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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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大都有父母兄弟, 甚至有些還有妻兒, 至少是四五個左右擁護, 到了簡玉玨這邊,便只得李掌柜卷著著一條覆了油紙襯底的竹席并著一條薄被,大大咧咧地站在他對面。 簡玉玨沒有打傘,李掌柜就將自己的傘的大半不著痕跡地移向他那邊。 “李叔,你當真不用陪我三日的?!焙営瘾k抬頭看了看陰沉的天色,裸.露著的手腕上感受到了絲絲涼意。他看向李掌柜小心地扶著腰的姿勢,雨天酸痛,定然是更難受的。 李掌柜卻是把傘往簡玉玨身上更靠近了點,借著撫肚子的動作扶腰笑道:“玉玨,也不是只我一個,你看看他們,這種好日子,誰不來啊?!?/br> 簡玉玨順著李掌柜的手,看向街道對面。一長排的木傘撐起來竟似是銜接成了一道矮檐,雨簾后,大都是守著已經(jīng)送完考生的家里父輩。這些人皆是來在外陪考的,當然還是為了安里頭考生的心。 “李叔,我不緊張?!?/br> “我知道你不緊張,但老頭有點緊張...不呆這兒,我也睡不著啊。”李掌柜嘿嘿笑了兩聲,緊了緊懷里的被子。 “嗯?!?/br> 快三年了,簡玉玨雖說外表溫潤安靜,但大概是身世的緣故,與旁人少有親近,但自從帶著李掌柜一道回青州時,他是真將李掌柜當成了親人,這世上,對他真心實意好的,統(tǒng)共就那么兩個人,或許他自己都不覺,他的神色是多么真切的溫柔。 李掌柜被他看的心里說不出什么滋味,就借著轉傘柄,低頭遮掩換了個話頭,“對了,玉玨,福符帶了么?!?/br> “帶了?!?/br> 如今初春,簡玉玨只著了一件舊的青矜,他從側襟袋拿出紅色的符袋,遞到李掌柜的面前。福符在寺廟里的香案上放了月余才被請下來,附著了一部分的香粉,一齊帶進了這用來置放的紅綢袋子,原本密封的好,味道也淡,但如今天氣潮濕,不經(jīng)意沾了水,符袋的香火氣更加濃郁。 李掌柜沒有接,推過他的手腕,“好,收回去省的沾了雨水,記得進去就擺在硯旁啊?!崩钫乒耦D了頓又說道,“還有你的吃食都帶了么,有沒有什么漏的,?!?/br> “沒有,李叔,你別擔心?!?/br> 李掌柜其實還有許多想囑咐的,可他覺得自己情緒太過緊張,生怕影響簡玉玨,“好了,快進去吧,待會兒查身還要點時間?!?/br> “好?!?/br> 簡玉玨走至一半,突然轉過身來,對著李掌柜溫柔地笑笑,“李叔,相信我?!?/br> 李掌柜被簡玉玨眼里的似有若無的閃爍一震,再聽他這句話時,眼里突然就升起水汽.... *** 貢院的號舍是以千字文中的文字次序來編寫號數(shù),以磚墻隔開,高不過六尺,寬只有三尺。 在進號舍之前,考生們必須等著禮部的人搜身,以防夾帶小抄書冊。 上官琰排在簡玉玨的后面,每次快到他們時,他便拉著簡玉玨一道往后退幾位,會試試題是待所有考生坐定了才會統(tǒng)一下發(fā),因此這般作為,倒也不會有大的影響,只是外人看起來奇怪了些。 “上官琰,你是有事與我說?”簡玉玨向后淡淡開口詢道。 他不喜歡上官琰的性子,但上官琰后來其實并未做什么煩擾他的事,他能對盧冠霖等人不帶情緒,自然對上官琰更能如此。 “你再等一等,我有事還沒查清?!鄙瞎夔裆C冷地說道,他不知道盧冠霖要做什么,但自然不會是好事,難道會在驗身時出什么差錯? 再向后和其他考生換了幾次之后,上官琰的小廝終于走到了他的身邊,簡玉玨看著那小廝低聲耳語了幾句,上官琰突然就臉色一變,拉著小廝往偏處行去。 “簡玉玨,你先進去吧?!?/br> 待到了暗處,上官琰看著簡玉玨的背影,回頭似是斟酌了許久,低首對著小廝道:“你替我去安排兩件事?!?/br> 小廝聽完,驚詫抬頭道:“少爺,你這般回去該怎么交代。” “我能做,也自有我的說法?!?/br> 小廝為難地點了點頭,小跑走開。 上官琰走到隊列之時,看到簡玉玨竟然是排在最末,他收起扇子,兀自笑了笑,趕了上去。 *** 東廠正堂,周正帶著青州番子遞送上來的密簡拓本,對著秦衍道:“督主,這是前兩日截下的青州府尹和盧文廣的書信拓本。” “現(xiàn)在該是已經(jīng)到了盧文廣的手里了?!?/br> 秦衍接過竹筒,展開密信看至最后,嘴角倏的噙起一抹笑意。 “他倒是到哪個位置,都能物盡其用?!?/br> 周正詢道:“督主,可是與這次春闈有關?” “嗯?!?/br> 盧文廣如今是禮部尚書,禮部最近最大的事便是會試,是以周正會這么猜想并不奇怪,只是他最恨這些憑著權勢就搶了別人的機會的人,這無異于毀了人一世。 “督主,可要屬下現(xiàn)下就去處理!” 秦衍聞言抬頭,俊顏泛著冷意,瞥了周正一眼,周正立刻低下頭, “督主,是屬下僭越了?!?/br> 秦衍收回視線,又看了遍信中內(nèi)容,就將信紙放在了燭火上,燃至近指腹半寸時放手,在落地前,便恰好燒成了灰燼。 秦衍捻了捻指腹殘留的余灰,“去查一查三年前那個青州解元?!?/br> “是?!?/br> 第八十四章 春闈在京府, 比之鄉(xiāng)試要嚴苛的多, 考場的四角各有一座瞭望樓,用以監(jiān)測整個考場的情形,侍衛(wèi)嚴防把手, 稍有交頭接耳者都以作弊論處。 答題試紙上需填兩處,第一處編序是由考生自己填寫, 編序各不相同,皆是來自家鄉(xiāng)的府衙, 有府尹蠟蜜封印,再由衙役送到考生手里,此號不會被第三人知曉,這同時自然也能免了同名的情形。 第二處是由考官手持著畫像, 來替考生書寫其名。 兩處寫完即用封條將編序和姓名封糊,邊線沿著黑線貼合,自此至審卷結束, 都不得私自打開, 這般一來,便是最大限度的禁止了替考和錯卷。 等等這些防止舞弊之手段,最初當然是從尋常的查身開始,所謂“上窮發(fā)際, 下至膝踵,解衣露立”。 不過, 因夾帶小抄被剔除的考生基本是沒有, 畢竟明知故犯的人并不多, 是以簡玉玨和上官琰的位置雖排至最后,但不過多久,就輪到了他們。 然而待簡玉玨進門準備卸衣脫履時,禮部派出的小吏忙止住了他的手,笑容滿面道:“書生你就不用查了,快進去吧?!?/br> 簡玉玨有些疑惑,卻習慣地未多言,散了一半的襟帶重又系起,等走出暗室時,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小吏竟是朝著他奇怪地笑了笑。 號舍矮窄,以簡玉玨的身量,他要彎腰才能進去,號舍內(nèi)只桌椅各一張,青灰色的磚墻簡陋毛糙,因是落雨時候,邊角還擺放了許多生石灰吸潮,使得原本逼仄的空間更顯得狹小。 簡玉玨放下物件提籃,撩袍坐在桌前,試題未發(fā),他就閉目養(yǎng)神了一會兒。一刻之后,聽聞一聲鐘響,遠處走動的聲音漸近,他睜開雙眸,將懷里的福符擺在桌角,開始研墨。 簡玉玨的號舍在最左,考官走到他的面前,將試題平擺在桌上,及后才是最重要的答題紙張。 “簡玉玨,此處填你的編序?!笨脊偈殖之嬒?,比對一番之后,看著簡玉玨在封線內(nèi)填完了編序,才提筆寫上姓名,之后直接將名字和序號貼封了起來。 “記住,不能胡亂拆破?!?/br> “嗯?!?/br> 簡玉玨接過考官遞來的封好的答題紙,點了點頭。 考官看著簡玉玨點頭,心忖此事該辦的終于是辦好了,只是不知為何,他心里發(fā)虛的緊。 方才他寫的是盧大人的公子盧冠霖的名字,至于眼前的書生寫的編序,他猜測估計也被青州的府署動了手腳掉了包,寫的應該是盧公子的,這般一來,簡玉玨所作的題就全是為他人做嫁衣,而盧公子那份當然便成了簡玉玨。 這是替考最常見的,因為封卷之后有侍衛(wèi)看查,禮部難以再變動,所以這些事此時最是方便。 這是盧大人要他做的事,他一個仰人鼻息的小官,是不得不做,但心底還是忐忑,尤其在看到簡玉玨放在硯案邊上的紅色福符,上面刻著的經(jīng)文看的他莫名心慌,卻又忍不住拿起來瞧看。 雖說考官不得與考生多言,不過他不問也知道這是家人去寺廟請的。看這個考生容貌生的俊俏非常,衣衫雖舊但不掩清華,聽說還是青州的解元,原本前途無可限量,但經(jīng)過今日,怕是還得再等三年。 說到底,他也種了一層因??脊傩睦锘艁y,手一抖,手上的福符綢袋顛轉了一下,正好掉落到了桌上研墨的硯臺里,里面零星香粉也一并撒了進去,整個紅色的福符袋一會兒便被染了墨色,紅黑參半。 簡玉玨在封卷之后就開始審題作答,考官站了多久,他并未多覺,但直至動了硯臺,而且還有李掌柜給他的福符,他第一次停下了筆,抬頭看向考官,眼神中的詢問有禮,也有理。 “請問考官,是有何事?” “抱歉,抱歉?!?/br> 簡玉玨周身的氣質(zhì),讓考官心里愈發(fā)歉疚,都沒有來得及拾起綢袋,就轉身逃也似的離開了他的號舍。 簡玉玨看著他快步走的背影,皺眉從桌底抽出一張宣紙,疊了幾折,將福符輕輕從墨中拿出,擺在白宣上,依舊是放在桌角的位置,他答應過李掌柜放在硯臺邊上,雖說他不信此類,但這是心意,他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 簡玉玨再沾墨提筆時,突然聞到了一陣寺廟特有的香味,視線及過去,竟是從墨里傳來... 而此時另一邊上官琰那處,考官又是另一個。一早已備好的編序,上官琰并沒有填,反是隨意找了九個數(shù)字充數(shù),那個商量好的考官,趁著四面無人,他低聲道, “上官少爺,您的代筆當真改成了這個書生?”考官問一問只是覺得奇怪,他經(jīng)手替考的多了,第一次碰到臨時換代筆的。 上官琰看著他筆劃的簡玉玨三個字,輕輕道:“嗯。” *** 首輔張懷安的府宅里,盧文廣已是第三次來,他這次又帶著一整個大大的紅木箱子,就坐在張懷安的下首。 “大人,這只是下官的小小心意,還請大人收下?!?/br> “前兩次我不在的時候,你不是送過了,這次怎么還破費了。” “大人,下官來這府里,不管大人在不在,心意總是要帶到的,別說兩次,就算十次百次,下官對首輔大人也必定一如既往?!?/br> 張懷安沏了沏茶蓋,臉上是舒心的笑容,他之所以當初費點心力保盧文廣,就是因為這個人的識相懂事。 “嗯,行了。前兩次,我不在府里,到底是何事,你說吧。” 盧文廣干笑了兩聲,“稟大人,還不是下官那個不爭氣的兒子,這次會試他倒是有把握,不過殿試么他膽子小就怕疏漏。下官雖在禮部,到時卻要避嫌,所以還想請大人明示明示?!?/br> 張懷安啜了口茶,這話說的好笑,會試有把握,殿試卻要詢他的意見,張懷安都不用細想,就知道盧文廣這次春闈是替他兒子動了手腳。不過么,盧文廣的兒子進了官場,以后也是他這邊的人,所以他愿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皇上身子弱,到時候的殿試試題,肯定是要我內(nèi)閣商議出來的,到時我自會告訴你,讓你早做準備?!?/br> 盧文廣一聽,只要提前知道試題,那不就萬事穩(wěn)妥了么。 “那就有勞大人了,下官必定還要來多謝幾次!” ... 陵安站在屋頂聽完二人的對話,看著盧文廣走出府,他一個閃身便消失在層層樹影之間,回到了秦衍所在的書房,他進門朝著上首的秦衍開始說道, “督主,盧文廣方才與張懷安商議殿試一事...” 陵安向秦衍稟告這些的時候,周正也在身側。 關于青州解元一事,他查的清楚,在他眼里,那個簡玉玨小小年紀,著實讓他佩服,家世清貧卻依舊有讀書人的氣節(jié),不接受資助,但也不抱怨。 由此可見,所謂替考一事,他是全然被蒙在鼓里,這樣的人若是被埋沒了實在太過可惜。 原本周正還想著殿試也是一道關卡,盧文廣的兒子至少也過不了殿試還是一場空,誰知聽陵安這么一說,盧文廣竟是全部都替他兒子想好了。 周正幾次想插嘴,但他從錦衣衛(wèi)調(diào)過來也快兩年,知道秦衍的脾性,只能忍下這些話,反正督主自有他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