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熙是個男尊女卑的社會，更是講究女子賢惠，對于丈夫納妾之事，除了皇女能說不之外，大多是無權干涉的。就算心里再恨，為了賢良的名聲，還是得笑著將別的女人送到丈夫床上去，如此才叫做不善妒。而即便是皇女，對于駙馬納妾之事，只要駙馬行事不太過分，公主們也都不會干預的，以免自己得一個不賢惠的名聲，還讓天家沒了臉面。

    衛(wèi)苑雅現下說這話，明擺著是要讓秦婉收下這兩個姑娘。誰知秦婉笑道：“大meimei未免太擔心我了，你可知道，皇伯父當日，許了我養(yǎng)面首的特權。我連男人都可以養(yǎng)，就算替衛(wèi)珩回絕了兩個姑娘，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當然不知道皇帝許了秦婉這個權力，衛(wèi)苑雅臉色頓時發(fā)白。堂中一時靜默非常，秦婉慢條斯理的望著兩個小美人，兩人雖然聽在耳中，但神色變也不變，看來就是被好好訓練過的。她微微笑著，話鋒忽的一轉：“不過，她二人著實貌美，留下也好……”

    說到這里，杜若眼睛都快落出來了：“郡主——”

    “留下吧，就說我做主，給大爺收了。”秦婉笑道，“如此，我可賢良了？”

    本以為她要咬死了不肯收下，但她忽然改了口，讓衛(wèi)二夫人和衛(wèi)苑雅相視一眼，總覺得有些奇怪。秦婉心中冷笑，旋即說道：“既然三哥哥要教我賢良，我也不敢不好生學著。紫蘇，你回雍王府去，告訴父王今日的事，請父王將這事向皇伯父說明，我也很是好奇，這成日惦記著給妹夫房中塞人的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br>
    黃門內侍臉色立即難看了起來，雖然大熙男尊女卑，納妾也是稀松平常的事，但秦婉竟然要將這件事鬧開，便是讓人十分憋氣了。黃門內侍也不敢阻攔，只好看著紫蘇出去了。一時堂中噤若寒蟬，秦婉冷笑道：“既然我如了你們的愿，那嬸子可早些給兩位姑娘安排住處，別誤了?！?/br>
    兩人這才齊齊行禮：“謝郡主?！碧а壑畷r，兩人的眸子好似那湖水秋波一樣，讓人看得心神蕩漾。

    隨秦婉回到屋中，杜若氣得渾身亂顫：“什么三皇子，有這樣逼著meimei給妹夫納妾的？道貌岸然的小人！蛇蝎心腸的偽君子！”她說到這里，又嚷起來，“郡主真要收了那兩個狐媚子？大爺要是真的和郡主離心了怎么好？”

    “他們不就是為了讓我和衛(wèi)珩離心嗎？”秦婉微微一笑，“二房如今是頂不住了，不然你當秦儀會送這樣的兩個美人給衛(wèi)珩？只為了讓我和衛(wèi)珩離心，圍魏救趙罷了，還不如將這兩個美人收下，免得鬧出什么事來，來日還有些用處。”

    臨近午時，衛(wèi)珩才轉回，在院子里便碰見了送來的孿生子。兩人并沒有想到衛(wèi)珩是如此英俊的男子，皆是羞紅了臉，含羞帶怯的樣子看得衛(wèi)珩眉頭蹙了蹙，直到從杜若口中得知那是秦婉替他收下的侍妾，衛(wèi)珩便掌不住了，和秦婉大吵了一架，轉身拂袖離去，連斗篷也沒有穿。

    兩人自從相識以來，從來未曾有這樣紅臉的時候，紫蘇和杜若唬得臉色頓變，一時也不敢說什么。秦婉長嘆一聲，將斗篷交給杜若：“去追他，今日除夕，別凍壞了?！?/br>
    今日乃是除夕，按著慣例是要守歲的，料理了家事，秦婉正躊躇要不要去找衛(wèi)珩，迎面則見衛(wèi)琰走來。他前些日子險些死在衛(wèi)珩手上，脖子上還有清晰可見的瘀痕，見秦婉獨自一人，他只笑道：“大嫂哭過？”

    “迎風見淚而已?！鼻赝竦f道，滿是疏離。衛(wèi)琰沉吟：“大嫂也不必瞞著，今日大嫂和大哥吵架了不是？”他盡量放柔了語氣，“大嫂想做個賢惠人，可惜大哥根本不領這情。大嫂在家中自是嬌貴，如此被大哥兇，實在是……”

    他的秉性秦婉深知，現下不過是想要挑起自己和衛(wèi)珩的矛盾而已，況且衛(wèi)琰視色如命，秦婉怎么能信他所言，當即向前走去：“此事我自有分寸，不勞他人置喙?！?/br>
    衛(wèi)琰啞了嗓子，看著秦婉說：“只是大嫂值得嗎？大嫂究竟是喜歡大哥什么？是真的喜歡大哥，還是只是喜歡自己構想出來的一個影子？大哥已經兇了你，你還要如此維護他？”

    秦婉微微一怔，前世的衛(wèi)珩的確是連一句重話也不曾說過的，對她極盡溫柔，但這輩子的衛(wèi)珩，會鬧會怒，遠不如前世成熟。靜了好一陣，她才低聲說道：“衛(wèi)珩縱有千般不是，但絕不是旁人能夠替代得了的?！?/br>
    衛(wèi)琰笑道：“大嫂心中明明已經動搖了，我本以為大哥和大嫂情比金堅，看來我不過如此。”他慢慢笑道，“我聽母親說，陛下許了大嫂養(yǎng)面首的權力？大嫂可知，我傾慕大嫂的心，并不比大哥少……”

    他說得十分動情，秦婉冷笑連連，覺得這嘴臉惡心得要命，當即給紫蘇使了個眼色，后者上前給了衛(wèi)琰一巴掌：“二爺，大奶奶不是你能唐突得了的。這話傳來了，莫說大爺如何，就是雍王爺也饒不了二爺。”

    衛(wèi)琰挨了個脆響，臉上浮出了巴掌印，秦婉則轉身離去。衛(wèi)琰不怒反笑：“大嫂喜歡的不過是一個影子罷了，未必真的喜歡大哥不是？”

    秦婉只做未聞，待回了屋中，她則要午睡，只是今日總是睡得不安穩(wěn)，又夢見了前世的光景，縱然恨得發(fā)狂，卻無計可施。她在夢魘里掙扎，頭頂卻隱隱傳來叫聲：“婉婉，婉婉……”

    她驚醒過來的時候，貼身的小衣都給冷汗打濕了，映入眼簾的正是衛(wèi)珩的臉，他一如前世一般，將她抱在懷里，擦去她額上的冷汗，柔聲道：“是不是做魘著了？沒事了，別怕。”

    尚未說完，秦婉便摟住他的脖子，渾身都在顫抖。衛(wèi)珩將她抱在懷里，耳邊傳來低低的啜泣聲，聽得他心疼不已：“婉婉，你別哭，是我不好，我今日不該兇你?！?/br>
    從房中拂袖離去時他就后悔了，秦婉素來有主意，絕不會輕易替他收下侍妾，只怕是有了別的主意。只是他還在氣頭上，竟然連解釋也不聽。后來杜若來送斗篷，說是秦婉心中不舒，他就更難受了，但又怕秦婉還惱他，只敢等她睡著了之后再過來。

    誰知她哭成了這樣，讓衛(wèi)珩心疼萬分，只抱著她低聲安撫。秦婉眼圈紅紅，抹去淚花，將臉兒埋入他懷里：“我以為你不要我了?！?/br>
    “不會的?！毙l(wèi)珩忙抱緊了她，“今日是我不好，我不該兇婉婉，我那時氣狠了……”說到這里，他將秦婉抱得更緊，“婉婉，我不想要侍妾，我只想要你……”

    方才他知道秦婉做主收下了兩個姑娘后，頓時著惱。他從未想過納妾之事，更不想秦婉會為他納妾。難道他還不如一個賢良的名頭？越想越氣的衛(wèi)珩這才說了幾句重話，最后心煩意亂的拂袖離去。

    秦婉朝他懷里鉆了鉆：“你真以為我會將你拱手讓給別人？你太小瞧了我……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毙l(wèi)珩只笑，伸手解了她的衣裳：“小丫頭嘴愈發(fā)甜了?！?/br>
    兩人大白日就做那羞人的事，倒也都盡興。待鬧過了之后，衛(wèi)珩抱了秦婉去沐浴，她累得很，偎在衛(wèi)珩懷里，抿出一個狡黠的微笑來：“那兩個小美人兒，我收下她們，自然是有大用處的，”

    117

    妖女

    如今衛(wèi)老將軍未曾痊愈, 秦婉和衛(wèi)珩又大吵了一架, 眾人哪里有心思守歲, 一早就各自散了。唯獨二房各懷心思, 衛(wèi)琰自為了自己離間秦婉和衛(wèi)珩的一番話得意，想到秦婉艷若桃李的小臉，一時喜得難以自持，衛(wèi)苑雅暗自縮在房中，對于秦婉和衛(wèi)珩吵架之事眼露熱切。

    而被一家子關注的吵架的雙方，在當日就和好如初, 吃了晚飯之后, 又去與衛(wèi)老將軍坐在一起說話，這才回到屋中。偏偏衛(wèi)珩今日犯委屈, 硬是壓著秦婉鬧了好幾次，還要她承諾是獨屬于他一個人的，最后硬是將秦婉做哭了好幾次, 這才意猶未盡的放過她。

    第二日衛(wèi)珩依舊卯時出去打拳, 辰時回來沐浴，又抱了秦婉起身吃飯，偏她睡得沉, 還是衛(wèi)珩連哄帶騙, 才肯睜眼吃飯，還如同小貓一樣, 嬌嬌的哼了兩聲，這才肯罷了。

    起身后不久, 不多時就有人說督太監(jiān)送福來了。正月初一，皇帝會親手寫下福字，送與王公大臣，能拿到福字的，自然代表了皇帝的寵愛。這次督太監(jiān)親自來送福，自然說明了衛(wèi)家的與眾不同。

    衛(wèi)家老小皆是在堂中，行了大禮迎了福字。衛(wèi)老將軍忙命人去將福字裱起來，送到祠堂之中供奉。衛(wèi)琰神色熱絡的看著秦婉，心中只盼望著她和衛(wèi)珩當真回不到從前，那樣自己就有了可趁之機。

    然而，好似是知道他的鬼胎，衛(wèi)珩輕輕瞥了他一眼，轉身則向秦婉伸出了手，后者微微一怔，牽著他的手起身之際，身子微微晃了晃，嚇得衛(wèi)珩忙摟住她的腰兒：“婉婉……”

    秦婉臉兒陡然就紅了，瞋了他一眼：“我沒事，這樣多人在呢……”說著便要掙開，衛(wèi)珩低頭附在她耳邊淺笑，“珩哥哥想什么時候抱婉婉，就什么時候抱婉婉?！?/br>
    秦婉笑盈盈的掐了他一把，瞋了一句：“那婉婉想不讓珩哥哥抱，就不讓珩哥哥抱?！?/br>
    兩人如此親密，好似沒有昨日吵架之事。衛(wèi)琰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昨日秦婉明明已經動搖了，現在居然又和衛(wèi)珩和好如初？那他昨日的一番說辭……感覺如同到嘴的鴨子飛了，加之，秦婉那艷若桃李的模樣看得衛(wèi)琰身子里好似有一團邪火在燒，他望著衛(wèi)珩的目光便很是憤恨了，

    待眾人都起了身，督太監(jiān)笑得十分得體：“郡主，奴才出來之時，陛下特特囑咐了幾句，要奴才當面問一問郡主，關于昨日，三殿下給衛(wèi)大人送來兩個侍妾的事?！?/br>
    這話一出，在場之人無不色變。秦婉昨兒個才命人將此事告知雍王，今日皇帝便命人來問了，可見對于這個侄女，皇帝的確是心疼到了骨子里，絕不是口頭上說說而已。

    督太監(jiān)說到這里，當即笑道：“郡主可不要輕易委屈了自己，就算是三殿下送來的女子，也不一定非要收下。”他說到這里，盈盈含笑，“須知郡主出嫁之前，陛下許了郡主養(yǎng)面首的權力。但凡郡主喜歡就好，旁的都不必在意?！?/br>
    這話一出，讓堂中除了衛(wèi)珩、衛(wèi)二夫人和衛(wèi)苑雅的人再次震驚，衛(wèi)舜華不敢置信的看著秦婉。大熙女子講究三從四德，別說養(yǎng)面首，再嫁都怕是要給人指著脊梁骨罵。而皇帝會給秦婉這樣的權力，不難看出對于這個侄女的偏愛。

    “我不會輕易委屈了自己?！鼻赝窈Φ?，十分乖巧，不忘瞋了一眼衛(wèi)珩，后者臉色鐵青，想到昨日見到的那兩個孿生子，他便是一陣厭煩，誠然那兩個女子長得很美，甚至于比婉婉更美，但他可一點都不稀罕。

    督太監(jiān)笑道：“郡主不會委屈了自己，那會不會為了夫家而委曲求全？”他說到這里，若有若無瞥了二房眾人一眼，“還請諸位聽好了，郡主乃是天潢貴胄的身份，可不要做些拎不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