更加連大氣都不敢出。 掌刑千戶周正見秦衍坐上了桌案后的主座,首先開口,“督主,桌上這些是這月各州番役呈上來的役報,還請督主過目?!?/br> 秦衍挑開各州陳布在桌案上的簡書,看了一會兒,忽爾笑了一聲。 “我不過是一個月不在,東廠的刑獄司,怕是要生出青草了吧。還是要我?guī)銈內(nèi)ケ辨?zhèn)撫看看,人家是怎么抓人的?!?/br> 他雖帶著笑,但聲音中的冷冽,聽的在場的人心里倶是一震。 周正垂著頭,一時不知如何應(yīng)答。 廠督大喜,下頭的人平日繃的緊了,好不容易有個由頭,有些懈怠。之前的掌刑,因在押犯逃跑一事被革了職,他也是才從錦衣衛(wèi)處調(diào)過來,哪能這麼快立下威嚴。 余光看了看對面一樣低著頭的百戶,還有后面的一干人等,這話,看來也只得他來應(yīng)。 幸好前些日子在泉州,有了點收獲。 “督主,其實我們的人前幾日從泉州,捕了流竄的倭寇,只是言語不通,找了通曉倭語的,又說聽不懂他們說的,所以如今還在用刑審問?!?/br> 秦衍揮開方才看過的簡報,抬眼看向周正,“泉州管海防的還是吳松嶺么。” “稟督主,是。” 泉州地處東南沿岸,海貿(mào)繁榮,庵埠海關(guān)進口的貨物如黃白藤、暹綢、胡椒和木材等皆是緊俏之物,然凡事有利弊,其海岸線綿長,海上盜匪倭寇亦極易侵入。 朝廷派了專人去往泉州設(shè)置了衛(wèi)所,吳松嶺便是這一批被派去的泉州衛(wèi)指揮僉事,已有半年,然成效不顯,這其中的原因,東廠一直在查,只是吳松嶺領(lǐng)有水兵,每每遇到東廠的人,必會阻礙。 是以周正才覺得此次抓獲倭寇,雖不能邀功,但至少也能抵下一些過。 秦衍看了他一眼,“帶我去看看?!?/br> “是,督主。” *** 東廠的刑獄司與東廠在一處,雖說不比北鎮(zhèn)撫的詔獄來的名頭大,但若是讓那些犯事的人自選,誰都不會愿意進東廠,施刑的同樣是錦衣衛(wèi),可招式都是沒了根的太監(jiān)想出來的,夾棍,釘指,油煎,站重枷,只是聽聽都駭人不已。 刑獄司有專門的刑房,此次這批倭寇有十余人,仗著言語不通,都是一副不怕死的模樣。即使用了刑,也沒撬出什么有用的東西。 秦衍進刑室的時候,正逢輪到了其中三個用完刑。 那三個倭寇生的矮小,樣貌猥瑣,身上和臉上沾了枯草和血污,刺鼻的腥臭味陣陣,施刑的兩個錦衣衛(wèi)都掩起了口鼻。 看到秦衍進來,那三人原本泛著死氣的眼神溜溜轉(zhuǎn)了一圈,很明顯,他們認識掌刑,而能讓掌刑跟在后頭的,必然是更大的官了。 兩個錦衣衛(wèi)循著腳步聲望向門口,見了來人連忙起身,一邊極快地甩掉臉上的遮巾。 “督,督主?!?/br> 秦衍只看了他們一眼,便繞過二人,徑直走向墻邊鎖扣上圈箍著的三個倭寇,在距離三尺的位置,緩下了腳步。 “你們,聽不懂我朝的話么?!鼻匮茈S意挑了最右的一個,站在他正前方。 三個倭寇似乎沒什么反應(yīng),嘴里念念有詞,像是些舶來話。 秦衍低頭摺了摺袖擺,笑道,“聽不懂,那要雙耳有何用?!?/br> 話音落的一瞬,陵安手中光亮一閃,秦衍跟前的倭寇右耳便被刮下,一陣慘叫聲響徹刑房,血珠子便好似計算好的一般,恰巧滴在了秦衍皂靴前一寸。 手起刀落,利落地不過是呼吸之間,周正并著剩下兩個錦衣衛(wèi)雖說見慣了血腥,還是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那個被切了右耳的倭寇,容色痛苦不堪,立時暈了過去,可是人還被鎖鏈吊著,便好似一副尸體,晃晃蕩蕩。 “現(xiàn)在聽懂了么?!鼻匮芤撇秸镜搅说诙€倭寇面前,陵安則冷冷地跟著挪了一步,手上的刀鋒還在滴著血。 剩下兩名倭寇看著秦衍心里又驚又怕。其實他們常在岸邊流竄,怎么會完全聽不懂明殷朝的話。只是剛被抓進時,他們假意不懂,就聽施刑的那兩個錦衣衛(wèi)閑聊,說只等通語的到了,一招即殺,那說了必死,他們當然是只講些敷衍的話了。 秦衍垂眼睥睨著他們,“先開口的那個,我饒他不死?!?/br> 他的勢壓極高,他說的話,只是聽著都覺得無人會質(zhì)疑,話甫一落,剩余的兩人便再也不猶豫,開始爭著開口。 “我,我說?!逼渲幸粋€搶了話頭的倭寇扣扣索索道,“是,吳松,嶺抽取,百十之利?!?/br> .... 走至刑獄司外,刑千戶低首問道:“督主,那個倭寇如何處置?!?/br> 他問的,正是秦衍說要饒了一命的那個,督主的話,向來是說到做到的,但真放了,像倭寇這種危害一方,jian邪之事做盡的人,他實在是不甘。 “等案子結(jié)了,將他收攏送去明器廠?!?/br> 明器廠皆為公公,那便是要將那倭寇去勢,這些個倭寇性.yin,不知道糟蹋了多少沿岸的好女子,原本周正聽聞秦衍放他活路,還有些不適,如今突然就有些暢快起來,這該是比死還要讓他難受了! “對了,”秦衍頓了頓腳步,“施刑的那兩個各打二十?!?/br> 周正聽了心里雖疑惑,卻不敢多問,“是,督主?!?/br> 等秦衍走遠,周正轉(zhuǎn)回刑獄司,刑房里已經(jīng)被粗略規(guī)整了一番,倭寇皆被拖回了牢房,只余下兩個慶幸自己逃過一劫的錦衣衛(wèi)。 只是當他們看到周正進來時,心又被提了起來。 “你們到底是怎么審的!”周正厲聲道,“為何督主一來,他們便招了?!?/br> “掌刑,我們也用了酷刑了,可他們偏是不招,大概是督主勢壓.....” 這種話雖說有一定道理,但也不至于審了那么多日,也沒有進展。 “你們施刑時,可是以為他們不懂我朝的話,說了什么不該說的。” 兩個錦衣衛(wèi)原本自覺無辜,但此時聞言,便面面相覷起來,他們之前因著以為這些人不懂,的確提過‘等招了便不再伺候了,現(xiàn)在嘴硬著,殺都不能殺’這等話,難怪..... 周正看他們表情,心下了然,“督主心善,只罰你們二十個板子,下去領(lǐng)著吧?!?/br> 東廠的二十板子,怕也是要去掉大半條命。 “謝,謝掌刑,謝督主?!?/br> 兩個腳軟的錦衣衛(wèi)互相攙扶著下去領(lǐng)罰,周正看著余下帶血的鎖鏈,思緒也跟著輕晃。 他才來不久,但廠督,似乎與他想的要有些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