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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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衍初初感受到衣袂被牽扯時, 是覺得有些好笑的。 她莫不是今日從宮門到東華殿, 一路上扯上了癮。 只是當(dāng)他側(cè)回頭, 聽著蘇宓說出那句帶著小性子的綿言細(xì)語, 在微微一楞后,他心下驀然橫生出了一絲從未有過的肆意的暢快。 直至收回視線, 秦衍的眼神落在眼前案幾上的酒杯。 他垂眼笑了一聲, 那笑聲雖輕, 卻仿佛是從胸腔溢出, 帶著惑人的氣息聲。 “可以, 不要。” 眾人從開始便翹頭等著秦衍的回應(yīng), 此時見他手指輕捻琥珀色玉卮,好不容易開口, 還是一句前后矛盾,教人聽不懂的話。 可以便是要,不要又是何意思, 那到底是要是不要。 別人不明白, 蘇宓卻是懂了。她聞言抬頭,驚詫而又欣喜,秦衍這是在回她么。 張懷安等了許久,等到這樣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有些不悅道:“秦衍, 你是何意思, 到底是要還是不要, 難道吐蕃國進(jìn)貢的美人, 你都還瞧不上了?” 連皇上都挑了一個,他秦衍憑什么還能推拒? 秦衍唔了一聲,抬眼掠過張懷安的時候浮起的笑意寡淡, “吐蕃國的女子,明媚妖嬈,面賽芙蓉,可惜我與張首輔一般,消受不起?!?/br> 他說這話時,隨意地連看都未看向那些女子,敷衍之意明顯。 張懷安暗笑,秦衍想避開他是宦官一事,他就偏要問:“廠督,是有什么難言之隱么?” “不難言,”秦衍輕笑,是極致云淡風(fēng)輕的語氣, “我,畏妻?!?/br> 秦衍話落,張懷安臉色便難看起來,他冷哼一聲,甩袖回到了座位。 殿內(nèi)也是突然一片安靜,在場的男子,并非只有秦衍帶了親眷,只是女子出嫁從夫,相公要幾個舞姬,那是根本不容置喙的。 以秦衍的慣來作派,他畏妻,說出去誰能信啊,可他偏就這么說出來了。 或探究或欣羨的目光一同落到了秦衍和蘇宓的身上,然而秦衍只是閑適地端起酒卮,飲了幾口琥珀酒,仿佛方才那句,不過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家常話。 呂德海看了看朱景煜的神色,眸色淡淡,喜怒難辨,然而焦點自來只能是皇上一人,別人哪能搶了風(fēng)頭,于是他心思一轉(zhuǎn),連忙笑著起聲,“添酒——” 這一聲落下,場面終于重又循序熱絡(luò)起來,有幾個眼色好的,立時鬧了幾鬧,吐蕃舞姬被分的差不多了,方才的事漸漸給揭了過去。 待秦衍身上的視線少了些,蘇宓咬唇偷偷抬頭看向他。 在江陵城,知道秦衍房里沒有女眷時,她心里高興,但當(dāng)時想著,若是以后秦衍還要再納妾,她也不會阻攔。 可真到了方才,她才發(fā)現(xiàn),她一個都不想要。 只要一想到秦衍偶爾對她興起的那些在意,以后會給第二個女子,她的心里就酸澀發(fā)緊,那般難受的情緒,讓她忍不住有了開頭的舉動。 心意若是不說,秦衍要如何知道,所以哪怕他對她只有那一點在意,她也要試試看。 幸好,他真的沒要,且回絕的徹底,雖說這理由,大概是他胡謅的...明明是她怕秦衍才對。 蘇宓心里甜甜的,可畢竟在殿里,又不好太過外露,便不自覺地低頭,絞起本就還沒放開的袖袍。 秦衍坐在前面,左手不經(jīng)意地向后一撇,將一整片手袖,散在蘇宓的手上。 .... 酒過半旬,尚膳房的小公公們從殿門口魚貫而入,一個個的手上端著纏枝蓮紋八寶碗,碗面上冒著騰騰熱氣。 頭一碗‘角兒’,是由尚膳監(jiān)的領(lǐng)事太監(jiān)上的,必是屬于明順帝。余下的,從宮妃至大臣,每條案幾上,也都分得了一碗。 那一個個‘角兒’個頭飽滿,色澤透明,形如偃月,青色的內(nèi)餡兒無論是聞起來,還是看起來都讓人食欲大增。 蘇宓之前在食宴之時沒吃多少,后來因舞姬的事,心緒起伏了半天,現(xiàn)下是有些餓了。 秦衍纖長的食指將八寶瓷碗緩緩?fù)埔浦了难矍?,“吃慢些。?/br> 蘇宓看著眼前滿滿一碗,摘出了案幾上一個空瓷碗,輕道:“督主,我與你分一分吧?!?/br> 秦衍莫名地笑了笑,“不用了,吃吧。” 蘇宓心里疑惑,還是低下頭開始吃了起來,濃汁醇厚,香而不膩,吃下去心口也是暖暖的。 待吃到第三只‘角兒’的時候,蘇宓嘴里突然被什么東西給硌到了。 她以絲帕掩口,小心地吐在了手心,竟是一顆小小的金豆子。 呂德海站在臺基上,見大家吃的差不多了,笑著高聲呼道,“今年的兩顆金豆子,一顆是咱們?nèi)f歲爺方才吃出來了,另一顆不知道是哪位貴人吃到了啊。” 蘇宓看著手上的金豆子,在家時,他們也吃角兒,但從未有這等包物的習(xí)俗,雖一眼就能想明白,但倒也挺新奇好玩兒的。 稍稍猶豫間,蘇宓的腰被秦衍倏得一把攬過,貼上了他身側(cè)。他的左手穿至她左下,輕抬起蘇宓的肘臂,纖白柔荑便攥著一顆圓滾滾的金豆子舉了起來。 殿內(nèi)眾人本就都在尋那個運氣頂好的,是以蘇宓的手一升起來,再配著她那略有些緋紅的臉,嬌俏可人的讓人難以移開目光。 “哈哈哈,”朱景煜笑道,“秦衍,你的夫人第一次來,運道倒是極好的?!?/br> “賞!” 朱景煜帶著笑意,看向蘇宓,“不過,今年的賞禮是有些特別?!?/br> 朱景煜話落,侯在側(cè)殿里的公公,便捧出一只朱紅雕漆的匣子,垂首托舉著送到了蘇宓的面前,那外盒雕工精湛,看起來別致非常。 往年賞禮,若是女客,較多的是珠寶飾物,男客則是一些古玩字畫,算不上價值連城,但也絕對不菲,加之是賀歲之時帝王賜的,那便是天賜的福氣。 眾人都有些期待和羨慕地看向蘇宓,只等她拆開,看看是些什么特別的寶物。 蘇宓起身對朱景煜施了一禮之后,轉(zhuǎn)而面向捧匣的太監(jiān),輕輕一挑鎖扣。 她預(yù)估里頭是一些珠寶首飾,雖說她平日用的不多,但畢竟是第一次得到賞賜,她依舊是滿懷期待。 小心地打開,是一陣濃郁而又熟悉的香味,蘇宓一下愣住。 朱色木格,整整齊齊的排列著一顆顆褚色的香栗,裹以柘漿,皆是一樣的方圓形,大小皆同,連澆在上面的糖漿,紋路都似乎是一樣的平整。 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會是栗子糖,還是做得很好看的栗子糖。 旁人偷望上了一眼,原本嫉妒的心思,頓時消了下去?;噬险f的特別,竟然不過是栗子糖,那有什么好的,御賜的栗子糖,不還是栗子么。 蘇宓看著紅木盒子,卻是在今晚,第一次忍不住嘴角的揚(yáng)起,她俏生生地回頭看向秦衍,眼睛笑成了兩彎月牙,“督主...” 應(yīng)該是督主安排的吧…… 秦衍看到蘇宓嘴角明媚,不自覺也跟著高興起來,面上卻不顯。 “喜歡?” “嗯!” “那宅里蘇琦送的那些,不必吃了?!?/br> 第三十九章 子時初, 宮宴快至結(jié)尾, 朱景煜從寶座起身, 因飲了酒的緣故, 身子有些虛晃,呂德海在一旁靠的最近, 趕忙上前扶上。 “皇上可是要就寢?” 朱景煜揉了揉額角, “去扶柳殿。” “是?!?/br> 呂德海旋身朝下, 高呼一聲, “皇上起駕。” 朱景煜便在眾臣拜禮之中走出了殿門, 皇上一走, 后宮嬪妃自然是跟著一道出了東華殿,剩下的一眾臣子沒了拘謹(jǐn), 走動也多了起來。 蘇宓從謝了恩開始,懷里就始終抱著那一箱子糖。 旁人竊竊私語,這廠督夫人莫不是空有其貌, 是個傻的, 抱著一箱子栗子糖那么高興做什么。 不過雖說心里這么想,但該敬的酒,還是得敬。秦衍雖與張懷安一流諸多嫌隙,可想要攀附他的人還是往來不斷。 他們有眼色的, 都能看出這位督主的小嬌妻似乎頗為受寵, 是以來的人怎么會不趁這個機(jī)會討好討好。 蘇宓今日心里歡喜, 有人來敬酒時, 憶起洞房日那清淡酒氣香味, 她也生了些意頭,想再沾幾口。 然而還未拿起玉杯,蘇宓的手便被秦衍捉住,埋在了袖袍下。 蘇宓低聲道:“督主,還有許多酒...”而且她也只是嘗一嘗,不會醉過去。 “我不夠?!?/br> 既然秦衍喜歡飲這琥珀酒,那蘇宓當(dāng)然不會與他搶。 她看向秦衍,他心情似是不錯,以往看都不多看一眼旁人的性子,今日來敬酒的卻是來者不拒。 ... 冬日寒風(fēng)凜冽,尤其是才從暖香大殿中出來,那透過明黃色華蓋縫隙的冷意,刮在朱景煜的臉上,他的酒意登時散了一半。 清輝月色下,朱景煜身上披著的銀色貂裘大氅仿佛泛著淡淡華暈,他面無表情,完全不似宴席上的悅色。 呂得海垂目走在朱景煜身后,這皇上啊,在眾多秀女之中,最恩寵的還是那個沈貴人,那為何,今日卻是沒宣她一同上東華殿入宴呢。 呂德海兀自疑惑地?fù)u了搖頭,差點落下,趕忙又加快了幾步。 扶柳殿在后宮的西南角,原本是先帝一個貴妃的寢殿,朱景煜御賜殿名,賞給了沈若柳。這不算豐裕的后宮,只這半年,沈若柳也算是晉升最快的一位秀女。 朱景煜想散散酒氣,便不愿坐轎攆,走上了一炷香的時辰,才到了殿外。 樹影婆娑,將扶柳殿的牌額映照的晦明難辨,朱景煜抬頭瞟了一眼那匾額,輕輕開口道: “在殿外等朕。” “是,皇上?!?/br> 呂德海并不是很驚詫,畢竟皇上每次來沈貴人這,都要人在外頭等。 他雖是個太監(jiān),但年紀(jì)大看了多了,便懂得有些人喜歡被人聽床事,有些人不喜,皇上體弱,也不知道....呂德海內(nèi)心胡思亂想,當(dāng)然面上是恭敬神色。 朱景煜察覺到他臉上的一閃而過的譏誚,睥睨了他一眼,冷笑一聲,跨進(jìn)了殿中。 此時扶柳殿內(nèi)還有幾盞燭火零星亮著,整個殿室幽暗不明,裊香陣陣,一片片水晶垂簾隨著熱氣輕輕晃動,發(fā)出些清脆響聲,細(xì)聽之下,卻還蓋著有雜音。 緩緩站在素錦披風(fēng)前,隱約可見那張紅酸枝鑲貝架子床上,兩具白.花.花的身軀交織在一起,靡靡之音不絕。 重重帷幔下,精壯男子赤.身壓覆在沈若柳之上,難以壓抑的粗重的喘息聲,和女子嬌柔的口申口今纏繞在一起。感受到腳步聲時,那女子背部似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便又被襲來的極致感受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