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節(jié)
李令月在李賢的對面坐下,美目毫不掩飾的盯著李賢那被微風(fēng)輕輕帶起的空蕩衣袖,神情之間有些放空地說道:“母后為皇兄踏平了一切阻礙,父皇為皇兄鋪就了一條坦途。其實……其實從小我對皇兄的印象并不深,也不覺得自己最喜歡的是他。我跟他差了十三歲,等我一歲的時候,皇兄就已經(jīng)任戶部尚書四年了,而且很快他就出征安西了。記憶中,我大唐的太子殿下,一直認(rèn)為是你。” 李令月攏了攏被微風(fēng)吹亂的秀發(fā),低頭笑著繼續(xù)說道:“那時候母后還有父皇告訴我,我大唐的太子不是你六皇兄,是你五皇兄李弘,只是他現(xiàn)在不在宮里。那個時候我就會胡思亂想,是不是五皇兄被父皇跟母后逐出皇宮了?或者是五皇兄夭折了?但隨著接觸的人越來越多,才知道,五皇兄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他不皇宮內(nèi),是他出去打仗打壞人去了?!?/br> “你小時候不喜歡我,是不是因為我總管著你,不讓你做這個做那個的,而李弘總是寵著你,任你由著性子來,什么事兒都依著你,就像是那年在慈恩寺,你跟上官婉兒、李旦碰見那真臘王子后起了沖突,然后李弘趕過去后,不問青紅皂白,直接砍掉人家的手指……” “那都是他安排的,皇兄城府極深,事后我跟上官婉兒,因為李旦的一句話才想明白的,當(dāng)時還以為是真的?!?/br> “那你不記恨老五?連你都敢利用?!崩钯t大度的笑著道。 “為什么要記恨?這些年他利用我少了?而且話說回來,誰又能逃脫被他利用呢?父皇、母后都不能幸免,而現(xiàn)在這《坊間天下》也不還是利用我?他這個人,利用你的目的卻是為你好,這種手段……可不是別人能夠?qū)W來的,對不對?”李令月眨動著美麗的眼睛,仿佛眼睛同樣會說話一樣,直直的盯著李賢,等待著李賢必須給他一個滿意的答復(fù)。 李賢并沒有第一時間就回答,甚至連點頭都沒有,只是同樣微笑著看著李令月的眼睛,坦誠而又真誠,就像是把自己的內(nèi)心敞開給了李令月一般。 過了好一會兒,李賢才長長嘆口氣說道:“你說的不錯,而且咱們兄妹幾個之中,你們都比我聰明,只有我明白的是最晚的,謝謝你令月?!?/br> 李賢的話語很真誠,完全聽不出一絲虛假跟偽裝的痕跡。 “其實……其實李弘才是最不自由的,而且還是犧牲最多的?!斗婚g天下》我很喜歡這件差事兒,又能八卦,又能讓人尊崇我這個大唐公主,而李旦做的也是他喜歡的事情,李哲呢……雖然不是太喜歡他現(xiàn)在做的事情,但他性子散漫慣了,不能像李旦那般做學(xué)問,但又喜歡舞刀弄槍,可皇兄又不能給他兵權(quán),畢竟如果那樣的話,朝臣恐怕得在宣政殿前跪倒一大片了。所以皇兄看似由著他的性子,卻把他放在了離兵權(quán)最近,但又無法摸得到,可他又心甘情愿的事情上,太乙城的藥膳房,向來是大唐的絕密地方,連我都不能隨意進(jìn)出,就是李旦要進(jìn)出,都要有他李哲的同意首肯才行,這樣既滿足了李哲的虛榮心,又讓他不至于在長安成為一個閑散的王爺。”李令月像是感覺自己如此逼迫六皇兄,心里有些過意不去一樣,有些詞難達(dá)意地說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老五就把我放在了跟大食、倭國的談判朝臣位置上,離禮部最近,但卻不是禮部之人,就像李旦一樣,自己給自己封了兩年國子監(jiān)祭酒,最后自己覺得沒意思了,又把祭酒的位置讓了出去。而李哲也是如此,沒事兒自己給自己封官,但每次超不過三天就又辭官了。令月,皇兄如今并沒有覺得是在被老五利用,即便是被利用,我跟你的想法也一樣,是心甘情愿的?!?/br> 李賢彎腰撿起一片綠葉拿在手里打量著,緩緩繼續(xù)道:“疾陵城我付出了很多,但我從一開始就知道,疾陵城跟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他必須是李弘的。李弘給了我贖罪的機(jī)會,其實也是為了恢復(fù)我王爺?shù)纳矸?,而早早就做的鋪墊,只要我在疾陵城不出大的過錯,那么幾年之后,不論疾陵城的形勢如何,李弘都有借口跟理由恢復(fù)我王爺?shù)纳矸?,而且最重要的是,還能夠堵住朝堂眾臣的嘴?!?/br> “如果不是為了你,他完全可以找一個能干的臣子,跟納爾希耶一同前往疾陵城。大唐朝堂之上,如今能干的臣子,而且又對李弘忠心耿耿的臣子多如牛毛,對吧?”李令月起身笑了下問道。 “不錯,我并不是最合適的人選,但為了我他愿意冒這個險,所以如今我不管是為了報答他,還是為了我大唐的江山社稷,都該在這次談判中,為老五爭取更多的利益跟勝算?!崩钯t也站起身,看著李令月語氣堅定地說道。 李令月看著豁達(dá)的李賢然后點點頭:“我也去看看母后在尚食局干什么呢,怎么今日想起請我們來蓬萊殿吃飯了,發(fā)善心了?” 說完后,李令月就像是又回到了小時候的樣子,從臺階上蹦下去,而后向李賢揮揮手,便開始往蓬萊殿外走去。 第978章 不算請假的請假 望著李令月離去的背影,李賢腦海里卻是一直回蕩著李令月的另外一句話:其實李弘才是最不自由的,而且是犧牲最多的。 李賢不知道該如何理解這句話,但他知道,李令月顯然有些話并沒有跟自己說透,而且她跑到這里來找自己,想必就是為了跟自己確認(rèn),如今的沛王李賢,與當(dāng)年的沛王李賢,是不是已經(jīng)完全是兩個人了。 不可否認(rèn),當(dāng)年自從李弘從安西征戰(zhàn)回來后,小小年紀(jì)的李令月,便被她那位五皇兄、太子殿下李弘征服了。 不論是籠絡(luò)人心的手段,還是層出不窮的新鮮事物,對于少女或者是孩童時期的李令月來說,都有著致命的誘惑力。 同樣,李弘也是真心實意的對李令月好,這么些年來,自大唐立國開始,有哪一個公主能像李令月這般,即便是嫁人之后,還能夠享受著皇家至高無上的尊崇跟溺愛。 “你不想讓你皇兄再受傷害,但你今日這番找我確認(rèn)的話,就不怕傷害到我嗎?還真是跟老五的關(guān)系越走越近,不過也算是值了,最起碼老五對你的寵愛是值得你去替他擔(dān)心的?!崩钯t站在空無一人的院落當(dāng)中,視線不由自主的再次打量著那樹干,繼續(xù)喃喃道:“放心吧老五,你的苦心我清楚,以后絕不會讓你失望?!?/br> 說完后,李賢又再一次回到剛才獨自一人坐著的地方,靜靜的望著那如同巨網(wǎng)般籠罩在庭院的樹葉,陷入到了沉思當(dāng)中。 李弘悠哉悠哉的晃悠到尚食局,一路上還看見了李旦在幾個太監(jiān)、宮女的簇?fù)硐?,正在皇宮的角角落落,架起的電線桿子處,不知道記錄著什么,或者是與那些太監(jiān)低聲討論著什么。 沒理會專業(yè)人士一樣的李旦,只帶著身后的花孟,悠然的行走在皇宮內(nèi)苑里,尚食局并非是只指一處,其實在離蓬萊殿不遠(yuǎn)的地方,就有一處單獨專門為武媚準(zhǔn)備的膳食房。 所以李弘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左右張望時,里面的宮女、太監(jiān)等人,就瞬間跪下了一大片。 猶豫了下的李弘,只好跨步走進(jìn)去,示意那些人繼續(xù)忙自己的。 “李令月來了嗎?”武媚盯著眼前潔白如玉的盤子里,擺放在四周,不知道用食材雕刻的花兒,頭也不回的問道。 “來了,剛才在您的蓬萊殿……” “你們兩人就吵吧,不過你也是,堂堂我大唐的皇帝,你老跟她一個小女子計較什么?你在天下人面前失顏面怎么了?”武媚親自擺放著那些雕刻的花兒,來回的移動著,想要找出一個最合適的位置,而又能不影響盤子中間,一會兒需要擺放的主菜。 “我沒跟她計較,是她現(xiàn)在一直揪著不放,李眉也被她帶壞了,我都沒有計較,我大度的很。”從花孟手里接過筷子,在旁邊另外一道菜上夾了一筷子,不理會龍媽的白眼,放在嘴里享用著,而后還直直向武媚豎起大拇指。 “自你父皇之后,我就再也沒有來過這里了,今日看到你們都在,突然間想請你們一同用膳……” “兒臣還奇怪呢,您今天這是怎么了?好像有些……傷感?”李弘對于吃食向來沒有什么愛好,但好吃不好吃,還是知道。 所以看著那長長的大蝦,透紅透紅的,就拿手指指了指,一旁的花孟卻是猶豫不前,當(dāng)著皇太后的面,他還不敢放肆到隨意上前,拿起一只來剝。 “瞧你那點兒出息。”懶得沾手的李弘,看著花孟的樣子,不由得鄙視道。 不過鄙視完人家后,他自己也沒敢動手,因為不知何時,龍媽的手里多了一把刀。 “人老了就是這樣,等你以后老了,看著兒孫滿堂的,也會喜歡回憶過去的?!蔽涿姆畔率种械牡?,便開始往外走。 午膳也已經(jīng)準(zhǔn)備的差不多了,而且還是她親手準(zhǔn)備的,這些年,想要在皇宮吃上一頓由她武媚親自料理的飯食,可謂是難如登天了。 沒有撈到多少口福的李弘,也只好耐心等待著午膳的時候再享口福了。 與武媚一同并肩往外走去,剛一走到門口,就碰見一團(tuán)冒冒失失的黑影闖了進(jìn)來,武媚甚至還沒有看清楚,耳邊就先聽到了李令月呼痛的聲音。 而后這才看清楚,李弘一只手頂著那門口想要沖進(jìn)來,但卻差一點兒撞在自己身上的李令月。 “這么多大了,怎么還如此冒冒失失,皇宮里的禮儀典范,你倆能不能注意一些?!蔽涿睦@過被李弘按住頭,雙手張牙舞爪的在空中亂舞,想要打李弘的李令月,徑直走向了前方那牡丹漸漸盛開的小園子里。 “你腦子有病吧,差一點兒就撞到了母后,都孩子他娘了,能不能穩(wěn)重點?!崩詈胍蝗鍪?,原本如同頂牛似的李令月,一個收力不及,便一頭撞進(jìn)了膳食房,而罪魁禍?zhǔn)讋t已經(jīng)緊緊跟在武媚的后面,往那全是牡丹花兒的小園子里走去。 “你跟我站?。∥矣性捯阏f。”李令月推開花孟扶她的手,看著那高大的背影喊道。 “省省吧,有事兒一會兒吃飯時再說?!崩詈脒B頭都沒有回地說道。 “明日你不陪我去看望你父皇?”在牡丹亭里坐下來的武媚,斜眼看了一眼扭打在一起的兄妹二人,如今她已經(jīng)對兩人麻木了,不過也就是私下里會是如此,平日里倒還是知道顧忌宮廷禮儀。 “我還是李令月?”李弘被李令月狠狠的捶了幾下后背,李弘倒是沒有反應(yīng),但氣呼呼的李令月卻是手被震的生疼。 武媚無語,皺著眉頭沒好氣地說道:“你說呢?” 李弘嘿嘿一笑,挨著武媚坐了下來后,伸手就要手欠的去摘那牡丹花骨朵兒,但還不等他碰到,便被武媚眼疾手快的拍了下去。 “這幾日我怕是很難離開長安,宣政殿那幾個老古董還不知道走沒有,刑部侍郎崔信跟裴慶之事兒,雖說交給了李曄處置,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處置好,大食使臣還在長安跟李賢談,這每一件兒事,看起來都不大,但后果也還是挺重要的。不過母后您要是能緩兩天,過個三五天的再去,兒臣就有把握了?!崩詈肼N著二郎腿,耽在空中的腳,時不時被李令月給踹的來回晃蕩。 “行,那就聽你的,過了這幾日再去,本來想要看望你父皇,這需要準(zhǔn)備的東西也得好幾天,既然得緩幾天,那么這些準(zhǔn)備的事情,就交給你那皇后來做吧?!蔽涿慕K于按耐不住自己的脾氣,起身拽住李令月的耳朵,拉到了自己另外一旁讓其老老實實的坐下。 三人在牡丹亭里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總之就是皇家在奴制改制一事兒上的立場,讓他們都有些意外。 李旦、李哲跟李賢早已經(jīng)在房間等后,加上武媚三人,總共六個人,難得的能夠一同坐在一起用膳,而身為皇太后的武媚自然是主座,左右各是李弘與李令月,其他三人則是坐在了更下首的位置。 第979章 哀其不幸 原本按照李弘的話語,兩三天的時間后,就能夠出發(fā)前往乾陵,但也同樣因為他的事兒,所有人因此而又在長安耽擱了近八天的時間,而后才開始動身前往咸陽。 原本皇后裴婉瑩一個人陪同便足矣,但不知道為何,大唐皇帝在最后時刻,卻還是叫上了匆忙趕來的上官婉兒。 武媚這些年在李弘的影響下,也早就學(xué)會了化繁為簡,雖說這一次前往乾陵,規(guī)模人數(shù)因為李弘的加入而頗為浩蕩,但也是精簡了再精簡,人數(shù)在除去隨行的中央軍五百人外,便是跟隨的近五百人了。 如此一來,從皇宮內(nèi)出城,也是浩浩蕩蕩的一千人開始從長安前往乾陵。 李弘、李賢、李哲、李旦,包括李令月以及義陽公主李下玉、高安公主李素雨,加上皇后裴婉瑩,皇妃上官婉兒,看著這些人,武媚心頭還是頗為欣慰,畢竟,這些除了皇后裴婉瑩跟上官婉兒外,可都是李治的子嗣。 而據(jù)在自己上車后,來到自己馬車旁邊的李弘所言,澤王李上金跟許王李素節(jié),也已經(jīng)早早從封地出發(fā),就在這幾天會趕到乾陵。 皇后與皇帝、皇妃本應(yīng)該同坐一車,但因為李令月的關(guān)系,非要擠在皇后與上官婉兒的車上,于是大唐皇帝頗多無奈之下,只能再次走到了武媚的車跟前,與武媚同乘一車。 其余人等,則是李賢跟李哲、李旦三人同乘,義陽自然是與高安兩人同乘一車,空出來的馬車也不可能就地解散返回皇宮,只能是空車跟在后面往乾陵而去。 看著坐上自己馬車的李弘,坐在自己的書桌對面,左瞧瞧右瞧瞧,一副極為新鮮的樣子,還不時地感嘆道:“母后如今您出宮少,連兒臣都好久沒有坐過母后的車了,看起來還是那么的漂亮?!?/br> “太常寺等,就沒有官員說只帶皇后一人就行?你帶上上官婉兒,就沒有人有異議?”武媚懶得理會他的左顧右盼,坐在書桌對面,翻閱著由裴婉瑩親自整理的祭奠奏章。 “有啊,怎么沒有。但不帶不行啊,那幾個老家伙從上次離開宣政殿后,就沒有了動靜,就跟回去集體死了似的,弄的我這心里不踏實,所以兒臣才在宮里多呆了兩天,本意是等著他們的,可不料竟然沒有來……”李弘示意旁邊站立的宮女,把車窗的紗簾拉上,剛剛升起的陽光,正好從窗戶處照進(jìn)來,刺眼的很。 “你是怕那幾個人在路途中攔你去路?所以就帶上了上官婉兒?”武媚的語調(diào)有些驚訝。 “不錯,帶著上官婉兒就是防身用的。如今兒臣身邊,武有溫柔文有上官,說句不好聽的話,即便是不帶花孟等等護(hù)衛(wèi),包括中央軍在內(nèi),只要兒臣身邊有溫柔跟上官婉兒,哦,對了,還得再加上一個白純,兒臣就能走遍整個天下都不怕?!崩詈胩癫恢獝u地說道,絲毫不覺得自己堂堂一個皇帝,文武都需要他人保護(hù)而丟人。 “是啊,一文一武,再加上白純這個錢袋子,這整個天下,怕是找不出能夠難為她們?nèi)说娜肆?,被我們女人保護(hù),你這個做皇帝的也好意思說出口?!蔽涿膰@口氣,看著車窗外的陽光被紗簾隔住了大半。 “您信不信?等咱們出了長安城,或者是在灞橋附近,很有可能就會碰到那幾個老古董攔住我們。畢竟,這些自詡的名儒大賢,最喜歡干的事情,就是當(dāng)著老百姓的面挑戰(zhàn)權(quán)威,說是為了深明大義,其實,呵,心里那點兒小九九,還不是為了一個身后名啊?!?/br> “可他們畢竟不怕死啊,敢于直言朝廷,甚至你這個皇帝的不是,你能說他們不是為了這天下的黎民百姓,為了我大唐的江山社稷?”武媚親自把桌面上的香薰點燃,看著那裊裊青煙說道。 “天下的黎民百姓?如果真是為了黎民百姓,他們就不會選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了。母后,這幾日我思來想去,我在琢磨他們?yōu)槭裁磿x在這個時候來找我的茬兒,可我想了半天……” 武媚輕松悠然的隨著馬車的小幅度晃動,上身跟著微微晃動著,淡淡的打斷李弘的話說道:“你是不是想說,他們最好的機(jī)會,應(yīng)該是一年前,你與五姓七望等豪門勛貴斗的最焦灼的時候?那時候他們出面,更能讓天下人敬仰他們的大義?而且還能阻五姓七望的衰落,從而踩著五姓七望的肩膀,更上一層樓,成為天下士人、百姓心中的膜拜?” “那母后不這么覺得嗎?”李弘不意外龍媽能夠想到,這又不是什么復(fù)雜的問題。 “倒是這么認(rèn)為過,但如果五姓七望倒了,而后再由他們來與你辯論,從而省去后顧之憂豈不是更好?這樣一來,五姓七望沒了,天下士人唯一能夠馬首是瞻的不就只有他們了?還省去了五姓七望以后卷土重來,超過他們的機(jī)會?!蔽涿奶糁济?,看了一眼李弘說道。 “那母后就沒有覺得,這些人找我論辯,跟奴制改制有關(guān)?”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好歹都是名望圣賢,儒家向來講究有教無類,與你的奴制改制倒是頗有異曲同工。子曰:性相近也,習(xí)相遠(yuǎn)也,‘性相近’說明了人皆有成才成德的可能性,而‘習(xí)相遠(yuǎn)’又說明了實施教化的重要性。何況,太宗皇帝也對其推崇備至,先后封為先圣、宣父,而你父皇也封其為太師,難不成你還真認(rèn)為儒家全是錯不成?!?/br> 李弘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激靈,連忙說道:“我哪敢,我就是說琢磨他們?yōu)楹翁粼谶@個時候。我總覺得還是跟奴制有關(guān),即便不是全部,也是應(yīng)該有一定的關(guān)系的?!?/br> “為何?”武媚下意識的拿出一本論語在跟前問道。 “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就沖這句話,我覺得這幾個老家伙,選擇這個時候找我,應(yīng)該就跟奴制有關(guān)。因為這不符合他們所謂的德治或禮治,德禮之治,便如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一樣,嚴(yán)格了天下百姓的等級制度,人就被分為三六九等,大夫高高在上,庶民卑微如蟻不是嗎?” “唉……看來從小你這圣賢書真是讀到狗肚子里去了,東拉西扯似是而非,如此牽強(qiáng)附會,你跟那些不知真儒,假借儒學(xué)行騙之人有何區(qū)別?看來回宮后,得讓婉兒給你……” “別,兒臣都這么大了,學(xué)不來了。如今再讓我跟李眉一同國子監(jiān)受學(xué)不成?”李弘臉有些抽抽,不過突然間心一緊,如果以后李眉在這方面有不懂,問到自己時怎么辦?自己告訴她不會? 李弘坐在車?yán)?,思緒萬千,但不管如何說,但依然還是覺得,儒家有時候顯得有些虛偽與清高,與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相比,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儒法兩家的宗旨,最起碼看起來,還是法家能夠讓天下人心悅臣服。 不管如何,在民智開啟的上一世,即便是官至一品,在罪與罰上,最起碼表面上與普通百姓走的程序都一樣,同樣也需要在法庭上認(rèn)罪。 但以刑不上大夫的儒家之言,憑什么要在犯罪之后,還要給予儒家、士大夫留有面子呢?為什么就不能與普通百姓一樣,走同樣的程序呢? 難道就真的是階級制度的作祟,讓他們士大夫顯得高人一等? 陷入沉思當(dāng)中的李弘,并未注意到武媚那看他有些玩味的眼神,在武媚看來,李弘什么都好,在大唐國策上很少出錯,基本上就沒有錯過。 但這些都是無法預(yù)知的,可當(dāng)借用太宗皇帝的話語,當(dāng)以史為鑒的時候,李弘的智商就顯得有些不夠用了。 特別是論起治國安邦之策,儒法兩家在李弘看來,明顯李弘是法家的推崇者,對于儒家,好像天生就懷有一種莫名的抵制跟敵意。 從小在宮里,各種禮儀上的言行挑釁,再到十歲任戶部尚書,十四歲出征,回來之后朝堂之上的一系列舉措,看似在改制,但歸根結(jié)底,李弘無論是出發(fā)點,還是其目的,好像都是在跟儒家做對,好像都要從根上摒棄儒家的治國安邦之思想。 法家,在武媚看來,李弘就是當(dāng)今赤裸裸的堅定擁護(hù)者,如今最讓朝臣甚至是《坊間天下》上刊登的一句話,則是讓天下人稱道,更是對于儒家的赤裸裸挑釁:律法面前,人人平等。 這與他的生而平等概念相吻合,卻與等級、階級背道而馳,誰也不知道,他到底為何如此不待見儒家學(xué)說。 “你想讓天下人生而平等,怕是太難了,這條路,怕是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希望?!?/br> “什么?怎么會呢?!崩詈脬读讼?,沉浸于自己的思緒中,沒想到連母后都覺得這條路太過于艱難。 “樊遲問稼你可知道?”武媚看著李弘,突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