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雍王一時語塞,夏昭華端了哥窯瓷八方碗在手,慢慢的吃了一碗米粥,并不去搭理雍王。頓感挫敗的雍王咬了咬牙,悻悻說:“是我忽略了。只是……我不愿意你如此受了委屈?!?/br> “王爺怎知道我是否受了委屈?”夏昭華笑道,“一個稱呼罷了,也能說上受委屈?”說到這里,她只重新給雍王盛了飯,囑咐他好生吃之后,出去找三個孩子去了。望著她出去,雍王頓覺自己好像被拋棄的小可憐,抬眼則見首領(lǐng)太監(jiān)含笑立在一旁,頓時有了些想撒氣的念頭:“怎么著?你很是歡喜?” “奴才只是覺得,這位新王妃真是個妙人兒?!笔最I(lǐng)太監(jiān)含笑連連,一點也不去觸雍王的霉頭,能讓自家王爺如此服服帖帖,能不是個妙人兒嗎?更何況就王爺這神色,也只有在先頭王妃娘娘與他鬧氣之時才能看到,“先頭王妃娘娘在天之靈,見三位小主子能有這樣的繼母疼愛,也該瞑目了?!?/br> 想到發(fā)妻,雍王神色斂了許多,低聲道:“她確實是很好的,很好的……” 夏昭華出得門去,見雙生子拉著秦婉,三人蹲在地上看螞蟻搬家,一時也是笑起來:“我四處尋不見你們,原來在這里。”還沒說完,兩個小家伙忽然咧開嘴笑,撲到她懷里:“jiejie說,夏姨嫁給父王做新母妃了,要叫母妃的??墒?、可是……”兩人說得急,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最后才說,“以后媛媛和阿羽可以叫夏母妃嗎?” 夏昭華微微一笑:“自然可以?!眱扇送涣松?,她也不會讓兩人忘記,至于稱呼,只要兩個孩子是真心喜歡她,那么叫什么,又有什么要緊的? * 待到三日后回門,雍王自行與夏昭華去了,如今文科殿試已經(jīng)結(jié)束,武科殿試開始,京中依舊熱鬧。過不了幾日又是柳老太太的生日,雖不是大生日,但秦婉和雙生子少不得去看看。 “郡主的意思,是我也要去?”夏昭華盈盈含笑,身邊的雙生子一邊一個拉住她,很是乖巧,命人各自給他們盛了一碗清風(fēng)飯,夏昭華這才含笑:“我若是去了,怕是有些不妥……” “母親若是不去,才怕不妥?!鼻赝窈艿ǖ恼f道,“母親可知道孟氏?” 聽她提到這個,夏昭華微微一怔,中秋那日,夏夫人也在柳府,自然知道孟嵐和秦婉決裂的事,是以夏昭華也知道一些當(dāng)時的話,說是孟嵐本想引誘雍王,結(jié)果被秦婉阻攔了,這才懷恨在心想要壞了秦婉的閨譽。想了想,她說:“略有耳聞。” 秦婉頷首:“母親既然知道,那我也不瞞著了。上一回舅母與我說,要準(zhǔn)備與孟嵐說親了。只是孟嵐是個心比天高的,偏生模樣又像我母妃,只怕不會那樣輕易就鬧出這事來。外祖母壽辰,也不好拘著誰,一個屋檐下,總是會鬧出什么事來的。父王那性子,母親也知道……” 雍王性子優(yōu)柔寡斷,又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秦婉雖然明白事兒,但做女兒的總管不住當(dāng)老子的。即便雍王如今絕口不提孟嵐,但就憑那張和雍王妃相似的臉,見了面總有三分情誼。若孟嵐再用出什么下作手段來,難保雍王不會上鉤。 “既然如此,我也同去吧?!币娗赝裼袚?dān)心之意,夏昭華展眉一笑,“免得王爺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到時候兩家子皆是下不來臺?!?/br> 得了夏昭華首肯,秦婉忙起身謝了,雙生子歡天喜地的扭著夏昭華,親熱的叫著“夏母妃”。 很快就是柳老太太的壽辰了,因如今還是盛夏,是以雍王大清早就帶著新婚的妻子和三個孩子出發(fā)了。待到了柳府,自有人來迎著。幾個小丫鬟心中不平,將雍王一行人迎進(jìn)門去,就聚在一起低聲嚼著舌根:“這新王妃什么人呢,才跟王爺大婚多久,就敢涎著臉來咱們府上了,是向咱們老太太示威怎的?也是咱們家王妃娘娘不在了,否則……” 佩蘭跟著柳老太太和柳重錦親自出來迎接雍王一家子,又落在了后面,見幾個小丫鬟竟然說出這話,秀眉擰起,低聲道:“不好好去當(dāng)差,反倒是說起閑話來了,別仗著主子們心疼,就連尊卑都分不清了。這話一旦捅到老太太、太太跟前去,仔細(xì)你們的皮?!?/br> 幾個小丫鬟本就是因為年輕不知事才說這話,給佩蘭唬住之后,趕緊住口,自行去做事了。 將幾人呵斥退了,佩蘭才跟上了眾人進(jìn)去。柳老太太正與好些命婦說話,見雍王等進(jìn)來,眾人紛紛起身行禮。打過招呼之后,柳老太太細(xì)細(xì)看過秦婉姐弟三人,秦婉倒是變化不大,但雙生子拉著夏昭華的手,笑得很乖,小臉圓乎乎的,很是可愛。孩子們的反應(yīng)是最能說明事兒的,想到這里,柳老太太長長的舒了口氣,起身笑道:“方才還與夏夫人說到王妃,現(xiàn)下不就來了?”說著,將她引到身邊坐下,又是好一番夸贊。 今日是柳老太太的壽辰,加上雍王已然大婚,柳家更在與孟嵐說親了,是以今日也沒有將孟嵐如何拘束,但之前的事兒加在一起,柳老太太早就對這個外甥女生出不耐煩的心思來,只將她安排在屋中。而屋中的人大多是相熟的命婦,誰肯與孟嵐多說話,故此,她就跟被人孤立開了一樣,一人坐在一旁,好不尷尬。 這樣的心態(tài)落差,讓孟嵐很不是滋味,轉(zhuǎn)眼又見夏昭華似是很得柳老太太的心,心中更是怒極,眸光盈盈的望著雍王,那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不經(jīng)意抬頭的雍王愣了愣,旋即蹙了蹙眉。不得不說,如今看著孟嵐這張臉,他心中仍是百感交集,但思念發(fā)妻的同時,就會想到孟嵐對秦婉做的腌臜事,心里自然而然就涌出厭惡來。起身笑道:“諸位都是貴婦,本王一個男人在這里,倒是讓諸位拘束了。”又望向了夏昭華,“昭華,你領(lǐng)著婉兒他們與老太太說話就是,我去官客們的地方?!?/br> 夏昭華起身行了一禮,目送他出去,這才重新坐下。見兩人頗有幾分琴瑟和鳴的樣子,夏夫人很是欣慰,尋思著總算是沒有讓小姑子受委屈。柳老太太也只是笑,縱然思念女兒,但伊人已逝,再多執(zhí)著也是沒有意義了,只要夏昭華善待阿湄留下的三個孩子,她也就知足了。 不想雍王連與自己對視一眼都會這樣避開,孟嵐牙都快咬碎了,尤其是看著夏昭華似是與雍王琴瑟和鳴的樣子,更是怒上心來。倘若沒有秦婉的阻攔,憑她這張臉,就算做不得王妃,入雍王府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只要進(jìn)了王府,向上爬還需要什么其他方法么?可是現(xiàn)在,竟然成了雍王連看自己一眼都如此心不甘情不愿。 如此想著,她眼中流露出了對秦婉的憤恨和怨毒。秦婉冷笑一聲,也不去管她。不多時,柳夫人就引了秦婉起身,雙生子說什么也不離開夏昭華,只好秦婉一人去了。方出了柳老太太的院子,秦婉則問道:“孟氏的親事……” “已然說定了,”柳夫人笑道,“老太太也覺得孟姑娘太會來事兒,也不大想管她了,對方遠(yuǎn)在吳越一帶,雖然算不上世家,但也是名望之族,那家的二公子因守孝,誤了親事,如今出孝了,便來議親了。讓她嫁得遠(yuǎn)遠(yuǎn)的,別再禍害王爺了。我看這位夏王妃倒是很好的?!?/br> “不禍害父王,可不知道是不是禍害別人?!鼻赝竦吐曊f道,孟嵐不是個安分的女人,她心比天高,想著攀龍附鳳,即便是嫁了人,只怕也改不了本性。更何況她對權(quán)力和地位極為渴望,對方偏偏又是二公子而非承嗣子,難保孟嵐不會攛掇得別人兄弟鬩墻。 這話雖輕,但還是讓柳夫人聽見了,笑道:“婉兒多慮了,那家的太太可是個厲害人。”說到這里,她笑得更開心了,秦婉忽的覺得這舅母也是個頑皮人,不然倒不會如此的整治孟嵐。 送了不多時,秦婉就請柳夫人回去,自行往湖邊的小榭去,才轉(zhuǎn)過假山,就被一人抱了滿懷,嚇得紫蘇和杜若都要叫出來,待看清是誰后,兩人相視一眼,齊齊當(dāng)做沒看見,徑直出去了。 被抱著轉(zhuǎn)了一圈,秦婉早就聞到他身上干凈的味道,拍了他一下:“你怎的這樣頑劣?” “我怎的頑劣了?”衛(wèi)珩笑盈盈的,將秦婉放下后,粗糲的手指順勢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低聲笑道:“我就知道是你來了?!表槃輰⑺г趹牙?,“婉婉,我想你了?!?/br> 秦婉不發(fā)一語,偎在他懷里,十分乖巧。她抱起來整個人都小小的,好似一個瓷娃娃一樣。兩人正在溫存,秦婉忽的被他打橫抱起,嚇得她忙摟住衛(wèi)珩的脖子,由得她將自己抱入假山群中,秦婉笑著錘他:“好沒意思的人,將我抱到這里來,莫非要逞兇?” 衛(wèi)珩挑著眉頭笑:“傻丫頭,有好戲看呢?!彼f罷,溫柔的吻她發(fā)頂,這話勾起了秦婉的好奇心,不多時,就聽見宋夷光的聲音:“阿婉人呢?按著理兒,她早應(yīng)該來了才是?!绷虑甯谒砗?,頗有些哭笑不得:“我以為是你想要同我說話,不想是要我來與你一起迎接婉兒的。她倘若真的到了,衛(wèi)師弟早已去了不是?” 宋夷光撅著小嘴轉(zhuǎn)頭看他:“誰與你有話說?真不知羞?!痹掚m然如此,但她臉上紅了許多,顯得十分嫵媚。柳穆清喉結(jié)上下浮動,旋即低笑,拉了她的手:“你真的沒有一點的話想與我說?” 兩人這般小兒女情態(tài),看得秦婉好笑不已,偏偏衛(wèi)珩將她壓在懷里,唇舌游走在她臉頰和脖頸之間,讓秦婉臉紅不已,剛想啐他,就被他吻住雙唇。外面柳穆清也拉著宋夷光不撒手,蜻蜓點水似的在她唇上碰了碰:“你若真的一點都不像我,做什么來了就要拉我出來?真的只是為了婉兒?” 聽他這樣說,宋夷光脹紅了臉:“不許動手動腳,上一次太后娘娘都笑話我來著,可讓我不開心了?!彪m然如此,她還是掛在柳穆清身上,“喜歡你,喜歡你還不行嗎?” 其實現(xiàn)下想想,宋夷光都覺得很是奇妙。一開始她最生柳穆清的氣了,明明是自幼的情分,但這廝總和她好一陣歹一陣,讓她恨得牙癢癢,直到后來,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因為柳穆清喜歡自己。雖然宋夷光有時候好羨慕秦婉,能被衛(wèi)珩抱起來轉(zhuǎn)圈,相比之下,柳穆清就文弱了很多,雖然能抱起她來,但到底不像衛(wèi)珩抱阿婉那樣輕松。 沒錯,就是柳木頭太文弱了,才不是她胖呢! “我也最喜歡你了?!绷虑搴Φ溃瑢⑺е?,“女孩子還是要像你一樣,rourou的才好?!边€沒說完,腳上就挨了一腳:“胡說!你才rourou的!” 柳穆清哭笑不得:“好好好,我才rourou的?!币娝吆哌筮蟮膾觊_自己懷抱,一時也是好笑,懶洋洋的靠在了假山上,低聲道:“夷光,等你及笄……我們、我們就成親吧。” 宋夷光轉(zhuǎn)頭看他,靠在假山上,略有些羞澀的樣子,但無端感覺就像是披上了金甲一樣,顯得英氣十足。她立時就臉紅了,支吾說:“誰要嫁給你?”又?jǐn)囍约旱囊陆?,囁嚅道:“要嫁也得等我及笄了,連禮書和納征都不曾有,就想哄我嫁給你……” 躲在假山后面的衛(wèi)珩將秦婉身子都吻軟了,這才笑盈盈的附在她耳邊:“那婉婉及笄后,咱們也成親?” “還成親呢,你聘書可有?”秦婉橫了他一眼,頗有幾分撒嬌的意味,“三書六禮,少一樣我也不嫁?!?/br> “太后娘娘已然著人為你我合過八字,可什么都沒有說呢?!毙l(wèi)珩淺啄她的臉龐,“秋闈放榜之日,你就答應(yīng)過我,倘若是你要嫁與別人,我搶親也得將你搶過來。” 秦婉靜默不語,唇角卻漫漫浮上笑意來。她熬了多久,才熬到太后愿意接納衛(wèi)珩,盡管這其中十分兇險,但若非如此,太后也不能相信衛(wèi)珩的真心。加上溫一楓偽善的面目被撕了下來,京中一片嘩然,再沒有人會逼著自己去與溫一楓接觸了。小手?jǐn)Q向他腰間的軟rou:“你若真的這樣有誠意,那幾時才向我提親?” 兩人一番笑著,待柳穆清和宋夷光沒有了動靜,衛(wèi)珩才和秦婉正要從假山之中出來,卻見孟嵐疾步而來,神色有幾分慌張。兩人對孟嵐都沒什么好感,一時也是納罕她要做什么,她卻并未逗留,反倒是急急走了,秦婉探著身子往外張望,見似乎是有個小丫鬟在等她,兩人嘀咕了一會子,也不知道在說什么。 依著前世和孟嵐不對盤的直覺而言,秦婉覺得這人又生出什么惡毒心思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哼哼,這種時候,她搞事是會被打的~ 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