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明明是心底反駁王朔的話,卻讓王夫人更氣了,她既希望顧泊遠不是好色之人,又不想他是為了夏姜芙才守身如玉的,憤怒,糾結(jié),一張臉皆扭曲了起來。 夫妻兩發(fā)生口角乃常事,然而她與王朔爭執(zhí)的事兒竟傳了出去,傳來傳去就變了味兒,說王朔寵妾滅妻,白日宣.yin,狎.妓yin.樂,隔日,朝堂滿是彈劾王朔的折子,皇上年輕,最忌官員貪圖享樂不作為的官員,這也是他下令嚴懲賭博和嫖.娼之人。 尤其,彈劾的折子提及那名小妾曾是青樓的花魁,青樓關(guān)閉后,偷偷跟了王朔,連早先梁鴻連夜抓人的宅子都是王朔的,皇上勃然大怒,命刑部徹查。 年前抓賭開始皇上心頭就憋著口氣沒地兒撒,眼下王朔算是撞到皇上的槍口上了。 因此,朝野上下沒有一位官員站出來為王朔說話。 明哲保身,亙古不變的道理。 王朔整個人都懵了,回過神才想起當日妻子提醒他的話:長寧侯要對付他。 “皇上,微臣冤枉啊,是長寧侯污蔑微臣啊,京郊的宅子是顧府的,顧四少......” 皇上凌厲的打斷他的話,不愿聽他多說一個字,“來人,將王朔拉下去,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王府上下不得人進出,身為朝廷大員,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罪名坐實,全府上下是發(fā)配西隴?!?/br> 王朔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文武百官眼觀鼻鼻觀心,默不吱聲,王朔想反咬口顧泊遠,簡直自尋死路,顧泊遠帶顧六少進宮賠罪時就說了顧四少當晚被人下了藥,神志不清,有刑部尚書和侍郎作證,鐵錚錚的事實,王朔不是睜眼說瞎話嗎? 梁鴻辦事效率快,不消兩天就將王朔背后的事情查清楚了,除了嫖.娼養(yǎng)暗娼,還搜集到王朔貪污受賄的證據(jù),墻倒眾人推,王朔連翻身的余地都沒有了。 據(jù)說王府上下皆要發(fā)配西隴的,但鴻鵠書院有夫子為王彥求情,王朔之事禍不及妻女,朝廷愛惜人才,王彥若能吸取王朔失敗的教訓,嚴于律己,發(fā)憤圖強,難保朝廷損失的不是名棟梁之才。 念及王彥才十六歲,皇上便只懲戒了王朔,以及府里相干的下人,王家的財產(chǎn)全部充公。 直到官兵上門抄家王朔都沒反應過來,腦子渾渾噩噩的,不敢相信短短三天他就敗了,王夫人在屋里和官兵拉扯,就在昨日,她和王朔和離了,她不是王家人,官兵不該沒收她的嫁妝。 負責抄家的是梁鴻,官兵拿不定主意,找他請示。 梁鴻斗志得意滿的叉著腰閑逛,戶部是肥缺,他覬覦多年,若能憑借這回的差事調(diào)至戶部,他可要好生感謝王朔,聽了官兵的通稟,他心生鄙夷,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文氏此舉太令人不齒。 “既不是王家人,自與她無關(guān),將她的東西留下,其他東西全部帶走?!?/br> “是?!?/br> 官兵們動作迅速,偌大的府邸,兩個時辰就抄家完畢,亭臺閣樓,雕梁畫棟,瞬間成了座空蕩荒廢的宅子,王朔跪在垂花廳,頭上的玉冠充了公,發(fā)髻凌亂,衣衫不整,他抬起頭,瞪著梁鴻,忽然間好像發(fā)了瘋,鬧著要見承恩侯。 梁鴻正在看王夫人的嫁妝單子,聞言,大力甩開他,不冷不熱道,“承恩侯日理萬機,可沒心思見階下囚,你是沒救了,好在有兒子繼承香火?!?/br> 王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癱坐在地上,一言不發(fā)。 王夫人帶著兒女住進了陪嫁的宅子,戶部,再沒王朔的一席之地了。 王家的沒落在見證無數(shù)風雨飄搖的京城沒掀起丁點波瀾,只是夫人們茶飯后會聊兩句,更多的關(guān)注,全放在了今年的春闈上。 春闈為期三天,這三天,對千里迢迢赴京趕考的舉人們來說是人生重要轉(zhuǎn)折,中了今后步入官場,平步青云,沒中的話就意味著,接下來又是個秉燭夜讀的三年。 緊張,激動,興奮。 花團錦簇,錦繡前程,在此一搏。 然而,這三天對京城貴婦們來說和往年沒什么不同,游船賞花,交友做媒,心思圓滑就能左右逢源。 如果真要說點不同的出來,便是今年太后來了南園,以夜明珠為彩頭,誰猜中今年前三甲誰贏。 作者有話要說: 王朔:媽的,老子敗在一個娘們手里了~ 夏姜芙:你就偷著樂吧,老娘可是美貌與智慧并重的侯夫人,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 王朔:別想忽悠老子,誰求不來? 夏姜芙指著顧泊遠:那,就是他了…… 王朔:媽蛋,這女人有病,誰會坑自己丈夫啊~ ☆、媽寶017 南園是皇家園林,很少開放,三年一次的春闈期間是南園最熱鬧的日子,皇后會帶著文武百官家眷搬來南園住,吟詩作對,考察小姐們的才能品行。 對未出閣的小姐來說,這三日無異于春闈,贏了名聲遠播,親事順遂,輸了默默無聞。 當然,這些只是對尋常官員家眷而言,對皇親國戚,百年世家夫人小姐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的樂子。 尤其像對夏姜芙這種沒有女兒連個庶女都沒有的夫人來說,這三天無非是換個地方敷臉擦粉罷了。 “真不知工部的人腦子哪兒去了,皇后搬來南園自是厭煩宮里的生活想找點新鮮勁,聞風而知雅意,工部還不勤快些,多挖幾個湯池溫泉,讓皇后緩解緩解疲勞,他們倒好,竟把湯池填了,一群人怕是不想升官了?!毕慕綇澲?,洗掉臉上的珍珠膏,接過秋翠遞來的棉巾,輕輕擦拭著臉上的水漬,對工部行徑鄙視不已。 秋翠瞅了眼屋外,低眉順目當沒聽見這話,昨個兒下午過來,夏姜芙第一件事就是泡玫瑰浴,南園栽種了大片玫瑰,芳香宜人,香而不膩,很受人喜歡,以其泡澡,香味能維持半個月,夏姜芙每次來南園的唯一期待。 結(jié)果昨日南園丫鬟告知,湯池填了,安置成了桌椅,雜書。 言外之意,多讀書,少享樂。 “秋翠,你說是不是皇上的意思?南園怎么說是老祖宗留下的,沒有皇上的指示,工部敢填湯池?”夏姜芙將棉巾扔進瓷盆,面露沉思之色。 秋翠繼續(xù)盯著鞋面不做聲,南園不比侯府,耳目眾多,夏姜芙膽兒肥不怕事,她一個丫鬟,不敢妄自評論。 夏姜芙反應了一瞬,擺手道,“罷了,我不為難你,待會遇著皇上我問問?!?/br> 秋翠如罪大赦的松了口氣,擺手示意夏水收了芙蓉花色瓷盆,笑瞇瞇道,“夫人,奴婢服侍您穿衣?!?/br> 夏姜芙點頭,換了衣衫,對著鏡子描妝,慢工出細活,妝是女人的顏色,云還是泥,全靠妝的功底,她堅信,沒有妝容拯救不了的女人,除非是你懶,不上心。 顧泊遠兩杯茶見底才見屋里人出來,簾子晃動,顧越流先沖了上去,臉上抑制不住的驚艷,“娘,您可真好看,跟畫上的仙子似的?!?/br> 夏姜芙臉上濃妝艷抹,衣衫卻挑的素色,發(fā)髻上插著垂絲流蘇翡翠玉簪,清爽不失富貴,婉約動人,顧越流高興地挽著她手臂,拍馬屁道,“娘,我和你一起,她們肯定以為你是我jiejie?!?/br> 這話夏姜芙愛聽,笑得眉眼彎成了月牙。 顧泊遠立在桌前,目光掃過夏姜芙衣衫,幾不可查皺了皺眉,夏姜芙穿了件月白色云緞裙,面容精致,清麗脫俗...... 只是,少了分穩(wěn)重和端莊, “換了,穿我給你挑的?!?/br> 顧越流不解,上下將夏姜芙打量番,“為什么要換,娘穿這個就很好。” 夏姜芙摸摸他的頭,“還是你有眼光,走吧,陪娘轉(zhuǎn)轉(zhuǎn)?!?/br> 將顧泊遠的話當做耳旁風。 顧泊遠臉黑了兩分,大步進了屋,在衣柜里找了遍,臉更黑了,他記得走之前挑了件藍紫色外衫,怎會沒有? 秋翠戰(zhàn)戰(zhàn)巍巍站在門口,看顧泊遠臉色不對勁,小聲道,“侯爺,在馬車上的時候,夫人將衣服剪了兩個口子,不能穿了?!?/br> 夏姜芙多愛美的人,顧泊遠選的衣服老氣橫秋,夏姜芙哪兒會喜歡,料到顧泊遠會讓她穿,馬車上的時候就處理了,壓根沒帶這兒來。 想到顧泊遠黑氣沉沉的臉,夏姜芙心頭那叫一個得意,讓秋荷提著籃子,目標直直奔著玫瑰園去,往年泡玫瑰浴的人多,園里的玫瑰不準任何人采擷,她有心讓秋荷制些玫瑰香薰和玫瑰露都沒法子,今年湯池填了,倒是便宜了她。 玫瑰花形的拱門外守著四名丫鬟,見到夏姜芙,四人屈膝施禮,其中個子高些的丫鬟道,“侯夫人,您是來看玫瑰花的吧,花兒都摘了。” “什么?”夏姜芙眼神微詫,“摘了,誰摘的?” “太后下的懿旨,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摘了作玫瑰糕,供更多人享用?!毖诀呗曇舨槐安豢?,說話間,微微側(cè)身,指著夏姜芙瞧。 滿園的玫瑰花,只剩下青綠的枝干,好不萎靡蕭條。 顧越流明顯感覺夏姜芙手指握成了拳頭,他立即道,“娘要是喜歡玫瑰花,我改日去裴夫子院里瞧瞧,奇花異草,裴夫子什么沒有?”他看得出,夏姜芙心頭不太高興。 夏姜芙側(cè)目,展顏笑道,“不過一些花,沒了就沒了,可別動裴夫子的寶,府里也有玫瑰,娘不差這些花?!?/br> 顧越流點頭,挽著夏姜芙朝旁邊的園去,順便說起裴夫子的寶來,“裴夫子原諒我了,我和裴夫子說了,下回摘他的花會經(jīng)過他的同意,不會亂來,娘您別擔心?!?/br> 夏姜芙笑逐顏開,后邊的顧泊遠追過來,陰氣沉沉對顧越流道,“你大哥找你有事,在芙蓉園等著,你過去看看?!?/br> 南園占地廣,以不同的花命名,芙蓉園在前邊兩個園,要走上小會,他略有不滿,“大哥怎么想著去芙蓉園了?” 毫不懷疑顧泊遠的話,和夏姜芙說了兩句就往芙蓉園去了,留下夏姜芙站在原地,宜嬌宜嗔的看著他,“你等著,他回來又該要我和他出府找親爹了?!?/br> 顧泊遠臉色漸緩,走了兩步,抬手撫順她玉簪的流蘇,低低道,“怎么不穿我準備的衣衫?” 他精挑細選的款式和顏色,她穿著,定不會難看。 “男人好色,恨不得身邊人國色天香傾國傾城,你倒好,變著法要我丑?!毕慕阶旖呛Γ曇羟宕?,拉起他的手,繼續(xù)朝前邊走。 綠色藤蔓爬滿了墻,沿路零零星星開滿了花,顧泊遠道,“丑了我也喜歡?!?/br> “我懂,你有眼疾嘛,再美你都看不見?!?/br> 顧泊遠反手握著她,朝人少的地方走,他身形高大,不想太過引人注目,光天化日,他和夏姜芙這般不太好。 夏姜芙倒是沒那么多顧慮,她來過南園很多回,但沒什么心思逛,難得顧泊遠肯陪她,顧泊遠走哪兒她就跟著,遇著喜歡的地兒就停下坐會兒,賞花嘛,她也會。 文氏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碰見夏姜芙,這種宴會,以她的身份是沒法參加的,好在她二哥在京為官,借著文家名義來的,王家遭難,她和離出府,被身邊人貽笑大方,她的名聲,從她狠心拋夫那刻就臭了,她不想出門讓人嘲笑,但彥兒和婉珍不同,他們還有希望,她不來,婉珍就沒資格,她不得不厚著臉皮來。 可是她不敢到處走,怕遇著人尷尬,故意尋了這處清幽的地休息,聽著旁邊有男女說話聲,她擔心冒犯了人,亦或者看到什么不該看的,起身欲走,結(jié)果,看見對璧人牽手走在松花石鋪的甬道上。 男的身形高大,身姿筆挺,女的身段窈窕,嬌小可人,從身形看,沒人會懷疑他們不是夫妻。 更別論長相了。 “先說好,越澤中了狀元,你就應我去別莊住些時日,整天在府里,無聊了。”女子側(cè)身仰望著男子,眉開眼笑的說道。 只聽男子道,“去別莊可以,待南蠻離京后才行?!?/br> “成,那我可得住上兩三個月,摘了別莊的櫻桃才回京......” 男子點了點頭,垂眸看向女子的眼底滿是柔意,文氏不敢出聲,怕驚擾了他們,要不是親眼所見,她都不敢相信,外人口中感情不和的夫妻私底下相處會是這般和諧溫馨的畫面,王朔要是看到這幕,估計恨自己有眼無珠吧。 自信過頭,以為送幾名舞姬就拉攏了長寧侯,結(jié)果作繭自縛,他送的舞姬出身青樓,白白給長寧侯提供了養(yǎng)暗娼的證據(jù)。 待二人走遠,她才逐漸回過神來,低頭看看自己,想起夏姜芙說的那句可憐自己,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身側(cè)丫鬟還伸長脖子看著二人消失的方向,嘀咕道,“夫人,那就是長寧侯夫人和長寧侯吧,難怪她這么愛美,原來是為了留住長寧侯?。 ?/br> 丫鬟沒見過長寧侯,她眼里,長寧侯身份尊貴,豐神俊朗,夏姜芙若不注重保養(yǎng),輕而易舉就被其他女子比下去了,留得住長寧侯的心才怪。 文氏眼神有些飄,小聲呵斥道,“不得胡說,小心禍從口出。” 夏姜芙愛美成性,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很多人等著看她衰老丑陋,但那些人何嘗不是羨慕嫉妒夏姜芙長得好看,生活安逸? 兒子孝順,夫妻和睦,身為女子,沒什么比這個更幸福的了。 京里傳言不可信,這是文氏進京十年后,從顧泊遠和夏姜芙身上看到的。 丫鬟不知哪兒惹文氏不快,訕訕低下了頭。 夏姜芙和顧泊遠在湖泊邊的亭子里歇息了許久,直到穿著宮裝的太監(jiān)找來,請他們?nèi)ス忤@二人才起身,夏姜芙擔心出汗壞了妝容,走得極慢,且拉著顧泊遠的手不肯松,不顧太監(jiān)在,兀自抱怨道,“皇上前邊說不許賭博玩物喪志,自己又出個彩頭請人猜今年三甲,彩頭和賭博有什么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