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那溫一楓的意思是……”秦儀抿緊了唇,問道,“要我殺了春兒?” “是?!毙P頷首,“溫大人說,三爺和春兒的事,除了您和身邊的內(nèi)侍,還有誰知道?三爺平素行事如此隱秘,每次見春兒,都是將她接出來而非自己前去。如果不是那丫頭自己嘴巴不緊,將此事倒了出去,三爺也不會陷入如此局面。”小廝越說越覺得有理,“況,溫大人還說,縱然現(xiàn)下殺了春兒確是風(fēng)險很大,也容易惹人懷疑,但只有死人才能永除后患,其中利害,煩請三爺自己權(quán)衡一二?!?/br> “要本王自己權(quán)衡,要他來又有何用?”秦儀語氣十分不善,想到頭一次遇見春兒的時候,她風(fēng)情萬種的樣子,讓秦儀好不沉醉。王妃很好,只是秦儀所喜歡的,并不是像王妃一樣溫婉的女子,而是熱烈如火的姑娘。所以一直以來,秦儀和王妃都是相敬如賓,外人看來自然是感情篤深,但秦儀并不喜歡王妃。 他很喜歡張揚的春兒,但若是為了她,讓自己被父皇厭棄……溫一楓所言不假,唯有死人,才能徹底讓人放心,才能徹底為他保全秘密。 那小廝本就是溫一楓的心腹,從三皇子府回去,便徑直回了溫府。溫一楓立在書房之中,正給一株盆栽修剪枝葉,見其回來,才笑盈盈的問道:“話都帶到了?” “帶到了?!毙P回答,溫一楓微微一笑,“既是帶到了,那咱們就等著看好戲吧?!?/br> “小的有一事不明,還請大人告知?!毙母剐P沉默半晌,還是問道。他的確不懂自家大人到底在想什么,數(shù)年前,溫一楓便向秦儀投誠,幾年間一直是秦儀的智囊,提出了許多政見讓秦儀呈給皇帝,使其得了皇帝的青眼。但現(xiàn)在,自家大人何以給秦儀出這等餿主意,讓他殺了春兒,將自己拋上風(fēng)口浪尖? 溫一楓笑著看他一眼,重新拿了銀剪剪去盆栽的枝葉:“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良禽擇木而棲嗎?”又猶似喃喃自語,“我不過提了一嘴,還闡明了利害,他卻猶似抓住了救命稻草,非要作死。如此蠢鈍且目光短淺的人,我還害怕他把我給拖累死。沒用的東西,剪掉就是了,留著白白浪費養(yǎng)分?!彼昧舻粢桓ρ?,懶洋洋的笑道,“況且,他對和寧郡主下手的事,真以為我不知道?” 小廝驟然一驚:“大人真的喜歡和寧郡主?” “你以為咱們這位小郡主是善茬嗎?如今這鬧得沸沸揚揚的事,勢必是她的手筆?!睖匾粭髅虺鲆粋€詭秘的笑容來,“我自然是喜歡她的,我怎的不喜歡她?我最是喜歡她了?!?/br> 62 救命 這關(guān)于春兒的流言接連傳了好幾日, 將京中百姓想要看熱鬧的心思給勾了出來, 加之如今臘月, 大多數(shù)人本就閑了下來, 更有空閑的時間關(guān)注這件事。一時之間,風(fēng)月樓靠著這位“被三皇子包下”的春兒姑娘,又招來了不少客人。 這日里,紫蘇找了個小廝往風(fēng)月樓去,回來繪聲繪色的講了風(fēng)月樓如今的盛況。他并不知道秦婉的用意,只當(dāng)秦婉是年輕, 所以喜歡聽這些風(fēng)流事罷了。待他講完, 秦婉抿唇直笑,讓人帶他下去領(lǐng)賞后, 這才捧了書來看。 “讓他一肚子壞水兒,現(xiàn)下可真真是活該了?!倍湃粜闹笨诳欤瑥街比碌? “最好這流言再傳上幾日, 惹得陛下徹底厭棄他才好。” “作風(fēng)不好,卻還有些長處的?!鼻赝竦f道,“他是風(fēng)流, 給天家抹黑了, 只是皇伯父會不會徹底放棄他,卻也是未知之?dāng)?shù)。” 杜若嘟囔一聲, 似是有所不平。秦婉只笑道:“無礙的,秦儀那性子, 只怕就要忍不住了?!?/br> 即便秦儀有溫一楓,但秦儀有時候并不會聽溫一楓的。他生性乖張,加上認為有溫一楓相助,無人能在智謀上勝過他,是以會囂張起來。本性如此的人,竟然沉寂了這樣久,讓秦婉著實沒有想到,略一沉吟,還是說“去請老mama的兒子來,就說我有事請他幫忙,旁人我都信不過。再去東宮,請?zhí)痈绺缃枰粋€武功高手給我?!?/br> * 風(fēng)月樓今日又是一番熱鬧的景象,因為如今流言之故,眾人不敢埋汰秦儀,但總是能埋汰春兒的,是以無數(shù)人想要見春兒,老鴇樂見其成,只□□兒出來唱上一首小曲兒,這才讓她回去,還美其名曰“是三爺?shù)娜?,賣藝不賣身。” 春兒一曲唱罷,不少恩客又開始起哄。唯獨一人起身找到老鴇,笑道:“春兒姑娘當(dāng)真賣藝不賣身?” 風(fēng)月樓是銷金窩,可有不少風(fēng)流的達官顯貴往來,是以老鴇子見識倒也多,見對方談吐不俗,舉止風(fēng)雅,衣著更是華貴,只猜想是哪家的公子,笑道:“公子說笑了,我們風(fēng)月樓是生意人,又是世人眼里的下九流,如何敢跟三爺過不去?” “三爺不是已經(jīng)好久沒來過了嗎?”那人笑道,“再說了,我瞧著春兒姑娘著實貌美,心中喜歡,不過想有一場露水姻緣罷了,只此一次?!?/br> 老鴇心說這人看來的確不是個普通人,竟然知道春兒許久不被三皇子叫去了。但樣子也要做足,忙笑道:“這樣可不好,萬一……” 那人驟然冷笑起來:“你只知會得罪了三爺,也不怕得罪了我?”又從懷中取出一張銀票來,價值千兩白銀,“今夜我會派人來接春兒姑娘,若是做mama的執(zhí)意不肯,那可不要怪我無情。” 好么,這四九城中三步一王,五步一公,招惹不起的數(shù)不勝數(shù)。總歸現(xiàn)在流言四起,作為當(dāng)事人的秦儀未必會來,還是保住自身才是要緊。 老鴇子當(dāng)即換了一張笑臉:“瞧這位爺說的,不就是一次嗎?倒也使得,今夜?fàn)斨还軄斫?,過了點送回來就是了。” 眼看就到了傍晚,春兒便閉門謝客,又怕給人瞧去了,只敢從后門出去。待上了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便一路晃晃悠悠的往風(fēng)月樓外去了。大熙并無宵禁,是以夜中很是熱鬧,車外人聲鼎沸,春兒有些心不在焉,只盤算著要去哪里。 馬車在城中繞了好幾圈,這才慢慢的往一處寂靜的別院去了。春兒被叫下車的時候,那出錢的男子正在院中,春兒心中一喜,這才笑得極近妍媚,行禮:“見過爺?!?/br> 那人神色淡淡,一點也不熱絡(luò):“你隨我進來?!闭f罷,徑直在前走,春兒不明所以,忙跟了上去,穿過抄手游廊,又進了垂花門,一直進了院中的抱廈,那人才說:“進去吧。” 春兒不明所以,還是進去了。屋中地壟燒得很暖,她一進去鼻子上出了一層細汗,忙不迭脫了斗篷,自有侍女接過放好。她探著身子張望,見碧紗櫥之中似是坐了個女子,雖看不真切,但她形容尚小,怕還沒有及笄。 作為風(fēng)月樓的花魁之一,春兒可什么場合都不懼,待其中叫進,她便立刻進去了,笑道:“不知姑娘讓春兒來,所為何事?!?/br> 屋中少女坐在羅漢床上,她生得很美,五官精致仿佛工藝品,嵌在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雙翦水秋瞳就這樣望著自己,眨眼之時,眼波流轉(zhuǎn),仿佛湖水泛清波。身上穿戴雖是素凈,但卻無一不是精美之物,自然絕非一般人家。只是身形瘦弱,在這樣的屋中穿得也多,怕是有些不足。 而秦婉也在看這個女人,她雖美,但總少了些味道,絲毫沒有大家之女的含蓄和溫婉,妝容雖是增添了不少顏色,但明擺著就是用來引誘男人的。 秦儀的王妃可也是個美人,縱然不比春兒妖媚,但可比她美多了??烧媸瞧薏蝗珂?,妾不如偷。 “原來是姑娘出的銀兩?!贝簝毫r便明白過來,行了個禮,笑盈盈的望著秦婉,“不知姑娘是要春兒如何?若是那事兒……春兒不才,倒也是會的?!?/br> 她只將秦婉叫她來是要做些玉女磨鏡的事,是以也并不推辭,秦婉望了她一眼:“你可知道你要死了?!?/br> 肯定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讓春兒立時白了臉:“姑娘要殺我?” “我不殺你。”秦婉還有些咳嗽。自有人端了桑杏湯來,“自有人要殺你,我不過是想救你?!?/br> 春兒立時綻開婉轉(zhuǎn)的笑容:“姑娘可真會說笑,縱然看得出姑娘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兒,但春兒也不是什么好相與的。若要殺我,也該掂量掂量,能不能開罪三殿下?!?/br> 見她天真至此,秦婉冷笑道:“然而若說有人要殺你,除了你的三爺,我著實想不到還有誰了?!币姶簝耗樕⒓窗l(fā)白,秦婉接著笑道:“你讓他如此被動,更給人嘲笑,你還想活下去?” 春兒冷笑:“姑娘怕是不知道,我和三爺是傾心相愛的,他怎會殺我?” “傾心?你是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沒什么了不起。而你若真心待他,現(xiàn)在會在這里?”春兒臉上一白,后者倒也淡然:“疏不間親,我不難為你,最遲三日,你的三爺定然有所動作,但愿春兒姑娘有命活到那時?!闭f罷,她懶洋洋倚在了小幾上:“言盡于此,送客吧。” 待春兒一出去,秦婉便吩咐道:“叫太子哥哥借給我的那人去跟著她,別讓她被人害死了,好歹是一條性命?!?/br> 待了還不到半個時辰,春兒便被送了回去,老鴇子只認為是春兒言行有誤,傷到了客人顏面,說了她幾句,春兒便發(fā)了氣,進屋關(guān)門再不言語。老鴇氣得要命,還是只能打發(fā)人去給春兒送吃食。 悶悶的舀了一碗米粥,想到秦婉的話,春兒心中還是有些不安的,秦儀堂堂皇子,真會為了她而如何?她未免太過高看自己了,但是他真會對自己下毒手嗎?如此想著,春兒正要吃飯,只聽一聲細微的破空聲,她手中的瓷碗已然碎了,其中的米湯澆了一身,還有些濺落在了地上,立時翻出一層細密的泡沫來。 春兒頓時心驚,從妝奩中取了銀針出來,一一試了送來的吃食,見銀針無一例外全部發(fā)黑,明白下毒之人是成心要置自己于死地了。 她當(dāng)下不敢再吃喝,更不敢聲張,連自己的房間也不敢待,非要到去和老鴇一間同睡。 一夜未眠,第二日一早,春兒便從風(fēng)月樓后門溜了出去。因昨夜已然夜中,馬車又拐了好幾圈,她找不到路,一路從城西找到城東,才發(fā)現(xiàn)了昨夜進去的小院,忙請人通傳。卻被告知,秦婉并不在,春兒的眼淚立時便滾了下來:“求你家姑娘救救命吧,我不想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