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jié)
如今雍王府四個孩子,大的才六歲,小的兩個還不滿周歲,夏昭華難免忙碌,好在秦羽秦媛都到了念學的年紀,大多時間不在,否則四個小家伙能將屋頂給掀了。 秦婉只抱了秦靖在手,這小子皮得很,很快就只要夏昭華抱,硬是將其手中的秦婕給擠了開來。秦婉接了meimei在手,見她安靜的吐泡泡,也是笑道:“阿靖和婕兒倒很是健康,母親也放心?!?/br> “你沒見過這倆和阿羽媛媛吵架的模樣,那才好笑?!毕恼讶A笑道,眉飛色舞,“分明誰也聽不懂誰說話,反倒是咿咿呀呀的誰也不服誰,那模樣好笑至極?!?/br> 聽了這話,秦婉頓時含笑,想到了四個小的嚷嚷得模樣,心中不免一片溫軟:“母親對阿羽和媛媛費心了?!?/br> “這話可就是與我生分了?!彼剖菦]有想到她會說這話,夏昭華低聲道,“郡主叫我一聲母親,阿羽和媛媛更是叫我母妃。如今就咱們娘倆,我倒也不怕與你說實話,當日縱然是王爺親自求取與我,但若不是為了阿羽和媛媛,我才不嫁給他?!?/br> 這話要是給雍王知道了,保不齊怎么想呢。秦婉如此想著,又笑道:“那母親如今……” 夏昭華微微紅了臉:“我若是心中沒有王爺,也不給他生孩子了?!庇直е鼐负逯?,她這樣滿足的神情,秦婉也曾經(jīng)在母妃臉上看到過。對于女人來說,有夫有子,此生足矣。念及此,秦婉低頭微微掃了一眼自己平坦的小腹,難免心中有些郁結(jié)。 前世她體弱,衛(wèi)珩也從未在床上盡興過,是以她也不曾強求,但這輩子,她做夢都想早些給衛(wèi)珩生下孩子來。然而兩人大婚快要一年了,她肚子一點動靜也沒有,加上宋夷光那肚子圓得跟球一樣,隨時都可能發(fā)動,讓秦婉心中愈發(fā)不是滋味。 她微微掃了一眼肚子,但還是給夏昭華看去了:“你也不要著急,總會有的。你們都還年輕呢,遲一些要孩子也好?!鼻赝裰活h首稱是,旋即又想到了夏竟成那日的模樣,忙問道:“這些日子,母親可回了娘家?” 夏昭華的神色微微怔忡,搖頭:“竟成那些事兒,我未必不知道,只是我若出面,難免讓你父王和瑞安郡王之間卯了,我只能當做沒有見到了,好歹,他也該有自己的主意了?!痹掚m如此,但她還是嘆了一口氣,看得出很是擔心夏竟成。 秦婉一時也是靜默不語,兩人相對無話。不多時就有人來說雙生子下了課,兩人才進門,見jiejie回來了,雙雙撲進了她懷里。他二人長高了不少,也懂事了許多,再沒有往日孩子氣的話了。秦媛抱著秦婕,笑得很乖:“媛媛是jiejie了,媛媛懂事照顧meimei?!彼幻嬲f一面得意的挺起小胸膛,秦羽怎甘示弱,忙也去抱了秦靖來,兩人一般年歲,抱著一般年歲的小雙生子,斗嘴的模樣可愛得很。 兩人早日里就是一個要弟弟一個要meimei,不想一下子就都齊了?,F(xiàn)下誰不說雍王有福,龍鳳雙生子本就不常見,更不說雍王府接連出了兩次,秦婉都覺得自己好似是個異類,不曾有孿生的兄弟。 眾人說了一會兒話,自然就有人來布菜,小孿生子也肚子餓了,哭得十分響亮,那臉兒上掛了淚的小模樣讓人心疼。夏昭華忙命奶娘抱下去喂奶,秦婉胃口不大,吃了小半碗就說不要,被雙生子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將碗里堆成了小山,她無奈至極,正要推辭,就被夏昭華按住了:“阿羽媛媛心疼你呢,你就多吃一些,將身子養(yǎng)好了,也好……”她不說下去,含笑看了一眼秦婉的肚子,后者頓時會意,還是應(yīng)了。 硬著頭皮吃完了碗里的食物,秦婉撐得心中惡心,好似隨時都要吐出來一樣。夏昭華便領(lǐng)了她在王府里散步,足足走了一個時辰,她漸漸消了食,這才回了未出閣前的閨房歇息。一直臨近申時,才有首領(lǐng)太監(jiān)來通傳,說是雍王請她過去一趟。秦婉起身要去,首領(lǐng)太監(jiān)盈盈含笑道:“郡主,王爺有一些話,要奴才單獨說與郡主聽?!?/br> * 自打鬧出了刺客的事之后,雍王行事便是愈發(fā)的穩(wěn)妥起來,在妻兒的性命可能被威脅的時候,這個一向天真且風流成性的王爺總算是成長了,真正可以撐起偌大的王府來。院子外面重兵把守,看來分外森嚴,秦婉屏息凝神,跟在首領(lǐng)太監(jiān)身后進去,屋中不過三個人,除了雍王和保護雍王的侍衛(wèi)首領(lǐng)之外,唯獨一人跪在堂中,那人身著太監(jiān)蟒袍,生得十分白凈,正是那日投毒殺了刺客的掌事太監(jiān)。 向雍王行禮問安,后者擺了擺手,示意女兒來自己身邊坐定,又上下打量了她,這才笑道:“父王有些時候不見你了,衛(wèi)珩他……想必待你很好。”自二房鬧出厭勝之術(shù)之后,雍王便陷入了后悔之中,覺得全然不該讓女兒嫁到衛(wèi)家去,滿心眼里惦記著要秦婉和衛(wèi)珩和離。這話在夏昭華跟前提了一嘴,卻將夏昭華逗笑了,又與他分析了一陣子,雍王尋思著也是這個道理,只好將這心思按下不表。 不管二房如何,衛(wèi)珩和秦婉可是正經(jīng)八百的兩情相悅,他這老丈人要是橫插一腳,估摸著連女兒都得恨自己。 現(xiàn)下看了女兒,似乎比往日還豐腴了些,雍王這才放下心來,漸漸將換個女婿的心思也歇了。 “衛(wèi)珩待女兒很好?!备静恢栏竿跤羞^這一段天人交戰(zhàn),秦婉笑道,見雍王若有所思的模樣,坐在其身邊,笑問:“父王是有什么線索了么?” 雍王神色頓時冷了下來,不著喜怒的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掌事太監(jiān):“你自己說?!彪m然是嫡皇子,但因太后當年不受寵之故,雍王也不受關(guān)注,但又不像哥哥一樣被錢貴妃和趙王針對,是以他性子是那種與世無爭的淡泊性子。然而前些日子為了秦婉遇刺之事,夏昭華險些小產(chǎn),這都促成了雍王快速的成長起來。 這帶有壓迫感的語氣讓掌事太監(jiān)抖得更狠了:“奴才、奴才……真的盡力了,奴才那老鄉(xiāng)就是不露面,奴才也實在沒有法子??!”他說得苦澀,嚇得額上冷汗連連,目光全然不敢跟雍王相接,渾然是怕到了極點。 秦婉不覺靜默,如今的秦儀再不是往日的模樣了,他現(xiàn)下謹慎到了連秦桓都找不到他的紕漏,加上因為衛(wèi)家二房的事,秦儀也給皇帝遷怒禁了足,若掌事太監(jiān)那個老鄉(xiāng)真的是他的人的話,在這樣風口浪尖的時候,那老鄉(xiāng)怎會露面? 想透了這一層,秦婉旋即望向了自家父王,雍王也是眉頭緊鎖:“如此說來,你是聯(lián)系不上你那老鄉(xiāng)了?當日郡主寬宏留你一命,所為何事,不會不知道吧?這樣多日子,你口中那所謂的老鄉(xiāng)卻遲遲不肯露面,是真的不肯露面,還是你當日為求活命故意推諉,杜撰了一個人出來,欺瞞于本王和郡主?” 掌事太監(jiān)嚇得磕頭如搗蒜:“王爺明鑒,王爺明鑒,奴才萬死不敢欺瞞王爺和郡主啊?!碧弥兄挥兴箴埖穆曇簦赝聃玖缩久?,望向了雍王。后者神色冷淡,板著臉一語不發(fā),看來對于掌事太監(jiān)的說辭并不十分相信。秦婉沉吟片刻,問道:“父王的意思……” “那人遲遲不與掌事太監(jiān)聯(lián)系,未必不是知道了什么?!睂ι吓畠禾骄康难凵瘢和醣阌X得有些挫敗。想到那日刺客險些殺了秦婉,雍王長嘆了一聲,“如今已然是打草驚蛇了,那么現(xiàn)下,放長線釣大魚也是不可能的事了?!?/br> 此話一出,秦婉倒是有幾分深以為然,迎上掌事太監(jiān)驚恐的目光,一時靜默。原本秦儀早就該落馬,但因為此人將刺客毒死,使得功虧一簣。經(jīng)歷了前世的事,對于仇人,秦婉實在做不到悲天憫人,是以只是站在雍王身邊一語不發(fā),絲毫沒有替掌事太監(jiān)求情的意思。 能夠在王府掌事的內(nèi)侍都是人精,掌事太監(jiān)怎能不知雍王言下之意,又見秦婉低垂眼簾不言語的模樣,明白自己今日怕是大限將至,慘白著臉色,額上汗如漿出,就這樣瞧著秦婉和雍王,微微張著嘴,半晌沒有說話。雍王只對身邊的侍衛(wèi)首領(lǐng)揮了揮手,示意他讓外面的侍衛(wèi)都進來。掌事太監(jiān)自知在劫難逃,握了握拳,忽的一躍而起,侍衛(wèi)首領(lǐng)只當他造次,趕緊護在雍王跟前,卻將秦婉暴露了出來,掌事太監(jiān)驟然發(fā)難,迅速將秦婉掐到自己跟前,從靴子里取了一把匕首出來,抵在了秦婉的脖子前。 雍王神色頓時大變,怒喝道:“你要造反嗎?” “王爺和郡主當日應(yīng)承過奴才,定然保奴才的性命,現(xiàn)下王爺既然出爾反爾,奴才說不得,只有得罪了?!闭剖绿O(jiān)說話都在顫抖,但掐著秦婉的手卻愈發(fā)用力??粗畠涸谒稚希和跤旨庇謿?,見他手中短刀抵在秦婉脖子前面,強作鎮(zhèn)定:“你要活路,本王可以給你活路,放了郡主?!?/br> 掌事太監(jiān)喘息說:“王爺所說的話,奴才可不敢再信了,往日王爺也許諾過會給奴才活路的,今日認定奴才打草驚蛇,要除掉奴才的也是王爺?!彼f到這里,咬了咬牙,“郡主,奴才說不得只能得罪了?!?/br> 被他劫持在手,秦婉微微咬緊了牙,知道他現(xiàn)下情緒激動,明晃晃的刀子在自己脖子前面晃悠,冰冷的刀鋒在這樣炎熱的天氣里硬生生的透出幾絲寒意來,秦婉深深吸了口氣,強作鎮(zhèn)定的說:“你知道你殺了我的后果,你是個聰明人。你要什么盡管開口,不要傷我性命……” “給我一匹快馬?!闭剖绿O(jiān)臉上全是汗水,因為緊張,他連匕首都有些握不穩(wěn)了,但見侍衛(wèi)首領(lǐng)虎視眈眈,只能咬緊了牙,將匕首抵在秦婉脖子上,因為沒有收住力氣,秦婉白嫩的脖子上浸出了幾絲血跡來,雍王忙道:“好,你要快馬,本王給你快馬,別傷害郡主?!闭f到這里,又忙是以首領(lǐng)太監(jiān)下去備馬,不多時就回來說馬備好了。 一路挾持著秦婉出了院子,盡管院中守衛(wèi)森嚴,但秦婉在他手里,誰也不敢輕舉妄動,一直這樣騎上馬,掌事太監(jiān)一手拉韁繩,一手掐著秦婉脖子,一路絕塵而去。雍王一直跟了出來,只能見其離去的背影,首領(lǐng)太監(jiān)低聲喚道:“王爺……” 雍王大怒,喝止道:“快將此事稟告給皇兄,請他趕緊調(diào)動城防營,就說婉兒被人劫走了!” 122 斷指 這一場劫持來得太快, 誰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數(shù)。整個雍王府都顯得亂糟糟的。衛(wèi)珩才下了值, 一聽自家乖乖被人劫走, 驚得心膽俱裂, 慌忙趕到了雍王府。王府之中也亂得很,雍王眼睜睜看著女兒被人帶走,現(xiàn)下是又急又氣,坐在座位上,一語不發(fā)。衛(wèi)珩心急如焚,正要問到底如何了, 被夏昭華制止。 “你大抵已經(jīng)知道了, 就不必再問,王爺現(xiàn)下心里正惱著, 還不知如何是好?!毕恼讶A令衛(wèi)珩稍安勿躁,但秦婉在衛(wèi)珩心中的地位如何,她是全然知道的, 要讓衛(wèi)珩徹底冷靜下來怕也是不能, 因此,她說了一句之后,就不再言語。衛(wèi)珩心急如焚, 強壓著性子, 見雍王臉色的確十分難看,也不好再說什么。 整個堂中都顯得十分寥落, 外面又有腳步聲響起,秦桓從外疾步而入, 低呼道:“婉兒她當真——”尚未說完,眾人皆是轉(zhuǎn)頭看他,神色個頂個的難看,秦桓張了張嘴,還是沒能再說什么。 雍王忙不迭起身問道:“現(xiàn)下如何?” “父皇已然命城防營和御林軍出動了,在四處尋找那反賊和婉兒的蹤跡?!鼻鼗岗s緊回到,縱然從容,但他臉上微微發(fā)白。秦婉自幼極得太后和皇帝歡心,可謂是被眾人牢牢捧在手中的,是養(yǎng)在溫室中的嬌花,現(xiàn)下被人劫走,她如何受得???再加上那掌事太監(jiān)為求活命,保不齊會做出什么來,若是傷了婉兒的性命……秦桓額頭青筋突突的跳,咬著牙一語不發(fā)。 和衛(wèi)珩相視一眼,雙方都不曾說話,但皆是看到了對方眼里的擔憂。衛(wèi)珩咬牙半晌不語,轉(zhuǎn)身則往外面去了,秦桓忙不迭跟了上去,低聲道:“衛(wèi)珩,你要作甚?” “太子殿下與我,誰不知是何緣故?”想到掌事太監(jiān)為了活命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來,婉婉那樣嬌弱的人,倘若是有個好歹……“幕后主使之人,太子心知肚明?!?/br> 聽出他話中之意,秦桓忙道:“衛(wèi)珩,婉兒被人劫走,我明白你現(xiàn)下的心。但你要知道,即便你現(xiàn)下就是殺了秦儀,也是于事無補。婉兒若能安然回來也就罷了,若是不能,單只一條擅闖皇子府邸就是重罪一條。婉兒現(xiàn)下下落不明,再賠上一個你……”他說到這里,見衛(wèi)珩雙拳握得生緊,手背上青筋都鼓了出來,知道他不能冷靜,忙緩和了語氣:“此事還需從長計議,若是婉兒知道,定然也不愿你意氣用事去殺了秦儀,而后自己難逃一死?!?/br> 衛(wèi)珩沉默著低眉,也不再向外去,反倒是回到了堂中坐定。秦桓這才長長的吁出一口氣來,衛(wèi)珩的功夫他是知道的,別說一個秦儀了,就是讓訓練有素的御林軍與之相抗衡,只怕沒有二三十人是絕對拿不下衛(wèi)珩的。若是衛(wèi)珩鐵了心去殺秦儀,那才是真正的覆水難收。 他素日里并非這樣莽撞的人,今日為了婉兒,渾然的方寸大亂。秦桓看著衛(wèi)珩進去坐下,輕輕的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