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jié)
跟著督太監(jiān)一路出了京城,回到了那處莊子里,今日還是御林軍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查驗過令牌無誤,這才放了兩人進(jìn)去。外面光線雖強,但屋中已然被遮去大半,趙七依舊被綁在架子上,只是與前幾日不同,他憔悴至極,眼底全是厚重的血絲,嘴角無力的淌著涎水,再沒有前幾日的猖狂氣焰,好像將死之人。 施施然望著趙七,秦婉心中驟然有了報復(fù)的快感,眼前這人何等無恥,若非因他,許多事就不會如此被動。前些日子他還猖狂至極,今日還是像是枯木一樣,摧枯拉朽。 望了一眼秦婉和督太監(jiān),趙七嘴唇干裂,低聲叫道:“讓我睡覺,讓我睡覺,我什么都說了,讓我睡覺……” “說了實話,自然會讓你睡覺?!币娝绱死仟N,秦婉撇了撇嘴,心中愈發(fā)涌出可恥的快慰來,“我本以為,你能堅持很久的,現(xiàn)下也來看,也不過爾爾?!彼f到這里,對趙七揚了揚臉,“你幕后之人是誰?” 趙七臉色灰了一些:“他是誰我也不知道,我自小就是被豢養(yǎng)長大,縱然跟隨多年,但我也不曾見過他的真面目,唯獨記得幾年前,我曾被人領(lǐng)到他跟前。隔著簾子我見到他坐在其中是個男子?!彼f到這里,抽了幾聲,低吼道:“讓我睡覺,讓我睡覺——” 他好像野獸咆哮,秦婉臉色十分難看:“你沒有見到他的臉?有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他一切吩咐都是由人傳出來的,我也沒有聽見?!壁w七奮力掙扎,木架子都“嘩嘩”直響,生怕他掙開繩索,督太監(jiān)忙命幾個御林軍進(jìn)來,“你讓我睡會兒,睡會兒之后再與你說!” “你沒有見過那個幕后之人?”秦婉不理他,厲聲道,“你真的沒有見過?” “我何苦誑你?”因數(shù)夜未眠,趙七頗有些癲狂,紅著眼的樣子好似要吃人了,“讓我睡一會兒,求求你,讓我睡一會兒……”他聲音越發(fā)小了,好似睡了過去,一個御林軍忙去外面提了一桶水,呼啦啦全澆在趙七頭上,他慘叫一聲,頗為凄厲。 秦婉心中憋悶,望著趙七的目光很是森冷。她本以為能從趙七口中得知能夠一舉扳倒秦儀的線索,不曾想,此人竟然說出沒有任何幫助的話來。秦婉一時氣結(jié):“你白眉赤眼就說這話……你當(dāng)我好糊弄不成?”說到這里,她冷笑道,“將他綁好了,吊起來,不許叫他死了,也不許讓他合眼!” 她說罷就要轉(zhuǎn)身,慌得趙七連聲叫道:“我說!我說!”又忙不迭的嚷道,“我的確沒能見到幕后之人的模樣,但替他傳話的男人,生得白凈非常,面白無須,聲音也很柔和,透著幾分尖利。我雖然不敢去問是誰,但隱隱知道,幕后之人絕不是我能輕易得罪得起的?!?/br> 透著幾分尖利?!面白無須且聲音尖利的只有兩種人,一是戲子,二是內(nèi)侍。戲子是下九流的人物,除非是好男風(fēng)之人,不然絕不可能將戲子帶到身邊。換言之,只有一種可能——那男人是個內(nèi)侍! 如此想著,秦婉心都熱了起來,見趙七神色倉皇,也是低聲道:“你要睡就睡吧?!睆?fù)轉(zhuǎn)身離了堂中,又對督太監(jiān)說,“待此人睡醒之后,依著罪行定奪吧?!?/br> 督太監(jiān)盈盈含笑:“郡主是個妙人兒,現(xiàn)下令趙七說出這話來,還是要趁早回稟陛下?!弊鳛樵诨实凵磉呉丫玫睦先耍教O(jiān)當(dāng)然明白這事要緊——若那人真是內(nèi)侍,內(nèi)侍只服務(wù)于天家,若是天家人要殺秦婉,那性質(zhì)可就不一樣了。更何況,對方是誰,手中可有權(quán)力?能想殺秦婉,可會有一日生了心思要殺皇帝? 兩人當(dāng)即回了皇宮面見皇帝,將這事回稟,皇帝立時蹙緊了眉:“趙七當(dāng)真如此說?” “是,婉兒看他不像是說謊。”秦婉如斯說道,此事若不是秦儀,又能有誰呢?只有秦儀……她靜默萬分,一時也不說話,只是緊緊蹙著的小眉頭?;实凵裆謴?fù)雜,望著秦婉,狀似不經(jīng)意問道“婉兒以為是誰?” 他問得十分平常,好似兩人素日里閑談。但秦婉何等警覺,忙笑道:“婉兒不知,趙七所言太過含糊,我實在不知如何?!?/br> 皇帝半晌后才低聲道,“罷了,你去吧,朕自有定奪?!?/br> 秦婉也知道就憑一個內(nèi)侍是定不了秦儀的醉的,是以雖是不平,但到底沒有說什么,轉(zhuǎn)身離去,才出了門,她頓覺渾身發(fā)冷,冷汗已經(jīng)打濕了貼身的小衣。 皇帝的確疼她,甚至可以說當(dāng)做親女兒來疼愛,但有些事,皇帝絕不會容許她插手,尤其是這件事可以說是直指皇子之時。所以秦婉不說出秦儀的名字來,也是為了自保。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御書房,秦婉咬了咬牙,時至今日,她都不知道,自家皇伯父,到底有沒有放棄秦儀…… 待她一走,皇帝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好似瞬間蒼老了幾十歲,起身負(fù)手立在窗前,陽光斑駁,照在皇帝身上,顯得他很是單?。骸澳闶侨绾巫飨氲??” 御書房只剩督太監(jiān)和皇帝兩人,督太監(jiān)笑得十分得體:“陛下心里跟明鏡兒似的,何苦問奴才?” “老三和婉兒素來不對付,若說是他也是常事。”皇帝摩挲著指上扳指,聲音愈發(fā)蒼涼,“只是……” “陛下似乎還有懷疑的人選?”督太監(jiān)含笑道,自幼伺候在皇帝身邊,對于皇帝的心思十分明白,當(dāng)即微笑道?;实鄢聊狞c頭,旋即長嘆一聲:“老三的確是個壞的,行事不顧后果,且太過狠毒,但……”他說到這里,神色愈發(fā)的怔忡起來,“以朕來看,此事不是老三的話,定然就是桓兒?!?/br> 督太監(jiān)眉頭挑了挑,旋即說道:“太子殿下將郡主視為親meimei,怕不會……” “他是朕親自教出來的,難道朕還不知道他?”皇帝冷笑道,“他深諳帝王之術(shù),行事比老三縝密得多。只是要說他傷害婉兒,朕也覺得幾分不可思議……”說到這里,他搖了搖頭,“罷了,此事無論如何,都尚未有定論,老三也好,桓兒也好,暫且不提。你只管去囑咐暗衛(wèi),讓他們盯好了這兩個臭小子?!被实壅f到這里,忽的一笑,“朕可不想在睡夢之中,就被哪個兒子翻了天下!” 作者有話要說: 歡歡明天終于迎來了久違的周末,會努力碼字爭取按時更新的么么噠 孕珠 縱然知道, 僅憑趙七所謂的內(nèi)侍消息, 是絕對不足以扳倒秦儀的, 但讓秦婉始料未及的是, 在這件事發(fā)生后的第三日,皇帝便將禁足的秦儀給放了出來。這個舉措讓秦婉驚得啞口無言,但卻也著實沒有膽子去問皇帝是為了什么。 而再在宮里見到秦儀的時候,他顯得十分慍怒,張口便冷笑著諷刺:“婉meimei著實是有些能耐,聽說連當(dāng)日令人毒殺死士的元兇都能找到?!甭曇綦m是冷淡, 但顯而易見的咬牙切齒。 因為給衛(wèi)珩送了兩個貌美侍妾的事, 秦儀給牽連了個徹底,這幾日被禁足, 多少事都受了限制,現(xiàn)下趙七落在了皇帝手中,更是被御林軍看管著。御林軍是皇帝親衛(wèi), 訓(xùn)練有素絕非他的死士能夠輕易抵抗的, 一旦被御林軍擒住,那可就是再也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了。 見他如此恨恨的樣子,秦婉暗自好笑, 愈發(fā)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猶似聽不出他的諷刺,淡淡笑道:“這倒是, 畢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既然是做過的事, 自然是會留下痕跡的。meimei將趙七抓住了,三哥哥是不是也要恭喜我?” “我可真想好好恭喜婉meimei呢。”秦儀一番咬牙切齒,倘若能夠噴出火來,現(xiàn)下秦婉已然給他烤化了。見他這樣惱怒的模樣,秦婉愈發(fā)覺得心中舒爽,笑容便更是舒心了:“那么就多謝三哥哥了?!?/br> 縱然秦儀恨不能生啖其rou,但現(xiàn)下在宮里,他縱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皇帝和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對秦婉做什么,出言諷刺已然是極限了。偏偏秦婉一副聽不懂的模樣,讓秦儀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恨不能吐出一口血來。 見他氣得幾欲吐血的樣子,秦婉愈發(fā)歡喜,假意和秦儀寒暄了一陣,這才往懿寧宮去了。為著將秦儀放出來的事,太后也氣得慌,但也不好給皇帝當(dāng)眾沒臉,只能忍了,只淡淡說:“依著哀家的意思,皇帝到底還是心軟了些。老三這事……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天家對哥哥幫外人作踐meimei是默許的。” “皇伯父怕是有自己的顧慮?!闭f心中沒有半點怨言也是不能的,但經(jīng)歷了前世,秦婉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處境,更知道,皇帝疼自己不是義務(wù),所以她不會去指責(zé)皇帝什么,畢竟秦儀再有諸多不是,他到底也是皇帝的親生兒子。 見她懂事,太后展眉一笑,十分欣慰,旋即引了秦婉來身邊坐:“皇祖母聽說,你皇伯父要令衛(wèi)珩和夏竟成去西南剿匪?”聽太后說到這里,秦婉沉吟片刻,心中還是涌出不舍來,旋即點頭:“西南悍匪盛行,若不除掉,唯恐民生難安?!?/br> “你心里舍不得,說出來就是了,皇祖母又不會笑話你?!币驗橼w王妃之故,太后對于衛(wèi)家一直沒什么好觀感,但衛(wèi)珩此人能耐,她是切實感覺得到的,加上秦婉這些日子臉上愈發(fā)洋溢著幸福,是以太后對于衛(wèi)珩還是很滿意的。現(xiàn)下見孫女兒強撐著說出顧全大局的話來,還是止不住的心疼,撫著她的后背,太后若有所思,“婉兒覺得,夏竟成此人如何?” 這話甫一問出,秦婉便想到了瑞安郡王那里去,低眉沉吟片刻,還是笑道:“夏表哥是個很好的人,只是有些狂放不羈而已。除了這一點,行事倒是看不出漏子來?!?/br> “可不要因為昭華的緣故替他打圓場呀?!碧笮Φ?,話雖如此,但她以為,夏家的家教還是很好的,畢竟有夏昭華的例子擺在前頭。饒是現(xiàn)在夏昭華有了自己親生的孩子,但每一次阿羽和媛媛進(jìn)宮來,都對夏昭華贊不絕口,可見夏昭華待他二人著實很好。念及此,太后長舒了一口氣,這樣一來,就算是她現(xiàn)下合了眼,也能夠放心了。 并不知太后在想什么,秦婉佯作不解,問道:“皇祖母怎的忽然問起了夏表哥?” “小姝那孩子也老大不小了,前些日子,她母妃進(jìn)宮來請安,順勢說到這件事。說小姝似乎有心上人,哀家這才要問一問,衛(wèi)珩和夏家那小子很好不是?”太后含笑,“總歸衛(wèi)珩的品行,哀家是絕對信得過的。” 聽了這話,秦婉好似吃了蜜一樣甜,現(xiàn)下太后會對衛(wèi)珩贊不絕口,是往日想都不敢想的事。她微微紅了臉,低聲道:“多謝皇祖母夸贊。” 太后擠了擠眼:“你若當(dāng)真有心謝皇祖母,怎的不趕緊生一個曾孫給皇祖母瞧瞧?” 秦婉一時羞赧萬分,想到衛(wèi)珩服用的避子藥已經(jīng)被自己偷偷換掉了,她那點子小心思就滿足得了不得。而衛(wèi)珩這廝在床上是個不知饜足的,想來,她這輩子有孕應(yīng)該比前世容易了許多吧? 午時時分,便有小太監(jiān)來說,說皇帝在朝上已然下了旨,令半月后衛(wèi)珩和夏竟成往西南去剿匪。饒是事先就知道這件事,但秦婉還是心頭一跳,頓時覺得空落落的。見她臉色忽紅忽白,太后如何不知她什么意思,輕撫她的發(fā):“吃過飯你且就回去吧。” 草草吃了午膳,秦婉便就回衛(wèi)家。剛進(jìn)門,衛(wèi)舜華便低聲道:“嫂子,大哥真的是要去西南剿匪了?”她說到這里,皺了皺眉,似是有些不舍,試探著問,“那嫂子跟著大哥去嗎?” “我才不去呢?!鼻赝裥Φ?,“一群大男人之間,我去做什么?”說到此,她又引了衛(wèi)舜華,“二meimei是希望我去?” “不,不,我怎會希望嫂子也去呢?若是嫂子也去了,可就只剩我了……”衛(wèi)舜華忙為自己剖白,又嘆了一聲,再沒有說出胖的話來。衛(wèi)家本就有些子嗣單薄,這輩也不過衛(wèi)珩、衛(wèi)琰兄妹和衛(wèi)舜華四人罷了,又因為衛(wèi)苑雅生出厭勝之術(shù)來,二房被逐出去,也就只剩了衛(wèi)珩和衛(wèi)舜華,好在素日里還有個秦婉作伴,若是秦婉跟著自家大哥去了,衛(wèi)舜華可不知道怎么過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