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他專注的眼神叫謝初芙真是氣笑了,也有不自在,臉頰燒得她口干。 她忍氣福一禮:“殿下既然醒來了,臣女就告退了?!?/br> 說罷也不管他在身后的呼喊,徑直往外走。轉過屏風,謝初芙看到兩個杵在這里的身影,腦子里轟一聲,知道剛才的事肯定被聽見了。 她忍住轉身去把趙晏清暴揍一頓的沖動,冷冷掃了眼兩人。 永湛和左慶之同時打了個激靈,剛才準王妃看自己的眼神好恐怖。 陸大老爺在外頭焦急等了半天,終于見外甥女出來,忙問:“我好像聽見齊王殿下醒來了?” 謝初芙頭也不回往外走,咬牙切齒地說:“他要死了。” 陸大老爺被她嚇得手抖了抖,“殿下真?zhèn)媚敲粗???/br> 已經(jīng)走到庭院的謝初芙反應過來自己說了氣話,回頭見舅舅面無人色,不知怎么就回想起趙晏清剛才蒼白的面容。 她用手背輕輕碰了下還在發(fā)麻的唇,唇角微微翹起了個弧度。 算了,就當他相救的謝禮吧。 她和忐忑的舅舅說:“這回我沒有克死人?!?/br> 陸大老爺一怔,琢磨了會才明白是齊王沒事的意思。永湛這會跟出來送兩人出府,謝初芙將齊王府正院甩在身后,望著低矮的青翠灌木叢想—— 這次沒有意外,她真的要嫁人了吧。 永湛送人折返,聽到左慶之在匯報拔毒之事:“殿下的情況看,要修養(yǎng)一個月,再進行第二次拔毒。” 趙晏清點點頭,知道急不得,這次就是冒著險。他抬頭看到永湛回來,問道:“府里昨晚有什么異動?” 永湛神色就有些嚴肅:“是有鼠輩,已經(jīng)控制住了?!?/br> 趙晏清嘴角微揚,“先看管好。”說罷又吩咐,“拿著我的腰牌到宮里去報信?!?/br> *** 此時的勤政殿,明宣帝才剛剛中朝議完事,太子見他面有憂色,捧了茶到跟前。 “父皇喝茶,是在擔憂四弟嗎,一定會有好消息的?!?/br> 明宣帝端了茶,抿兩口,毅王站在遠處沉默著。 這時太子又說:“四弟若不早些醒來,外頭的傳言也要讓謝姑娘難堪??偸悄敲辞珊稀?/br> “流言止于智者?!?/br> 明宣帝緩緩吐出一口氣。剛才就有錦衣衛(wèi)稟報,大家都在說是謝初芙又克了齊王。 不過一夜,傳得滿城皆知! 明宣帝眼神就有些冷。 太子聽著他對謝初芙的維護,默默閉嘴。 這時內(nèi)侍來稟齊王府來人了,明宣帝當即召見。 永湛跪在御前,高聲稟報:“陛下,殿下在王妃前到府里探望后清醒,殿下告罪,未能前來給陛下謝恩。殿下還說,王妃福相,想為王妃請賞?!?/br> 明宣帝面上當即露出喜色,一抬手道:“賞,該賞?!?/br> 毅王當即前來道恭喜,剛才還說過初芙被傳克夫的太子臉上一片火辣辣,好像被人兜頭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第32章 馬車徐徐駛過鬧市,早間還未開的一些鋪子已經(jīng)在招攬生意。 陸大老爺見外甥女上馬車后就一直看著外邊, 余光瞥到一家茶樓, 就敲了車壁示意停下:“我們到里頭坐坐?” 初芙聞言抬頭,就看到靜竹齋三字。 原來從齊王府到謝家會經(jīng)過這里, 她先前居然沒有注意。 “好?!敝x初芙點點頭,正好也不太想回謝家。 馬車很快就停到茶樓跟前,舅甥倆一前一后往里去,堂倌熱情上來招呼。見到陸大老爺正三品的官服,臉上的笑堆得連眼晴都瞇成了縫隙。 兩人到了二樓包廂, 從樓上能往下看到中空的大堂,一張書案放在正中。只是客人還少, 說書人也不在。 以前她和許廷幾人倒是常常在這里聽說書。 那說書的是中年男人, 瘦得跟竹竿似的,是個屢屢落榜的秀才,最后為了生計不得不混跡在這茶樓里。講天南地北的故事。 謝初芙坐下后直接點了靜竹齋的新茶, 陸大老爺見她如此熟悉,奇道:“你之前來過?” 她扮男裝出門也不是什么新鮮事兒,陸大老爺聽了后笑笑, 旋即嘆氣說道:“你再被賜婚齊王, 往后可不能再扮男裝出門了,被識破了身份不好?!?/br> 說起賜婚, 謝初芙原以為自己還會有反抗情緒, 卻發(fā)現(xiàn)自己出奇平靜地說:“知道的, 女學那里是不是也要停了?舅舅知道婚期嗎?” 陸大老爺沉吟著:“我朝所有王妃在出嫁前都要在家學習皇家的禮儀, 女學一般都停了。至于這個婚期……皇子大婚,起碼要半年以上的準備,再有睿王的事才過。你倒不要想太多?!?/br> 外甥女今年十六了,先前守孝,一直沒提親事。但本朝大多數(shù)姑娘都是十五及笄就出嫁,十六歲,他也不確定天家怎么想。 但大概不會推到明年,齊王是今年九月滿十八。 一般皇子都是十七八歲成親,二十及冠去封地。 謝初芙倒也沒想太多,就是有些恍惚,嫁人的事居然就又被提上日程。還是那個傻傻鉆了兩回自己床底下的齊王。 她正回憶著自己究竟是什么時候就和齊王扯一塊兒的事,陸大老爺又說道:“你既然已經(jīng)賜婚給他,想必不會再對你有什么不利的行為??偙犬斄颂恿兼泛?,雖是份位只在太子妃之下,但那到底不是正妻,要委屈得多?!?/br> 等太子登基,后宮的爭寵,想想都要不寒而顫。 初芙卻是一驚:“太子良娣?舅舅你在說什么?” 陸大老爺這才把藏了許多天的事情道來,聽得謝初芙毛骨悚然—— 為什么太子會起這個心思,難道是要將她拿捏到身邊,好威脅控制著她舅舅嗎? “事情已經(jīng)過了,后來太子也沒有再提,你就被賜婚了。也算不幸中的大幸運?!?/br> 謝初芙這時突然抬頭,清澈的杏眸里有一種執(zhí)著。她問:“舅舅,您跟我說實話,其實您也覺得齊王是被算計的那個對不對!齊王……曾給我說過,在靈堂那晚上,他看到了黑影才會在那個時候出現(xiàn)的?!?/br> 舊案再提,陸大老爺眸光閃爍,但面對外甥女帶著的懇求。他到底還是說了實話:“定案后,我又去了睿王府,我找了睿王府的管事問,守靈當晚有沒有什么異動。管事回憶齊王有說遇到古怪人影的事……初芙,齊王可能是被算計了,但是這事,你往后也不要再提了?!?/br> “即便是齊王面前?!?/br> 他查到這事,所以在對外甥女賜婚給齊王后,反倒覺得松了口氣。 起碼她不會面對像太子那樣心思深沉可怕的人。 說罷,陸大老爺又想到什么:“齊王什么時候跟你說這事的?!?/br> 謝初芙一噎,捧著茶碗喝茶。茶肆里也起風么,她好像什么也沒有聽到…… “今日且說昨夜長街兇案!” 正是她想怎么蒙混過去的時候,大堂突然響起清脆的驚堂木啪擊聲,中氣十足的男聲就在大堂里回蕩。 舅甥倆都被這聲音吸引了注意,側頭從窗子往下看,是那個中年秀才已登場。這么會功夫,堂下空閑的位置已經(jīng)坐了不少人。 謝初芙就瞇了眼,盯著中年秀才一張一閉的嘴唇。 昨夜長街兇案? 花燈著火燒死人的事嗎? 已經(jīng)傳開來了? 果然,中年秀才已繪聲繪色開始說來:“昨夜長街突然天降異火,把花燈點燃成了火龍……”可才說了兩句,堂下就有人起哄了。 “不要說燒死人的事了,大家都知道呢,說說齊王殿下如何英雄救美,成了佳話的事??!” 陸大老爺聞言就去看了對面的被救的‘美’,謝初芙嘴角一抽,敢情這事也滿京城都知道了? 一句半帶哄笑的聲音響起:“這是英雄救美,還是英雄救霉啊。聽說早上陛下才給救美的齊王殿下賜婚,結果齊王殿下如今還未清醒過來,這美可是大名鼎鼎的謝家大姑娘!” “說書的,你不如說說謝家大姑娘的傳奇吧,聽說她出生就克母,后又克父兄。這些比兇殺案有趣多了。” 堂下果然不少人就開始附和,說什么兇殺案去大理寺聽開堂審理就好了。 百姓們對高門大戶的私密事還有皇家才叫關心。 說書的秀才被這些人起哄得臉上陣青陣紅,嘴唇嚅嚅,一時沒了聲音。 陸大老爺也氣得臉色鐵青,站起了身就要拿茶碗往下砸去。謝初芙忙拉住了他的手,他手都在發(fā)抖:“無知刁民?。∧闼墒?!” 謝初芙神色平靜,甚至還慢慢揚了個笑:“我的意思是,我自己來?!?/br> 話落,不但是桌上茶碗,連同裝了花生和瓜子的小碟都被她直接從窗子里丟了下去。 鬧哄哄的大堂就有人大喊:“哎喲,誰潑的茶!誰潑的!給老子下來!” 還有被瓜子花生劈頭砸一腦袋的,碎裂的瓷片濺到桌上地上。 謝初芙就那么倚在窗子前,也不避諱那些望上來的視線,清脆的聲音從二樓傳遍整個大廳:“要不讓我這本人來給眾位講講傳奇?” 剛才還叫囂地大廳一瞬間寂靜無聲,起哄的幾個人頭皮發(fā)麻,已是全身冷汗。他們看見了窗邊還有一個緋紅的身影,帶著梁冠,那是朝中起碼三品以上的大員裝扮。 一個姑娘家聲稱本人,身邊還有位威嚴的大臣,鬧得最兇的幾個人當即腳一軟跪了下來。 店家也沒想到居然會那么湊巧,就遇上本尊,這簡直就是兩尊大佛啊! 店家忙噔噔噔跑上樓去,不料有人比他更快,將他擠到一邊,高聲喊著:“老爺,表姑娘……宮中有賞,宮中有賞要表姑娘接賞!” 來人正是為兩人駕車的車夫,是謝家想去齊王府找人的下人看到陸家馬車停在茶樓,算是半路把人截著了,要初芙回家中接賞。 宮中有賞一般都會先派人到府里通知一聲,送賞的會晚小半個時辰,讓人有時間擺香案和更衣。 陸大老爺皺眉,問急吼吼地車夫:“知道是怎么原因?” 車夫咽著唾沫說:“是說表姑娘去了王府,齊王殿下就清醒了,殿下派人去了宮里稟報,陛下就下了賞。說……說姑娘是受福澤的人?!?/br> 這話說得謝初芙都怔了怔,很快就又明白了。 這八成是趙晏清去請的賞吧,他是怕自己又被說成了克夫? 她抿抿唇,嘴角卻是止不住上揚,眼底已有了笑。陸大老爺也聽出來內(nèi)情了,心情有些復雜,但一想這也算是齊王在護著外甥女,心里又無比輕松。 他就帶著她下樓,樓下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齊王醒來了,皇帝還說謝家姑娘是有福之人,就好像是在說齊王的醒是謝姑娘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