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種事？為何折斷？”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

    “老爺，老爺?！遍T房的下人一陣小跑過來喊道。

    “干什么橫沖莽撞的，沒看到我再給老爺稟告事情么?！彪S從直接開口呵斥到門童。

    門童一聽臉色一變，立即跪下磕頭，“奴才知錯(cuò)了，老爺，是門外有一輛馬車停下來，不知是誰送了個(gè)女子過來?！?/br>
    周風(fēng)聞言，一下子從靠椅上彈起，片刻不遲疑地跑到了周宅門口。

    拉開車簾一看，還真如他所想的正是瀟瀟，一問，似乎連見都沒見著那個(gè)蘇家大公子，在一個(gè)院子的馬車?yán)镢妒撬税胪怼?/br>
    馬車是臨時(shí)租的，周風(fēng)長相兇相，車夫看了顫巍巍地上前遞上了一張請柬，“大老爺，這是訂車的公子叫小的給您的?！?/br>
    周風(fēng)接過，狐疑地打開，上面寫著邀他明日去鶴頤樓，落款即是蘇琦。

    鶴頤樓離周宅不遠(yuǎn)，是周風(fēng)常去的酒樓，他看了看馬車坐著的瀟瀟，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想法：這個(gè)蘇琦看來是想求他辦事了！

    “老爺，那咱們?nèi)ゲ蝗??！?/br>
    “去?！?/br>
    他官場的消息靈通的很，這月東廠的廠督去并州的消息，早就聽有傳聞，廠督不在，他難道還不敢見一個(gè)無謂人，更何況還是別人求著上門的。

    ***

    翌日快至午時(shí)，城中的鶴頤樓已是客喧如沸，食客往來不斷。

    二樓的天字號包廂里，紅漆八角桌上擺滿了各色京府菜點(diǎn)，席間一雙筷子翻飛，執(zhí)筷之人正是周風(fēng)。

    秦衍坐于對過，唇畔淺笑，一身淺蜜色的纻絲直綴，是說不出的風(fēng)流俊雅。他身后站著的陵安，依舊面無表情，只是在劃過周風(fēng)時(shí)，眼神露出一絲厭惡。

    “這次，還要謝周大人賞臉。”秦衍執(zhí)著扇柄不著痕跡地推開周風(fēng)夾菜時(shí)不小心挪過來的菜盤。

    “好說，好說。”周風(fēng)咬著rou，哼哼道。

    其實(shí)他今日來之前，是有些忐忑的，也不知這蘇家的人唱的哪一出。進(jìn)門之時(shí)，見了此人容貌如此出眾，他心里還有些不爽快。

    誰知一聲周大人喊過來，他瞬間就覺得心里舒爽了不少。

    為了盧文廣做牽頭的中間人這些年，別人看在戶部尚書的份上也就喊他一聲老爺，誰會(huì)喊他大人，現(xiàn)在有人這么叫，他聽著都覺得自己成了官場上的人。

    待周風(fēng)酒足飯飽，他撫著圓圓的酒肚，咬著一根牙簽，開口問道，

    “說吧，你費(fèi)盡心思求著見我，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有事要求大人?！?/br>
    這周風(fēng)當(dāng)然曉得，哪有無緣無故的殷勤，不過他先繞了一圈問道：“在慶南春怎么不直接把瀟瀟送來啊，你不知道我就在慶南春么”

    “大人，那時(shí)竟也在慶南春？”秦衍將扇子抵在左手手心，驚訝模樣不似作偽。

    周風(fēng)看了看秦衍神色，心忖，也是，這種平頭百姓，哪里知道他的行蹤。

    再說，這雖然送晚了一夜，但反而倒是讓周風(fēng)更覺得有滋味，頗有一種失而復(fù)得的舒爽感，一想起昨夜與那青梳的翻云覆雨，他就連帶著看對面這個(gè)蘇家大公子順眼不少。

    “罷了，你想求我什么？”

    秦衍輕笑道：“不瞞周大人，我們?nèi)鹪＞I緞莊，想搬來京府許久，只是苦于尋不到機(jī)會(huì)?！?/br>
    只這一句點(diǎn)到即止，秦衍便不再多言，而是望向周風(fēng)，笑意淺淡。

    周風(fēng)聞言，眼睛微瞇，這話里的意思，他非常明白，在明殷朝，商戶若是想開商鋪，那不止是錢的問題，而必須要有官府的批文，土生土長的小地方還好，但京府繁華之地，每年便只那幾個(gè)名額，各地富庶想要搶的數(shù)不勝數(shù)，沒個(gè)關(guān)系，少說得等個(gè)三五年。

    “為何不找你們的姑爺？”周風(fēng)瞟了一眼，有廠督這種靠山，還找他干嘛。

    秦衍好整以暇道：“周大人似乎是沒有聽聞我妹夫一事，不過是求那督主，想要尚衣監(jiān)的采買，就被折斷了一只手，我們怎么還敢尋他?！?/br>
    “就為了這事？”周風(fēng)昨日便對此事有所聽聞，但現(xiàn)下才知道原來是為了這么小的事，心里不禁打了一個(gè)寒顫。

    “是，所以我們還是要仰仗周大人?！?/br>
    秦衍說完，邊上的陵安立馬遞送上了一只錦綢木盒，他將木盒打開在周風(fēng)面前，里面是厚厚的一踏銀票。

    周風(fēng)盯著這滿滿銀錢，若有所思，秦衍也不催，指腹在茶杯沿畫了幾圈之后，才掀眼看了他一眼。

    只見周風(fēng)臉上笑意漸起，眼神示意了一下旁邊隨從，那隨從便收走了陵安手上的木盒。

    “好吧，看在蘇公子這么有誠意的份上，我姑且替你試試。”

    ...

    待秦衍走后，周風(fēng)對著一旁隨從道，“你查的，與他說的可有出入？”

    “老爺，如上次所說，蘇家大女婿不久前，的確被折了手?！?/br>
    “另外，蘇家想來這京府，似乎是尋了兩年的機(jī)會(huì)，不過京府不認(rèn)識(shí)什么官場上的，就一直沒辦下來，估計(jì)也是沒什么辦法，只能來巴結(jié)老爺?！?/br>
    周風(fēng)笑了笑，“哼，把女兒嫁給了一個(gè)宦官，也沒見他得什么好處?！?/br>
    “那，老爺，我們這單要不要先給盧大人報(bào)上?！?/br>
    周風(fēng)看了看盒子里的銀票，“說什么，最后分給他錢就完事了。”

    他雖說只是個(gè)牽頭，但這些找找京府尹的小事，也能借著盧文廣的面子自己去尋，萬一被盧文廣知道了，反而還扯東扯西的，辦不利索。

    其實(shí)這事情容易的很，由他出面打點(diǎn)一個(gè)府尹而已，是穩(wěn)賺不虧，不過，他當(dāng)然也留了一手，那就是賬冊。

    ***

    回南院的官道上，是秦衍命人從交州驅(qū)過來的馬車。陵安在外騎著馬，與馬車齊平，彎腰側(cè)在窗牖。

    “督主，屬下已經(jīng)派人跟著周風(fēng)，應(yīng)該能找到那本賬冊?！?/br>
    周風(fēng)有一本賬冊，是不久前番子傳回來的消息，只不過他藏得極深，身邊無人知曉，藏匿之地也變換無常，派人跟蹤許久，都不見他有記錄賬冊，因此這次也算是引蛇出洞。

    不過，陵安似是想到了什么，“督主，等拿到了賬冊，可要去掉賬簿上蘇家的記錄?！?/br>
    “不必?！?/br>
    “是。”

    “交州的事，安排下去了么?！?/br>
    “稟督主，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br>
    第五十四章

    周風(fēng)收了錢, 便去找了應(yīng)天府的府尹, 以戶部尚書的名頭, 官府批文這等小事, 錢一花立馬是水到渠成。

    府城的文書很快便派到了江陵城，此事, 虞青娘寄給蘇宓的信里提了提, 可那封信是送到督主府的, 蘇宓自然沒有收到。

    蘇宓呆在南院不知不覺也過了許多日, 其實(shí)與在督主府沒什么區(qū)別, 只除了秦衍在的時(shí)間較以往多了些。

    此時(shí), 她正站在書房門口，手上捧著一疊白酥蒸糕, 這是她剛剛從馮寶手里搶下來的。

    上次那事之后，她到底是小姑娘，存著疑惑也不敢再試一次, 于是每晚只能帶著些不好意思, 趁著秦衍沒回來，就早早躲在被窩里側(cè)睡過去。

    可這樣，她就更難碰到他了....

    蘇宓輕輕叩了叩門，開門進(jìn)去, 秦衍正提筆在寫些什么, 抬眸望了一眼蘇宓, 手勢未停。

    不敢打擾秦衍, 蘇宓便將那盤蒸糕輕輕地?cái)[放在了桌案一角, 四處打量起四周。

    突然，墻面上掛著的一把長劍，吸引著蘇宓不自覺地走了過去。

    那把長劍古樸的很，奇異地不帶劍鞘，劍身玄鐵鑄造得極薄，周身透著淡淡的寒光，最特別的劍柄，一只鎏金的鷹頭。

    蘇宓自小不怎么出蘇宅，可是看到這把劍時(shí)，她莫名覺得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見過一般。

    她的手不自覺地?fù)崦狭藙Ρ刂泅探鸬倪吘€，滑到劍身。

    “喜歡？”

    耳邊突然覆上一陣灼熱，手被另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帶起，握住劍柄將之拿起。

    兩只手交握的細(xì)膩觸感，讓蘇宓驀然想起那日在床上，秦衍將她的手鎖在耳側(cè)，她的臉咻然一紅，一時(shí)就忘了方才想的為何這劍似曾相識(shí)。

    秦衍并未察覺蘇宓的神色，沉吟道：“這把劍，曾是我義父的。”

    “義父，就是老督主么？”蘇宓隱隱記得馮寶提過，秦衍是老督主領(lǐng)養(yǎng)回來的。

    秦衍托著蘇宓的手，將劍放回了原處，卻是沒有回答。

    不知為何，明明秦衍臉上的神色淡淡，可蘇宓覺得他似乎不喜歡提起老督主，生怕他不高興，蘇宓順勢拉著他的手到了桌案邊，紅著臉道：

    “馮寶替督主準(zhǔn)備的?！?/br>
    秦衍看著那一盤酥軟的蒸糕，還待說話，門外的馮寶突然一陣輕跑進(jìn)來，先喊了一聲督主，繼而笑道：“夫人，您去看看外頭誰來了?！?/br>
    秦衍聞言便知道是他們來了，他笑了笑松開手，在她腰后輕輕一推，“去吧?！?/br>
    蘇宓狐疑地回頭看了秦衍一眼，就跟著馮寶往門口行去。

    直到看到蘇明德和虞青娘從馬車上下來之時(shí)，蘇宓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知道秦衍這次出來，做的事或許與蘇家有關(guān)，但她從沒想過能看到虞青娘！

    上一次從江陵城回京府時(shí)回的匆忙，她還有許多事沒問一聲，信里又不如見面那般能講的清楚，原以為下一次見或許再得等個(gè)一年，哪知才幾個(gè)月便又能見到了。

    “爹，娘，你們怎么會(huì)來?！?/br>
    蘇明德笑的開懷，“哈哈，宓兒，督主說要我們來看看你?！?/br>
    馮寶知道蘇明德來的原因，聽了這話只覺得虛偽，硬生生忍下不耐道：“蘇家老爺，督主說等你來，要奴婢帶你去書房見他?！?/br>
    “好，好。有勞馮公公?！?/br>
    蘇宓看了蘇明德的背影，其實(shí)他方才說的話，她也不會(huì)信，嫁妝一事之后，她就已經(jīng)看通透了。

    “娘，你們到底怎么會(huì)過來？”蘇宓邊說邊挽著虞青娘往內(nèi)院走去。

    “是督主幫你爹拿到了京府開瑞裕綢緞莊的批文，所以你爹才過來接手辦下去?！?/br>
    虞青娘沒說，她本是不用出來的，但督主的人提了一下，蘇明德便只能帶她一道來。

    蘇宓皺眉道：“我爹讓督主幫忙，在京府開瑞裕綢緞莊？”

    “嗯?！?/br>
    蘇宓聞言，不知為何一陣泄氣。

    一直以來，她以為自己只要少惹事，便能盡量不煩著秦衍，但以她這商戶女的身份和她家里這些雜事，便注定會(huì)給秦衍帶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