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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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已墜入中渡。見夜空中天火陡然扭轉(zhuǎn),灰燼中猛地傳出一聲雛聲,接著華光絢麗,一只鳳凰浴火而飛,正接住他倆人。 浮梨頓時聲音哽咽,攥著華裳的衣袖,對左右眾人說:“吾家稚兒初長成,此后便再也無須他阿姐相罩。我既歡喜,又難過?!?/br> 阿乙旋身翱翔,穿越蒼茫夜云,渡過無邊清風,帶著有情人飛向廣袤大地。 蒼霽枕在阿乙背上,雙指捏住凈霖的頰面,大聲喊:“心肝兒歸家,我定要三界無人不曉!此后臨松君便是我的了?!?/br> 凈霖見紅線已經(jīng)繞成了結(jié),半空除了風再無旁人,他便說:“哥哥?!?/br> 蒼霽湊近首,應(yīng)道:“你叫什么?” 凈霖眸中明亮,小指勾住蒼霽的指,還沒張口。 鳳凰忽地變作人身,阿乙抱臂大喊:“我受不住了!你們自己下去吧!” 蒼霽也不惱,“噗通”一聲帶著凈霖墜入池中。水花四濺,兩個人發(fā)散一處,十指相扣。蒼霽霍然出水,哈哈笑著趨身相壓,他用額抵著凈霖,眼里映著池水,皆是波光粼粼。 天間黑色頓時退散,夜幕瞬消,變作天明破曉時。雷云電光也接連而止,風推陰云,雨已停歇。 “雨過天晴。”蒼霽垂眸吻著凈霖的額心,“家去與你日日盡歡愉。” 凈霖濕頰貼近,鼻尖微蹭,將蒼霽鬢邊滾下的水珠舔舐掉了。 蒼霽捏著他的手指,偏頭把人吻回了水中。水波蕩漾,細風拂漪。 大雪殆盡,驚蟄已至。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觀閱,明天番外見~ 第127章 番外·婚宴(上) 春忙一過,夏暑大盛。 東君在閻王殿里逍遙自在,把中渡人命譜都翻了個遍。吠羅見他興致勃勃,便要提心吊膽,生怕他往上隨便添幾筆,就改了人家的命。 “原本按照章程,是不能給你看的?!狈土_壓著斗笠,擋著目光跟東君說道。 東君嘬著酒,翻身給他留個背影,支著頭,繼續(xù)翻著頁,說:“多大的事兒,天都塌了,哪還講什么章程。啊,這個人有點意思,說他生在……” 東君話音一頓,又笑一聲。 “這不是黎嶸么,他已經(jīng)下去了?” 吠羅抬起些斗笠,瞅著東君的肩背,說:“他君神是做不成了,殺也殺不得,便只能讓他重下中渡,歷經(jīng)八世,去嘗遍苦楚。如今破猙槍都封在了東海,他下去有些日子了?!?/br> 東君把著杯,說:“便宜他了,我也想去中渡玩一玩?!?/br> 吠羅趕緊說:“中渡人多,你且去,不會寂寞的!” 東君說:“你趕著我走,我偏不走,待在這里有滋有味?!?/br> 吠羅氣餒,起身幾步到了門口,又回頭說:“我近來事務(wù)繁忙,便不陪你玩了。” 東君揮揮手,連頭都沒回。他如今無職一身輕,就是無處可去,待在閻王殿躲個清閑,閑雜人等一概不見。他又為人倜儻不羈,喝醉了便睡,一睡數(shù)日,醒來繼續(xù)散漫飲酒,不愁前程。 吠羅琢磨不透他什么意思,但見著他也不像是能堪當大任的樣子。九天境崩了境,黎嶸封槍下界去受苦,云生便一直被羈押在東海,君神零落到只剩他與臨松君,可他非但不出去,連人也不欲見。 這人若是生在中渡,必是個游手好閑的紈绔子弟! 吠羅心里想著,嘴上不敢說,他轉(zhuǎn)念又想。 紈绔子弟也行,就為這張臉,容他混吃混喝也是情愿的。 吠羅還沒跨出殿,便見鬼差一溜小跑,給他說那北邊的小鳳凰來了。吠羅幾步穿堂,果然見得阿乙錦衣奢華,坐椅上揀著碟里的點心用。 “聽聞東君也歇在你這兒,那便不必我再跑了?!卑⒁以谛淅锩嗣?,掏出兩張喜帖來。 吠羅見他生得好看,不禁起了笑意,接過帖子來看,登時面色不佳,說:“這帖子給我的?我不要!帝君成婚,我不去了。” 阿乙拭著手,覺得這小子好不懂規(guī)矩,不禁哼一聲,說:“反正帖子我送到了,來不來就是你的事情。不過帝君記著你,專程囑咐我來,讓我與你說一聲,不僅他要和臨松君成婚了,就是那個千鈺,也要和左清晝百年好合了?!?/br> 吠羅當即要摔帖子,他說:“我與帝君無冤無仇,他干什么這般戳我刀子!” 阿乙飲了茶,過來人似的,說:“你還是去吧,你若不去,下回再見到帝君,必然逃不掉捉弄。你總不能在這黃泉躲一輩子。況且臨松君成婚可謂是百年難見之景,錯過了,便再也瞧不到了。” 吠羅果真猶豫了,他捏著帖子,白面上露出委屈之色,說:“……那便去瞧瞧……” 阿乙起身告辭,吠羅往里瞧了幾眼,跳過門檻追出殿,問阿乙:“近來便沒人尋東君嗎?” 阿乙高深地抱肩,說:“來日找他的人多著呢!帝君說他自個心里明白,故意躲著人?!?/br> “你講明白?!狈土_說道。 阿乙說:“臨松君與帝君成了親,來日便要移居?xùn)|海枕禪院,依著他的性子,也不會管九天瑣事。那黎嶸下了界受苦,承天君還關(guān)著呢,能接管后來事的便只有東君了,所以我說,來日要找他的人多著呢?!?/br> 吠羅驚聲:“莫非要他去做君父?” 阿乙心道這我哪兒知道,口中卻說:“興許吧,時候不到,誰也講不清。我且去了,你休拉我!” 阿乙出了黃泉,又直奔北邊。他愛惜羽毛,不肯沾一點灰塵,過了水泊便化作了人。 浮梨如今跟華裳好得能穿一條裙子,阿乙回來時她也沒理會,阿乙便叼著個果跟在浮梨后邊,亦步亦趨。 浮梨被他跟得擠,不禁回頭問:“見得帝君了嗎?跟著我做什么。” 阿乙說:“我待會兒再去。” 浮梨便冷笑,手里挑揀著料子,說:“想知道黎嶸貶去了哪兒?我偏不與你說。你如今都這般大了,怎么還要與人斤斤計較?!?/br> 阿乙立刻跳身坐在桌子上,把果子咬得“咔嚓”響,說:“他既然能趁人之危,我怎么不行?” “我想你做個君子?!备±嬲f,“好的不學!” “阿姐?!卑⒁页蠲伎嗄?,“咱們家便沒有出過什么君子,你何苦為難我啊?!?/br> 華裳正倚在一邊讓喜言給她染丹蔻,聞言扇著描金小扇,也附和道:“做君子有什么意思?阿乙從前也是妖怪,妖怪便講究玩樂?!闭f著給浮梨指,“這冠造兩套,我瞧著不需要再加物件。帝君依著君上,君上看著也不喜歡繁瑣?!?/br> “這也太素了?!备±妾q自不滿,“九哥就成這么一回親,繁瑣些才應(yīng)景。” 華裳便說:“貴在心意。到時候三里三外都圍著人,天又熱,太繁瑣看著便累?!?/br> 浮梨猶豫不決,看向阿乙,說:“你瞧著呢?” 阿乙頓時抱頭道:“我在外邊跑了一圈,曬得昏,選不出來。你隨便定就是了,成個親而已,阿姐你也忒緊張了。” 浮梨悵然若失地摸著冠,嘆道:“我心心念念著九哥趕緊成親,想了那么多年,唯獨沒想到九嫂會是個男人。” “那我們可就早備著了?!比A裳忍不住翹了翹尾巴,笑著說,“帝君請風月鑒那會兒便等著君上來,這下好了,可趕上了。我阿姐在時,也成日盼著帝君成家,那北邊狐貍洞里還埋著我們給君上的見面禮。除了早生貴子,別的都齊全了?!?/br> 阿乙驚恐地說:“早生貴子便不要了!我哪想得出九哥生孩子的樣子,jiejie們趕緊說說別的,我晚上要做噩夢了。” 浮梨抽他道:“挨著你什么事?!?/br> “我就是受不住?!卑⒁覇瓮炔壬献溃瑩沃直?,眉飛色舞地說,“兩個大男人,做兄弟不就好了?我是弄不懂的,成婚不就變味了嗎?” “你不過長了個人樣?!比A裳賞著染好的指甲,說,“其實還小著呢。這人世間情字最難纏,等輪到你了,不論是男的女的,還是貓啊鳥啊,你都不會只想與他做兄弟。” 浮梨把各種料子都疊放好,又嘆道:“他還不知到什么時候才能開竅,傻著呢?!?/br> 阿乙嗤之以鼻。 浮梨說:“成婚那日,好好替九哥迎帝君。天地間最打眼的差事便交給你了,若是辦砸了,回頭我就要收拾你?!?/br> 說完又和華裳商量著衣服花樣,那樣子已經(jīng)描了千百個了,阿乙一眼看過去,只覺得頭皮發(fā)麻。 這不都長一樣么! 他撿了一個看,見蓮紋套錦鯉,不禁皺了皺眉,說:“這也太俗了。” 他音一落,左右兩位jiejie便夾了他,異口同聲道:“那你覺著什么樣好???” 阿乙登時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 阿乙足足待了兩個時辰才脫身,分明是坐著的,卻覺得比外邊跑幾圈還要累。他負著手,見人人繁忙,群妖也喜笑顏開地搭建屋舍,不禁覺得好沒趣。他見殊冉也杵在廊下,便幾個蹦跳到了殊冉身邊。 “你杵這兒做什么?”阿乙好奇地問道。 殊冉說:“等量身。你阿姐好了沒有?” “你也有新衣裳穿?!卑⒁艺f,“你到時候做什么,變回原身噴水接客嗎?” 殊冉看他一眼,說:“我這個年紀,帝君會體諒,況且我本也不是做那個的。” “那你做什么?”阿乙問道。 “我換上衣服,就是嫁妝一部分了?!笔馊矫詡€的肩膀,“跟著過個場就行了。” “變成原身走嗎?” “不變?!笔馊秸f,“那日人多,我也尋思著看看有沒有合眼緣的姑娘。如今不用我再憂心前程,便想結(jié)個緣。” 阿乙神色訕訕,說:“結(jié)緣結(jié)情到底有什么好,一個二個都趕著去。呆子,這東西求不得,那得順其自然。況且華姐說了,來的興許是條蟲子。你想和蟲子結(jié)緣嗎?我才不要!” 說罷不等殊冉回話,他就跳下階,沿著陰涼處往上邊去。 這城是在原先望塔的舊址上新建的,蒼帝歸位總要有個地方呈威風。殿閣不多,望臺卻建得錯落有致,是根據(jù)群妖所需做的改動。畢竟大家披著人皮便罷了,脫了人皮露出原身體型一個賽一個,地方小了不好落腳。 蒼霽的殿在最高處,蒼帝化龍時身軀太大,居下邊不好騰空。殿閣修得并不華麗,卻很巍峨。 阿乙穿過草木,被一群又一群的草精樹靈圍繞。他揮著袖,沿著階繼續(xù)上行。一只小草精掛在他袖上,阿乙把它揪下來,順手丟了個遠。 “走開?!卑⒁艺f,“知道小爺是誰嗎?鳳凰!鳳凰不與你們玩!” 他說完就見那石階上端端正正坐著石頭小人,正頂著草冠一臉肅穆的盯著他。 阿乙嚇了一跳,趕緊把丟出去的草精又拎回來,擼了兩把頭,說:“跟你們玩呢!” 周遭的“嘰”聲大作,阿乙已經(jīng)被包圍埋起來了。他惱道:“誰揪我的發(fā)?不要命了!走開!我忙著呢!” 草精們頂著花苞一個勁地蹭他,阿乙拖著這一身,艱難地移向前邊,卻見那石頭小人消失了,凈霖正從另一頭拂枝而來。 阿乙說:“九哥救……” 聲還沒喊完,人已然被小精怪們撲倒了。他滾了幾滾,一頭悶進了花叢。人還沒爬起來,便被踢了一腳。 蒼霽懷抱幾枝花,撩起枝沖他打了個哨,蹲身笑說:“得了,報個信值得行這么大的禮?頭磕得這般響,不給你點賞我自個都過意不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