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他剛走就有個胖乎乎的中年婦女一屁股坐了上來,嘴里還嘟囔著,“累死俺了,這下可算能歇歇腳了?!?/br> 容曉蓉沒管她,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她在思考未來的路該如何走,面對這科學(xué)未解之謎,她到底該如何回到自己的世界? 她正想的入神,突然面前橫過來一個茶缸,上頭冒著裊裊熱氣。 容曉蓉抬頭看去,就見容老頭一臉討好的看著她,“先喝口熱茶暖暖胃吧,干糧……也得吃點(diǎn),天亮了,咱們還得轉(zhuǎn)車,沒體力可不行?!?/br> 中年婦女見到容老頭過來,身子都沒動一下,反笑嘻嘻的說:“姑娘,你爹爹對你可真好!真疼你??!”她一臉的熱絡(luò),仿若他們是老熟人一般。(此處爹爹是方言,等同于爺爺?shù)囊馑迹?/br> 容曉蓉淡淡的掃了中年女人一眼,沒吭聲,雙手抱著瓷缸取暖,又慢慢的抬起眼簾看容老頭。 容老頭卻急忙糾正道:“我是她大伯,不是爹爹?!泵嫔弦彩切ξ模此哪铀坪醪⒉唤橐庵心陭D女占了他的座位,畢竟他坐的太久,站起身稍微活動活動筋骨也挺好,同時又矮下身拿了個饅頭就著辣椒醬填肚子。 中年婦女見這叔侄二人很好說話的樣子,過了會又招了個七八歲的男童過來,抱坐在腿上。 容曉蓉往里讓了讓,奈何那小男孩特別鬧騰,雙手雙腳動個不停,一會踹到了容曉蓉的腿,一會又撞到了她的胳膊,最后竟還抓了她披在肩上的頭發(fā)。容曉蓉疼的咝了一聲,中年婦女每回都是“不好意思啊,孩子太皮了!”“哎喲,踢著你了吧?不疼吧?”“喲,你怎么可以抓阿姨的頭發(fā)呢!不過你怎么出門頭發(fā)也不梳一下啊,披頭散發(fā)的,哈哈……” 容老頭看著著急,于是就從包裹里找東西給他吃,希望他安靜一會,別再折騰他大侄女。那孩子鬼精鬼精的,咬了幾口后,不問自拿,竟自己蹲在地上翻找起來。中年婦女也不管只嘴上呵呵的笑,說:“這孩子太精了!真聰明……哈哈……” 容老頭見孩子這樣,就算心里頭再是喜歡小孩子,也看不慣大人的教育方式了,少不得說了中年婦女幾嘴。中年婦女似乎深諳“伸手不打笑臉人”此道,任容老頭說的再厲害她也只是笑,同時附和,“大爺說的對,大爺說的在理,怪我,沒教好孩子,可孩子太皮啦,我實(shí)在是管不了啊……”待小孩兒將吃了一口的東西又要亂扔亂塞的時候,她嘴里說著,“唉……都沾了你的口水可怎么好,”言畢直接拿過來,狼吞虎咽的吃了。 容老頭面色難看,那里頭裝的可是他和大妞兒這倆日路上的口糧,就這樣被人不明不白的給吃了,他可舍不得。難聽的話他又說不出口,更何況他還是個老爺們,總不能跟個婆娘孩子一般計較。只得默默的將那包吃的收攏好,挎在腋窩下,重重的從鼻孔里哼了聲,中年婦女只當(dāng)沒發(fā)覺,仍舊蠢蠢的笑。那男童卻不干了,爬到他奶奶腿上又蹦又跳,容曉蓉又少不得被殃及。 容曉蓉在連續(xù)被撞了三次,扯了兩次頭發(fā)后,內(nèi)心的煩躁已然達(dá)到臨界值,真是活久見了,上輩子沒見過的妖魔鬼怪這次全見齊全了,她努力的深吸了一口氣,又深吸了一口氣,而后面色鎮(zhèn)定的,悄不聲息的將一直放在自己座位底下的布袋用腳給小心翼翼的勾了出來。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那小男孩瞧見了,一下子就從中年婦女的腿上跳了下來,蹲在地上打開了布袋,正要去揭那用泥漿封口的陶罐,容曉蓉突然說:“別碰我爸媽?!被ㄒ髀曇舨淮?,卻是沖著中年婦女說的。 言畢,用腿擋住了小男孩。 中年婦女莫名其妙,問,“你爸媽?在哪呀?” 容曉蓉陰森森的露出一口白牙,“喏,我爸我媽不就在里頭么” 中年婦女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那兩個陶罐,而她小孫子的手正摸在上頭呢。中年婦女怔了怔,猛然反應(yīng)過來,一張臉?biāo)查g變的慘白,抱緊她的小孫兒就跟見鬼似的,逃也似的鉆進(jìn)人堆里跑了。 容老頭并未聽到他們的對話,見到中年婦女走了還很驚訝,他坐回去后,問,“她怎么就走了?” 容曉蓉說:“大概是良心發(fā)現(xiàn)了吧,誰知道呢,”言畢彎下腰將大妞的爸媽重新用布袋蓋好,塞到座位底下。 火車一路晃晃蕩蕩,終于在上午八點(diǎn)左右到達(dá)了渝市,因?yàn)槭堑渍荆堇项^并不急著下車,而是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這才擔(dān)著自己兩百多斤的行李下了去。 下了火車,要去汽車站,再坐一個小時的汽車到彭縣,從那里有直達(dá)的火車到a市。 容老頭平時最怕麻煩人,因此選在昨天出發(fā)也沒告訴大女兒女婿,只發(fā)電報說過些時候就過去,就沒落實(shí)下來具體是哪一天。 容曉蓉坐了一晚上的火車,腰酸背痛的受不了,心里不高興的很,但一眼瞥見容老頭還要擔(dān)那么重的東西,只得將一肚子的不快自我消化了,懷里抱緊了大妞的爸媽,心里止不住的對容老頭豎大拇指。 渝市的火車站和汽車站離的并不遠(yuǎn),步行十來分鐘就到了,坐了一個小時的汽車,到了彭縣。 因?yàn)樗麄冏钠囍皇墙?jīng)過彭縣,因此他們在到了離彭縣火車站較近的地方就被放了下來。 與他們一同下車的還有一個男人。 不過容曉蓉并未在意他的樣貌,給她印象深刻的是他個頭很高,腰背挺的筆直。 她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印象是因?yàn)槎艘磺耙缓笙碌能嚒?/br> 正文 第10章、好心人 他們下車的地方是個三岔路口,一條往東北邊,一條往西邊。 沿途分散著幾戶人家,皆是大門緊閉,看樣子都是正月里走親戚去了。 容老頭也不急著走,雙手叉腰,指著這處地方說:“這個地方叫王老郢,”又指了指汽車開去的西邊說:“那個方向到松谷縣,這條路通彭縣的縣城,火車站就在那頭?!?/br> 容老頭說話的功夫,男人已經(jīng)走了,容曉蓉看他一手拎著公文包,另一只手抬起,應(yīng)該是在看時間,腳步匆匆,朝東北邊而去,很趕的樣子。 容老頭說:“咱們這樣吧,要是能買到今天去a市的火車票咱們就連夜趕過去,要是買不到,咱們就在縣城歇一晚?!?/br> 容曉蓉仍舊是軍大衣,帽子圍巾裹的只露倆只眼,她說:“從這里到火車站大概要走多久?” 容老頭抬頭看看天,又看看腳下的路,說:“若是平時呢,有老鄉(xiāng)趕著驢車經(jīng)過,說幾句好壞,老鄉(xiāng)愿意載一程,很快就到了。但現(xiàn)在正月里,即使有老鄉(xiāng)趕著驢馬車經(jīng)過,也都是走親戚的,肯定大人小孩擠了一車?,F(xiàn)在這路不好走,咱們趕過去估計要個把小時吧?!?/br> 容曉蓉站住不動了,內(nèi)心的表情是個大寫的——“哭”字。 容老頭回頭看她說:“怎么啦?” 容曉蓉扶額,看著腳底下咯腳的石子路,笨重的膠鞋,沉聲道:“老同志,聽我一句勸好嗎?” 容老頭眼巴巴的瞅著她,一臉緊張。 容曉蓉嘆氣,繼續(xù)道:“臨出門的時候我就勸過您,叫您不要帶這么多東西,您不聽,您說路好走,您用不著擔(dān)幾步路,我就隨了您。可是您看看,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這一路走來,拖拖拽拽,您都快七十了吧?您真當(dāng)自己是二十出頭的小伙子呢?聽我的,沒必要的就丟了吧。放在那些人家門口,權(quán)當(dāng)送人了?!?/br> 容老頭表情一松,哈哈大笑,“嚇了我一跳,我還當(dāng)你要說什么呢。沒事,沒事,莊稼人,有的就是力氣,等到?jīng)]力氣了也就該進(jìn)棺材了?!毖援?,仿似為了證明自己真的很有力氣,擔(dān)起重物,竟小跑著走了。 容曉蓉一臉的無語,氣的一跺腳,“哎呀!煩死了!”聲音有些大,脆脆的,頗好聽。 她從來都是個很會照顧自己的人,不會讓自己受苦,更不會隨便給自己找事,以她的觀點(diǎn)來看,成年人,就該對自己的選擇負(fù)責(zé)任,就像這容老頭這樣的,他不聽勸非得選擇帶這么多東西,所以他要受累是他自找的,但是容曉蓉又無法真正做到置身事外,因?yàn)槿堇项^對她是真的好,掏心掏肺的好,這讓她很煩躁,即使她不需要。但問題是,他既然對她好,她就無法做到冷漠淡定,她是沒力氣替他分擔(dān)的,可見他受累,她的心里會不舒服。 容曉蓉很快就追上了容老頭,卻理也不理他,走在他前頭,生悶氣。 “小妮子,這怎么還氣上了呢,”容老頭十分的不理解。 走不多時,卻見之前見過的那個男人站在路沿上。 容曉蓉從他身邊走過,卻聽他突然開口,“大爺,您這也是去彭縣火車站?”聲音有幾分沙啞,卻十分有力。 容老頭笑呵呵的說:“是啊,小伙子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