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住口,哀家沒有問你話!”太后微微拔高了聲音,但威嚴顯而易見,秦婉白了臉,咬著下唇不知應該如何。不想太后會為自己呵斥秦婉,衛(wèi)珩心中有氣,臉都青了幾分,咬著牙才壓住怒意:“就憑我會一生愛重她,不讓她受任何委屈。” 他這話都是從齒縫里迸出來的,那臉色發(fā)青的樣子難免讓人覺得后怕。見他生氣了,宋夷光下意識往太后身邊靠,尋思著八成是因老祖宗方才喝罵了阿婉,這才惹得衛(wèi)珩發(fā)怒的。偏偏太后微笑著看他:“如此說來,你是真心愛重婉兒了?衛(wèi)珩,你敢立誓嗎?若往后有一日,你若負了婉兒,就愿受亂刀分尸之刑?!?/br> 這話實在太重,秦婉呼吸急促,宋夷光一行怕她昏過去,一行又怕衛(wèi)珩惱得失去理智要對太后做什么,夾在中間抓耳撓腮好不尷尬。衛(wèi)珩深吸一口氣:“若我有一日負了郡主,不僅愿受亂刀分尸之刑,更寧愿被挫骨揚灰?!?/br> “很好?!碧笪⑿?,對皇帝揚了揚臉,“陛下可記下了?” 全然是一派看戲的模樣,皇帝如夢初醒,含糊的應了一聲,見衛(wèi)珩和秦婉兩人臉色實在精彩,也是暗笑不止:“兒子記下了,來日更會叮囑桓兒,讓他好生看顧著婉兒?!?/br> “他不會的?!鼻赝衩Σ坏鼮樾l(wèi)珩剖白,前后兩輩子,她自然是了解衛(wèi)珩。他固然如今還未完全脫去稚氣,但已然有了前世那鮮衣怒馬的大將軍的品格,即便是稍稍兇她一句都會后悔不迭,豈有“負了”這一說法? 皇后笑盈盈的拉住侄女:“你這丫頭,怎的一點也不明白?皇祖母逗你呢!來的路上,母后還說,不知道衛(wèi)家這小子什么時候才沉不住氣呢。” 聽了這話,衛(wèi)珩和秦婉相視一眼,皆是懵了。太后冷笑道:“怎么?你真以為哀家是這樣冥頑不靈的老頑固?既是應承了給你一次機會,你既然高中,哀家自不會再多做阻攔?!闭f到這里,她的笑容便是濃了許多,“哀家等你這次開口,可比婉兒還等得急呀?!?/br> 衛(wèi)珩頓時尷尬,想到方才自己險些沒能忍住,一時臉上脹紅:“是臣不知好歹……” “你不知好歹又不是一次兩次了?!碧蠛脷庥趾眯?,遠遠的見夏昭華過來,笑道,“做爹的既然不管,哀家若是你,可要趁機向王妃多獻一些殷勤了。” 衛(wèi)珩忽的笑起來,眼中像是鍍上了一層蜜,見秦婉微微羞赧的模樣,若非當著眾人,他定要將秦婉抱在懷里好生親一親才好。 而聽罷了眾人的敘述,夏昭華笑得合不攏嘴。衛(wèi)珩一身武藝,本就是夏將軍調(diào)/教出來出來的,于夏昭華而言,他和夏竟成并無二致,是以都是喜歡,加上秦婉和衛(wèi)珩的事她早就知道,更沒有不應的道理。一眾人皆是歡喜,宋夷光暗暗戳了秦婉好幾次,喜笑顏開的:“咱們阿婉看來也要嫁人咯,到時候可邀請我吃一杯酒呀?!?/br> 正在玩笑之際,督太監(jiān)則從外面快步走進來,向眾人打了千后,這才從袖中奉上一本折子:“陛下,前些日子命暗衛(wèi)去查的事兒,已然有了結(jié)果。只是此事茲事體大,還請陛下決斷吧?!?/br> 皇帝橫了他一眼:“你如今愈發(fā)的有眼力勁了。”但轉(zhuǎn)念一想,正因為督太監(jiān)一向有眼力見,若不是萬分緊急的事,是不會在這種時候報上來,是以耐著性子接了折子,見督太監(jiān)一臉誠惶誠恐,打開折子看了幾眼,神色愈發(fā)莫測?;屎蟊鞠敕纸鈩褚粍?,卻見皇帝面色鐵青,將折子重重的摔下,力道之大,讓折子都彈起幾寸之高:“傳旨下去,立即將溫一楓拉下去,五馬分尸,剁成rou泥!” 作者有話要說: 哼哼,我們鄭太傅親自出馬要給衛(wèi)珩娶老婆啦~ 哼哼,預告預告,溫大人下章嗝屁 真相 當日溫一楓暴露出本來面目都沒能讓皇帝如此大發(fā)雷霆, 現(xiàn)在為了一封暗衛(wèi)遞上來的折子, 皇帝竟然要將溫一楓處以“五馬分尸”的極刑。眾人雖不明所以, 但不難想到, 只怕又是什么了不得的真相了。 想透了這一層,亭中一時安靜,連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衛(wèi)珩冷眼瞧了一眼被皇帝扔在地上的折子,低頭撓著秦婉的手心兒,看著她小臉慢慢變紅,唇邊也噙上了幾分笑容。而鄭太傅臉色鐵青, 雖然并不說話, 但眼神里還是透露出了對這件事的關(guān)切來。 雖然溫一楓做了那樣多的錯事,但他心中, 還是記著溫一楓在門下學習之時的模樣,心中自然還有幾分舍不得。但溫一楓現(xiàn)下如此陰鷙狠毒,他又能說什么? 督太監(jiān)自行去將皇帝扔開的那本折子捧起來, 皇帝怒不可遏, 氣得胸口不住的起伏,皇后低聲道:“陛下可不要氣壞了身子,龍體為重。”皇帝“嗯”了一聲, 旋即將督太監(jiān)手中的折子拿了, 遞與了鄭太傅,“老師且看看吧。” 只當是皇帝知道自己擔心溫一楓, 鄭太傅嘆了一聲,取了折子在手, 皇帝一字一句說道:“原來老師三年前被人冤枉貪污,險些在獄中被處死,也皆是溫一楓這賊豎子一手策劃!好一手賊喊捉賊!” 三年前,鄭太傅的確被人狀告貪污,當時證據(jù)確鑿,京中都是關(guān)注著這件事,皇帝自認是個明君,決不能因為鄭太傅是自己的老師而有所偏頗,是以只能硬著頭皮將鄭太傅下獄了,這也致使了鄭太傅對官場失去信心而辭官。而那時,身為新科狀元的溫一楓堅稱老師絕不是這樣的人,力排眾難,最后還了鄭太傅清白。因為這件事,溫一楓在朝中名聲大噪,多少人稱贊他有情有義,也因為如此,鄭太傅待溫一楓才有諸多不同,不僅因為師徒之誼,還有這一份恩情。 但現(xiàn)在暗衛(wèi)卻回報上來,說一切都是溫一楓賊喊捉賊!? 鄭太傅臉色蒼白,當即雙眼一翻就要昏過去,衛(wèi)珩忙舍了秦婉,上前將老師扶住,夏昭華也趕緊起身,命下人收拾出一間院落來供鄭太傅休息。 待衛(wèi)珩將鄭太傅背下去后,秦婉咬了咬下唇,看來,她到底還是低估了溫一楓。她曾經(jīng)想過,前世的一切都是溫一楓一手策劃,從孟嵐進門后開始,讓阿羽氣死太后,而后被賜死,順帶牽連秦桓,而自己和媛媛徹底失了圣心,而后秦儀變成了太子,一切都順理成章起來。甚至秦婉知道,如果當日皇帝沒有查出結(jié)果,衛(wèi)珩難逃一死不說,溫一楓的手遲早越伸越長,到時候鄭太傅必然被溫一楓所害。 饒是如此,但秦婉從來沒有想過,這人竟然早就對鄭太傅下了毒手。溫一楓自小就在鄭太傅門下,甫一踏足官場,竟然就賊喊捉賊的法子陷害自己老師,為自己博得美名。如此德行,實在讓人齒冷。 太后想了半晌,低聲道:“陛下還是收回成命吧,五馬分尸之刑,實在太過殘忍。陛下崇尚以仁孝治國,切不可因噎廢食,為了溫一楓一介小人,而讓天下百姓以為陛下是出爾反爾之人?!?/br> 實則也怨不得皇帝如此,只因鄭太傅被冤枉一事之后,皇帝自認對老師有所虧欠,不想現(xiàn)在竟然知道是溫一楓這賊豎子賊喊捉賊,讓皇帝又怒又氣,自然就說出了極刑來。而皇帝縱然殺伐決斷,但的確是以仁孝治國,倘若是現(xiàn)在將人處以極刑,豈不讓天下人認為他言而無信?是以太后一勸,皇帝立馬順坡下了:“也好。”說到這里,他揚了揚臉,對督太監(jiān)說,“你且去,白綾、鴆酒、匕首,讓他選一樣,死后將他尸身扔到亂葬崗去!” 知道溫一楓這次是攤上大事了,督太監(jiān)忙笑著應下,衛(wèi)珩本守在老師床前,也是起身道:“陛下,臣有一不情之請,還請陛下成全?!?/br> * 自事敗以來,溫一楓便被一直鎖在家中,即便是他想要翻身,也是無濟于事了??嘈墓略劦闹\劃了這樣多日子,著實不想,老師竟會求了嚴先生來,也正因為嚴先生來了,才讓他的計劃功虧一簣,如今想來,溫一楓著實有些恨。 但是再恨,現(xiàn)在的他也只是階下囚,還廢了一臂,只能日復一日的等著皇帝最后的宣判。 門外一片嘈雜,溫一楓安然自若的坐在榻上看書,門很快就被推開,進來的卻是衛(wèi)珩和柳穆清。溫一楓神色微微一怔,旋即冷笑:“今日兩位師弟怎的親自……”他話音未落,衛(wèi)珩疾步上前,一拳就打在了他臉上。他天賦異稟,是個天生神力的主兒,用盡全力的一拳讓溫一楓立即倒仰,額頭磕在案幾上,頓時眩暈,險些昏過去,臉頰一片青紫,好半晌后才吐出兩粒牙來,額角與嘴角都滲出血來:“衛(wèi)師弟的確是有些能耐,不怪武科能夠連中二元。” 即便這樣狼狽,但他看來還是面容如玉,并不覺得有半點不妥。衛(wèi)珩冷冷的望著他,拳頭上青筋都鼓了出來:“誰是你師弟,衛(wèi)某消受不起!” 他素來對溫一楓沒有什么好感,固然此人對自己算計頗深,但衛(wèi)珩更為討厭的原因在于秦婉。想到他每每在婉婉跟前作出一派溫柔的模樣,柔聲與婉婉說話的時候,衛(wèi)珩便很想三兩拳打死他。直到春狩之事發(fā)生,他險些被溫一楓害成殘廢,溫一楓還敢趁虛而入,讓衛(wèi)珩忍無可忍,決定跟他搏一把,好換得安生,免得鄭太傅識人不清,終被這孽徒反噬。 但不想,原來溫一楓第一個害得,就是于他有大恩的老師。溫一楓能高中狀元,以那樣的聲勢入朝,全賴鄭太傅的悉心教誨。然而此人竟然恩將仇報,為了自己的名聲,反咬了鄭太傅一口,不惜以嫁禍老師這樣的手段來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這等小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聽罷衛(wèi)珩的話,溫一楓忽的笑起來,縱然笑容溫潤,但因為嘴里鮮血涓涓,看來有些可怖:“正好,溫某也未必想要你這個師弟?!彼舷麓蛄苛诵l(wèi)珩,“你確實是有些能耐,讓我著實沒想到,否則,也不至于要這樣對付于你?!?/br> “對付?”衛(wèi)珩今日本就是攜了怒氣來的,一腳踢在溫一楓膝窩,與衛(wèi)珩相比,溫一楓可謂文弱不堪,當即跪在地上,左臂垂在地上,當即覺得被烈火燒灼一樣的痛楚,讓他緊緊蹙著眉頭,“如此說來,能被你這忘恩負義的小人對付,衛(wèi)某倒是應該慶幸了?” “知道我為什么要對付你嗎?”溫一楓喘了幾聲,勉強站起來,笑容全無,只剩了陰鷙,“記得你拜師那日的事嗎?老師說你很像我。呵……你不過是衛(wèi)家的兒子,賊豎子罷了,竟然說你像我?你也配像我?”他神色猙獰,全然不見平素里溫潤如玉的模樣,加上額角滲血,看來十分可怖,“你算什么東西,也配跟我相提并論?” “我當然不敢跟你相提并論,這種不惜嫁禍恩師為自己謀得美名的渣滓,我自然不敢?!毙l(wèi)珩冷笑道,溫一楓卻出人意料的平靜,緩緩看過衛(wèi)珩和柳穆清,“唾棄我?還是鄙視我?難保你二人不會有這樣的一日的。” 這次莫說衛(wèi)珩,連柳穆清都蹙起了眉:“我二人絕不會像你這樣,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去陷害自己至親的人,更何況是對自己有大恩。” “說說誰不會?”溫一楓笑道,“柳師弟,朝堂是個大染缸,沒有人能幸免于難的,記住這話才是?!?/br> 見他毫無悔改之意,竟然還這樣強自詭辯,衛(wèi)珩怒不可遏,險些再給他一拳,溫一楓卻輕聲笑起來,見小太監(jiān)端了一壺酒和兩個杯子進來,“是鴆酒么?” 他早就知道,若非讓皇帝想不到的事,這位皇帝陛下是不會輕易將他賜死的。自然是連他當年如何陷害鄭太傅的事一并查了出來,當年鄭太傅的事,讓皇帝心生愧疚,現(xiàn)在讓皇帝發(fā)現(xiàn)自己才是讓他愧疚的元兇,他怎會那樣輕易的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