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打了簾子進到內(nèi)室,屋中放著幾個碩大的冰盆,涼意十足,臨窗擺著一張黃花梨卷芯紋藤心羅漢床,離羅漢床幾步開外,又是一架金漆點翠圍屏,隱隱能見后面的拔步床。 衛(wèi)珩沉吟片刻,繞過屏風,又自行搬了矮金裹腳杌子坐在床邊。床上的秦婉就好像只是睡著了一樣,除了臉兒蒼白沒有血色,一切都如常一般。她呼吸沉沉,濃密的睫毛隨著呼吸輕顫,她肌膚細膩,甚至連毛孔都看不出來。加之離得近,她身上的馨香味竄入鼻中,讓衛(wèi)珩愈發(fā)的意亂神迷。伸手輕撫她的小臉,如凝脂般細膩的觸感,衛(wèi)珩愛不釋手,秦婉卻嚶嚀一聲,嚇得衛(wèi)珩趕緊收回手,臉上頓時燒了起來。 這趁女孩兒昏睡不醒跑來摸別人小臉的行徑,和登徒子有什么不一樣? 衛(wèi)珩越想越羞愧,恨不能鉆進地縫去才好,秦婉卻悠悠醒轉(zhuǎn),還有些恍惚,軟軟的撒嬌說:“你什么時候回來的?”翻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秦婉笑得有些迷離,“你總是這樣壞,下次再瞞著我,我就再不理你了?!?/br> 她嬌聲撒嬌,讓衛(wèi)珩心中起了異樣的感覺,見她對自己笑得嫵媚多情,渾身都熱了起來:“不會瞞著你了,往后我什么都告訴你好不好?” “你不告訴我也不打緊,我總會知道的?!鼻赝裥Φ?,腦子昏沉沉的難受,向他伸出了小手,“真好,我正想你,你就回來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大力撒糖不要停哈哈哈哈哈 咱們還是要撒糖的~ 關(guān)于溫大人的戲份吧,能少盡量會少噠,不過他是個很重要的角色你們懂得么么噠 至于夷光和柳表哥,他倆還要相愛相殺一段時間,畢竟夷光meimei是個很遲鈍的女孩紙~ 幸歡顏 29 衷腸 秦婉說話語調(diào)軟軟的, 含著幾分撒嬌的意味, 讓衛(wèi)珩渾身都燥熱起來。她小手涼涼的, 順勢撫上他的臉:“你又臉紅了, 大男人總臉紅做什么?” 她怕是剛醒,有些糊涂了。衛(wèi)珩自覺不該如此趁人之危,輕聲道:“郡主……”她眼神迷蒙而繾綣,衛(wèi)珩搭上她的小手,輕輕握緊了些,“郡主糊涂了, 好生休息吧?!?/br> “衛(wèi)珩, 我沒有糊涂?!彼涇浀娜鰦?,“我不喜歡你叫我郡主。” 往日每一次相見, 秦婉都是含著知禮的笑容,叫他“衛(wèi)公子”,這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衛(wèi)珩心里暖洋洋的, 一股暖流在蔓延。有無數(shù)人叫過他的名字, 但誰也沒有秦婉叫得好聽,不覺手上力道加重,秦婉哼了一聲:“好疼……” “弄疼你了?”衛(wèi)珩忙放手, 見雪白的小手上都給自己捏出了清晰可見的指痕, 頓感愧疚,將秦婉的小手放入薄被之中, 柔聲道,“好好休息吧, 婉婉?!?/br> 他脹紅了臉,一邊覺得自己唐突了秦婉,一邊又渴望她再次給自己回應(yīng),如此天人交戰(zhàn)了一會子,再沒有聽到回音,秦婉已然沉沉的睡了過去。她呼吸愈發(fā)深沉,似乎累了很久了。望著她有了幾分血色的小臉,衛(wèi)珩眼底一暖,旋即親了親她的額頭,柔聲道:“婉婉,我心悅你。” 秦婉像是能夠聽到一樣,輕輕的“嗯”了一聲。幾許陽光透過窗戶灑了進來,他斜坐著,陽光在他眼底染上了暖意,溫柔的望著床上熟睡的少女,再不見眉宇間的陰郁。 若是往后的每一日,都有秦婉陪在身邊,那有多好。 原以為秦婉會睡上很久,但不過一刻鐘,她就再次醒了過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清亮的雙眸對上坐在床邊的衛(wèi)珩,她起先一怔,旋即紅了臉,將臉兒埋在了薄被之下:“你怎的在這里?”她方才做了一個夢,夢見回到了前世她最后一次送衛(wèi)珩出征之后,睜開眼,就看到衛(wèi)珩回來了。他就像以前一樣,坐在床邊,含笑望著她,對她說:“婉婉,我心悅你?!?/br>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前世死前,她有多想再見衛(wèi)珩一面。 見她將臉兒用薄被遮去了大半,眼里全是忸怩和羞赧,衛(wèi)珩忽又覺得有些可惜,方才秦婉依依喚他“衛(wèi)珩”,他現(xiàn)在還想聽她再叫他衛(wèi)珩。不過,一向內(nèi)斂慣了的人,自然不會將這樣的情緒表現(xiàn)出來:“郡主還要再睡么?” 秦婉搖頭,黑白分明的眸子那樣望著他,輕輕說:“出去?!毙l(wèi)珩沒聽清:“什么?” “讓你出去?!鼻赝衲樕匣鹄崩钡?,她不知自己今日是怎么了,方才被宋夷光搖了兩下便失去了意識,現(xiàn)下一醒來,又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衛(wèi)珩靜默片刻,起身道:“好?!?/br> 他起身便要打了簾子出去,秦婉忙叫住他:“你做什么去呀?” “你不愿見我,我自然該出去。”衛(wèi)珩轉(zhuǎn)頭,眉宇間再次帶上了陰郁,“你不愿見我也是應(yīng)當?shù)?,自有待你更溫柔的人來瞧你?!?/br> 他話中影射的人自然是溫一楓,秦婉如何不知,露出自己的臉兒來:“誰不愿見你了?讓你到屏風外面去,我更衣后再跟你說說話?!毙l(wèi)珩不動,耳根卻漸漸紅了,秦婉又似自言自語:“讓你等著就惱我,還要說混賬話來嗆我,從未見過這樣酸的男人?!?/br> 衛(wèi)珩略帶了些哀怨轉(zhuǎn)頭看她,一語不發(fā)的坐在了臨窗的黃花梨卷芯紋藤心羅漢床上,秦婉喚了紫蘇等人來給自己更衣。衛(wèi)珩坐在外面,聽著屏風后窸窣的聲音,腦子里全是方才秦婉嗔他的話,那樣熟稔,仿佛兩人早已是至親之人一般,如此想著,他露出幾分笑容來,滿心期待著秦婉出來。 不多時,屏風后面聲音就停了,衛(wèi)珩愈發(fā)正襟危坐。她換了一件素色的綢緞衣裳,長發(fā)松松挽了個髻,發(fā)中唯一的首飾就是衛(wèi)珩送她的那只銀鳳簪,方才慘無人色的小臉兒現(xiàn)下紅潤了不少,她走得很慢,見衛(wèi)珩膠著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紅著臉撅嘴,乖巧的模樣那樣惹人憐愛。 慢吞吞的坐在了小幾的另一側(cè),杜若換了熱騰騰的藥汁來:“郡主今日中暑,還是多吃些消暑的,這藿香水是再好不過的了?!闭f罷,一勺勺喂了秦婉服下,又捧了蜜餞來。吃過了蜜餞,秦婉揮手令兩人在外等候,自己取了個靠背墊在腰后,這才坐好:“你今日彈琴,我聽到了,貴女們都說是溫一楓彈奏的,我就知道是你?!?/br> 前世她是聽過衛(wèi)珩彈琴的,他不是迂腐的文人墨客,是以指尖流淌出來的音色大多是雄渾如山之高,但偶爾,兩人合奏,他的琴聲又會變得嫵媚起來。聽多了,他的風骨自然就能聽出來了。 衛(wèi)珩自然很是受用,不動聲色的問道:“我好,還是他好?” “各有各的好處,何況一人是琴,一人是簫,不可相提并論?!鼻赝窈φf道,自今日明白了衛(wèi)珩吃醋的勁兒并不比女人少之后,她也就愈發(fā)的覺得,自己和衛(wèi)珩的關(guān)系又進了不少,“只是就私心而言,自然你更勝一籌?!?/br> 衛(wèi)珩這才臉色稍霽,復細細端詳秦婉,見她似是憔悴了些,沉吟片刻:“今日我不知是甚緣故,但你忽然昏過去,雍王爺便下令杖斃了柳府上的婆子,我雖不識得是誰,但我想,與我今日午時同你賭氣之事撇不開關(guān)系吧?”今日中午,他聽了朱婆子的話,竟對秦婉發(fā)起脾氣來,想到這些,他就追悔莫及。秦婉是他的珍寶,他竟然對秦婉發(fā)了火,這一點讓衛(wèi)珩心中又急又恨,“今日是我不好,不該兇你?!?/br> “我不記得了?!鼻赝裎⑿Γ纤唤獾哪抗?,她笑,“往后我只會記得你的好,不會記得你不好。” 衛(wèi)珩心中一暖,旋即頷首:“我也會努力不再做讓你覺得不好的事?!毕氲剿袢哲浐鹾醯膯舅?,衛(wèi)珩渾身都繃緊了,想將她抱在懷里,喚她“婉婉”。 將耳邊碎發(fā)掖在耳后,秦婉想了想,還是選擇將部分事實告訴他:“今日在你跟前說,我和表哥情誼深厚,要議親這話的婆子是我表姨孟嵐身邊的朱婆子,以你的頭腦,想必是知道她什么意思的——未必不是要你我離心?!?/br> 因拜師之事,世人皆知衛(wèi)珩和秦婉頗有幾分情誼,雖不知是何緣故,但秦婉肯紆尊降貴親自帶著衛(wèi)珩去拜師這點,就夠讓人明白了。而皇帝又沒有眾人想象中的反應(yīng),是以眾說紛紜,有說秦婉行事是皇帝授意的,又有說雍王早年受過衛(wèi)家恩惠,這才引得秦婉助衛(wèi)珩行事,更有些人,認定秦婉是看上衛(wèi)珩了,但這話不敢說,一旦給皇帝知道了,只怕沒有一個能討得了好的。 而衛(wèi)珩自是清楚其中的緣故的,略紅了臉:“是我昏了頭……” “與你無干?!鼻赝裾f到這里,低聲問道,“你且想,朱婆子是我表姨的人,她這樣害我,不是孟嵐授意么?倘若聽到的不是你而是別人,我的名聲,怕就徹底毀了。你不知道,在我母妃二七之日,柳家人前來吊唁,孟嵐似乎對我父王動了心思,我母妃才歿了,我如何能忍?”話到此處,她聲音愈發(fā)低了,讓衛(wèi)珩自行去想象。 柳姨新喪,雍王有一年的杖期,一年之內(nèi),莫說不能娶親,就是孩子也不能有的。而孟嵐這種時候動了心思,還不夠明顯么?儼然是想從姨媽變成后媽。秦婉作為長女,怎可能讓這事變成事實,自然是加以阻攔,只怕就是如此,觸動了孟嵐的利益,這才讓孟嵐打定主意,壞了秦婉的名節(jié),即便壞不了,也能讓自己和她離心。 咬緊了牙,衛(wèi)珩握眉頭蹙緊:“她未免用心太過歹毒了些。”又紅了臉,低聲道,“郡主不要害怕,往后……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我會護著你?!?/br> 秦婉臉兒一紅,輕輕的點頭。前世她二十二歲才嫁給衛(wèi)珩,新婚不久,又對他戒心難除,是以從來不會將心中的事告訴他。回門那日,一貫仗著孟嵐在雍王府作威作福慣了的朱婆子又像往日一樣羞辱她,秦婉不想理她,也就自己生受了。誰知衛(wèi)珩不言不語,直接砍了朱婆子的腦袋,將其扔到了孟嵐跟前,撂下話來:“婉婉既然嫁給我,便是我衛(wèi)珩的夫人,你雍王府勢大,也沒有羞辱到衛(wèi)夫人頭上來的道理。若是不服,只管去圣上跟前告我,在圣上跟前,我還是這話。” 孟嵐那時氣得半死,又不敢發(fā)作的樣子,讓秦婉著實出了口惡氣?;爻痰臅r候,她向衛(wèi)珩道謝,衛(wèi)珩則脹紅了臉,問她:“我可以抱你么?”得了她的許可,他才小心翼翼的抱著她,柔聲道:“婉婉不要害怕,往后再也沒有人能欺負你,我會保護你。” 想到了這些,秦婉臉兒陡然變紅,溫柔的笑意漫上了唇角:“有你這話,再有這樣的事也不打緊?!比缃裣胂肟矗蠉挂唤楣屡?,有什么本事得到趙王的遺物,將阿羽陷害成那樣?無非是秦儀和其聯(lián)手,孟嵐除掉了阿羽,世子之位就落到了自己兒子手上,而秦儀陷害了太子,太子之位也落入他的彀中。 這輩子,這些人還想故技重施,只怕就沒有那樣容易了。 正想著,外面忽的傳來紫蘇的聲音:“王爺回來了?!鼻赝駵喩硪活?,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屏息聽著。自拜師之事出現(xiàn)后,雍王雖不明說,但要說多喜歡衛(wèi)珩也是不能,是以秦婉在柳老太太跟前告發(fā)朱婆子的時候,也只敢說衛(wèi)珩感念自己引薦的恩德,而不敢說兩人交好一場,現(xiàn)下要是給雍王撞破了自己和衛(wèi)珩單獨相處的事情,難保雍王不會發(fā)怒。 是以秦婉不能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聽紫蘇如何與雍王對答的。雍王剛從外回來,似乎很熱,聲音也有幾分難言的焦躁:“郡主醒了么?” “醒了,現(xiàn)下一人在內(nèi)室看書呢。”紫蘇答得十分從容,特特強調(diào)了“一人”,秦婉忙輕聲道:“衛(wèi)公子躲一躲,我父王……你知道的?!?/br> 前些日子秦婉險些被牽連,雍王怎能對他有什么好觀感,念及此,衛(wèi)珩頷首起身,隨秦婉躲在了屏風之后。還未來得及出來,雍王已然打了簾子進來,見空無一人:“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