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

    宋夷光說得煞有介事, 秦婉微微一怔, 旋即低聲道：“好端端的, 那兩面三刀的小人竟然敢向小姝提親？瑞安王叔能答應(yīng)？”

    “那誰知道呢, 柳木頭前些日子和瑞安郡王家的世子一同吃酒的時候聽說的，現(xiàn)下我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宋夷光皺著眉頭，又戳了戳秦婉，“你那邊可有半點風(fēng)聲，夏家那孟浪小子可知道這事？”

    自和二房分家之后，秦婉就回雍王府看過, 這幾日也一直沒有斷聯(lián)系, 但并沒有聽夏昭華提起這事，想來是沒有什么的。她微微沉吟：“怕是還不知道?！?/br>
    “可不要知道了?！彼我墓馄擦似沧? “若是旁人也就罷了，偏偏是極不對付的誠國公世子，豈不是往他心口上扎刀子么？更要緊的是, 不知瑞安郡王如何作想, 似乎是對誠國公世子很是滿意，難不成是給人灌了迷湯？”

    誠國公世子倒也算是年輕有為，但此人生性反復(fù), 更是個兩面三刀的主兒, 當(dāng)年春狩，衛(wèi)珩從獨眼狼王嘴下救了他, 卻被他反咬一口，后來他更是數(shù)度和衛(wèi)珩、夏竟成過不去。而夏竟成恰好也是個狠人, 誠國公世子發(fā)狠，他更狠，一來二去，也就結(jié)了梁子。

    現(xiàn)下還牽扯進(jìn)了秦姝，只怕這兩人就是真的要不死不休了。

    如此想著，秦婉難免有些晃神，和太后說話之時也表現(xiàn)了出來，太后笑道：“罷了罷了，你且先回去吧，哀家與皇帝說，明日放衛(wèi)珩一日假，讓她好好陪陪你，瞧瞧咱們婉兒這心不在焉的小模樣?！?/br>
    見太后全然會錯了意，秦婉張了張嘴，本想解釋，但又意識到瑞安郡王對夏竟成偏見頗大，未免被動，一時也不好再開口。

    待從宮里出來，秦婉也就回去了。這幾日被二房氣得太狠，分家之后，衛(wèi)老將軍又一次躺下了，伺候老爺子吃了藥，秦婉這才回了自己屋中。她一向貪睡，今日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一直到申時，衛(wèi)珩下了值回來，這才從床上翻身坐起，光著小腳丫撲到他懷里。衛(wèi)珩縱然十分滿意秦婉投懷送抱，但她鮮少有這樣的模樣，一時懷疑她是不是受了委屈，忙看了紫蘇杜若一眼，兩人也是一頭霧水，只是乖巧的退了出去。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寢衣，生怕她冷著，衛(wèi)珩順手將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身上，這才將她打橫抱起，讓她坐在自己的膝上，大手撫著她的臉：“是不是誰欺負(fù)婉婉了，我去教訓(xùn)他。”

    “想你了?！鼻赝駥⑺笫址髀?，抱著他脖子死活不撒手，“衛(wèi)琰還是不肯說實話？”

    她忽然轉(zhuǎn)了話題，讓衛(wèi)珩恨得牙癢癢，卻也舍不得罰她，只轉(zhuǎn)頭咬住她小巧的耳垂，濕滑的舌尖輕輕撩撥著秦婉，讓她渾身都酥麻起來，直到她嬌嬌的叫著他的名字，衛(wèi)珩這才舍了她，低聲道：“他如今早就心灰意冷，如何肯說實話？”

    自塵埃落定之后，秦婉和衛(wèi)珩便盤問起了衛(wèi)琰，給衛(wèi)老將軍下毒之事還沒有過多眉目，那個在二房背后暗中將藥物分量精準(zhǔn)拿捏的幕后主使，還需要衛(wèi)琰的證詞。然而衛(wèi)琰被一番設(shè)計，再加上meimei被父親親手絞死，早已心灰意冷，只說是自己所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氣得衛(wèi)珩連揍他幾拳，卻也沒得到答復(fù)。

    衛(wèi)琰現(xiàn)下就跟一個死人一樣，無論怎么盤問，都問不出實情來。

    實則，秦婉和衛(wèi)珩誰不知道這件事定然的幕后主使定然是秦儀？自他回京之后，圍繞在兩人身邊發(fā)生的事就太多了，一樁樁一件件，都不可謂巧合。而這些事，或多或少，都跟秦儀有關(guān)。

    現(xiàn)下刺殺之事還沒能決斷出來，又鬧出下毒來，前者被滅口，后者知情人咬死不說，渾然是毫無辦法。

    秦婉咬了咬牙，秦儀從豫州回來之后，像是變了個人，變得難纏了太多，而他又是皇子，沒有確鑿證據(jù)，絕對不能擅動，否則皇帝一旦怪罪下來，即便是秦婉也不敢貿(mào)然行動。更何況現(xiàn)在秦儀被皇帝下旨禁足了，在這個時候，若是找得到確切證據(jù)也就罷了，若是找不到，那就是對秦儀落井下石，必然引起皇帝反感！

    現(xiàn)在如同膠著在泥潭里，動也動不得了。

    如此想著，秦婉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被衛(wèi)珩捧著臉兒吻上來，直吻得她快要窒息，這才低聲道：“我今日也好想婉婉，婉婉既然也想我……”他順手將炕桌放在地上，將秦婉推到羅漢床上躺下，“咱們今日換個地方?！?/br>
    對于那檔子事，秦婉縱然食髓知味，但她到底是女子，體力遠(yuǎn)不如衛(wèi)珩，加上這廝平素雖然連大聲對自己說話都不肯，但在床上是個惡劣的，每每都要將秦婉給做哭了才肯罷休。

    是以秦婉哭喪著臉兒，嬌嬌的爭辯了一聲：“白天呢……”

    “又不是沒白天做過。”衛(wèi)珩笑盈盈的說道，復(fù)低頭親她臉頰，“婉婉別害臊?！?/br>
    自成親以來，這個往日會時不時臉紅的少年郎是越來越不要臉了……秦婉如斯想著，不再拒絕，抱著他脖子低聲道：“咱們什么時候去瞧瞧小姝吧？”

    “好?！毙l(wèi)珩笑盈盈的，親了親她的臉頰，“往后做這等子事兒的時候，你只能想著我。”

    ＊

    待第二日巳時十分，秦婉和衛(wèi)珩才出了衛(wèi)家。如今已然過了上元節(jié)，年味也漸漸淡了，街上行人往來匆匆。一直到了瑞安郡王府，衛(wèi)珩扶了秦婉下車，王府的太監(jiān)總管笑道：“郡主和衛(wèi)大人可算是來了?！庇謱扇艘诉M(jìn)去，笑道，“王爺今日去相國寺進(jìn)香去了，一會子才回來，兩位可要先在屋中坐一會子？”

    秦婉笑道：“不急，我去看看小姝就好?！?/br>
    對方愣了愣，笑道：“郡主有所不知，縣主前幾日害了病，現(xiàn)下還病著呢?！彼韵轮猓褪钦埱赝癫槐厝チ?，免得過了病氣。

    秦婉轉(zhuǎn)頭和衛(wèi)珩對視一眼，這才笑道：“巧了，既然小姝病著，我這個做jiejie的，就更該進(jìn)去看看了。”

    太監(jiān)總管張了張嘴，還是沒敢說出什么來——做奴才的盡到本分也就是了，主子們要如何，還真不是他能管的。當(dāng)即將兩人引去了秦姝房里，衛(wèi)珩是男子，實在不便進(jìn)去，也就只在外間坐下，秦婉打了簾子進(jìn)去，內(nèi)室中滿是藥味，嗆得秦婉頓時咳了起來，轉(zhuǎn)過屏風(fēng)，才見床上小小的一團(tuán)，秦姝半個臉兒埋在被子下面，消瘦了不少。聽見了動靜，她微微睜開眼，低聲說：“我不嫁，你們別勸我，誰喜歡他，誰嫁去……”

    她聲音懨懨沒有活力，可憐的小模樣讓秦婉不免心疼，坐在床邊強(qiáng)笑道：“都是將笄的人了，說話行事也是個大人了，不嫁就不嫁吧?！?/br>
    聽得聲音有些不對勁，秦姝探出小腦袋，見是秦婉，才哀哀叫了一聲：“和寧jiejie……我以為是父王讓jiejie們回來勸我……”她還沒說完就哭了起來，小模樣可憐至極，“和寧jiejie，我不愿嫁給那個人……”

    她哀哀哭泣，看得秦婉心惆悵不已，縱然瑞安郡王愛女心切不假，但他在小輩跟前就有些獨斷專行，尤其是在對于小輩的婚事上，更是要展現(xiàn)自己的權(quán)威。

    再加上對于夏竟成先入為主的惡觀念，還有上次秦姝為了夏竟成，竟然頭一次反駁了瑞安郡王的話，這讓瑞安郡王如何能忍，認(rèn)定是這登徒浪子調(diào)唆壞了自家姑娘，加之誠國公世子在現(xiàn)下提親，兩相比對，自然覺得誠國公世子不錯。

    這自然讓秦姝欲哭無淚，與父親一說，便被幾句重話壓下來，秦姝自小就是個乖女孩兒，想到如今要被父親逼著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心中愈發(fā)委屈，又不敢和父親爭執(zhí)，委委屈屈的哭了一夜，次日一早便病了，一直病到了現(xiàn)在。

    她哭著說了這幾日的事，秦婉長嘆了聲，撫著她的發(fā)：“這事兒我也才知道，心里很是擔(dān)心，這才來看看你。夷光身子重，不方便過來，你明白就好?！?/br>
    秦姝搖頭嘆息：“我何嘗不知安定jiejie來不得？只是我心里很是難過，好端端的，我也不知這誠國公世子為何忽然向我求親，我并不喜他這等兩面三刀之人?！?/br>
    因為和秦婉、衛(wèi)珩交好，秦姝自然知道誠國公世子的事兒，更知道此人反復(fù)無常，更是個忘恩負(fù)義的小人。但也不知道他給父王吃什么迷湯了，竟然讓父王以為他是個值得托付的人。饒是自己爭辯，反倒是給父王罵了一頓，說是刻意袒護(hù)夏竟成。

    即便沒有夏竟成，秦姝也不愿意讓自己的一生和這樣的男人待在一起。

    她越說越傷心，讓秦婉想勸也無從勸起。加之她這幾日害了病，沒哭一會兒，就咳了起來，秦婉忙給她撫背，低聲道：“小姝，你也覺得瑞安王叔像是給人蒙蔽了？”

    秦姝賣力的點頭，罵道：“都是三哥哥惹出來的事，都是他在父王跟前胡說，不然、不然……”她抽噎著，想到夏竟成為何會被瑞安郡王厭恨，一時更恨秦儀。

    秦婉正待再說，外面忽的有幾分嘈雜之時，又有人壓低了聲兒：“還不快過來！別給縣主聽去了！”

    秦婉一激靈，安撫了秦姝幾句，忙拉了衛(wèi)珩出門。廊下幾個白嫩的小太監(jiān)正忙慌慌的往大門去，那著急的樣子，好似有天大的事。想到方才有人低聲說不要讓秦姝知道了，秦婉出來后，這才喚住一個人：“出了什么事？”

    那小太監(jiān)還很年輕，見了秦婉：“郡主，這事兒、這事兒……”

    他似有推諉之意，秦婉冷笑道：“好能耐，我問你你就拿話來支吾，且看清楚了，我是你搪塞得的？”

    小太監(jiān)額上汗都急了出來，當(dāng)然知道秦婉不是他能得罪的，遲疑了片刻，還是低聲道：“回郡主的話，是、是夏大人來了……王爺下了令，若是讓夏大人踏進(jìn)王府一步，奴才等都得提頭去見?！?/br>
    衛(wèi)珩冷笑道：“郡王倒是心寬，自己個兒女兒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放著真心愛重女兒的男子不要，反倒是要一個混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