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顧越流性子跳脫,帶著他只會是個拖累,緩緩道,“你三哥有要事在身,你真想出門玩,等過些時候娘帶你去別莊泡溫泉?!?/br> 顧越流一臉失落,別莊哪兒有跟著顧越澤好玩。 “怎么,不愿意?” “愿意,當然愿意了?!辈荒芎皖櫾綕沙鲞h門,別莊也是不錯的選擇,至少比待在府里強,顧越流問道,“娘,我們什么時候去別莊?” “刑部抓到歹徒再說吧?!毕慕揭膊辉笎炘诟?,往年她也不愛出門是她懶,和被人拘著是兩碼事,“從別莊回來就是你二哥的親事了,越澤,涵涵成親你會回來吧?” 顧越澤一本正經點頭,“二哥成親是府里大事,我自然是要回的?!?/br> 寧婉靜在邊上搭不上手,準備退出去到廚房瞧瞧,東境什么情形不可知,多帶些干糧是好的,剛退到門口就聽見夏姜芙叫她,“星辰,來屋里坐著吧,我叮囑越澤些事?!?/br> 夏姜芙不是為了兒子就冷落兒媳的人,抬腳踢了踢一側的顧越流,“給你大嫂搬凳子去。” 寧婉靜想說去廚房瞧瞧,抬眸對上顧越澤幽幽目光,折身回了屋,夏姜芙心思敏銳,萬一從她嘴里察覺到什么,她怕就成府里罪人了。 顧越流搬了椅子讓寧婉靜坐,自己站在夏姜芙身旁,“娘,三哥這一去要等二哥成親才回來,您不擔心?” 他是自己去不成就不想顧越澤去。 “你三哥帶著你們南下都來將你們毫發(fā)無傷帶回來,沒有你們拖后腿,他更輕松些?!毕慕睫揶眍櫾搅鳎坝绕鋷е?,最累?!?/br> 顧越白慢悠悠插話,“可不就是,娘您是不知道六弟的性子,除了睡覺那會就沒安生過?!?/br> 這么來看,顧越澤是萬萬不能帶顧越流出門的。 夏姜芙笑著收起話題,說起另件事,“越澤,所謂強龍斗不過地頭蛇,凡事別硬出頭,得利的是戶部,待會我進宮問皇上要個圣旨啥的,你隨時帶在身上,遇見貪官污吏就用圣旨壓他們,別讓他們有可趁之機?!?/br> 在朝為官,最怕上頭有人,顧越澤要去那么多地方,總要做好萬全準備,圣旨不可或缺。 “娘,用不著圣旨,向春向夏他們跟著呢,誰跟我過不去就讓向春把人丟糞坑去......”顧越澤神色泰然自若,寧婉靜不禁佩服他,難怪將梁沖忽悠得死心塌地,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還真是不容小覷。 夏姜芙想了想,“別丟糞坑,爬起來會熏著別人,讓向春他們想想法子,只要不能傷害你就成了?!?/br> 顧越澤甚是聽話的點頭,“記下了?!?/br> 接下來,夏姜芙又講了些多年來她和人打交道的經驗,想要混得開,臉皮一定要厚,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沒人會討厭你。 顧越流對夏姜芙年輕時的事甚是感興趣,他娘年輕容貌傾國傾城,迷得先皇和顧泊遠神魂顛倒,他沒見過先皇,但看皇上姿色,先皇應該差不到哪兒去,夏姜芙怎么就嫁給顧泊遠了呢?“娘,您究竟看上爹哪點啊,我聽外邊人說,先皇對您百依百順著呢?!?/br> 兩個男人,一個是萬萬人之上的帝王,一個是一人之下的侯爺,選誰不是明擺著的嗎?夏姜芙咋就挑了顧泊遠呢? “你爹吧......” “我爹怎么了,您說說啊......”顧越流眨著眼,眼里掩飾不住八卦的小火苗。 夏姜芙微微一笑,“你爹愛裝模作樣嚇人,我身上的錢財來路不正,怕你爹對我嚴刑逼供,想方設法收買他......” “哦,我知道了?!鳖櫾搅鲾[出一副‘了然’的神情,“肯定爹看你人單勢弱就威脅你,你一害怕就乖乖從了。” 夏姜芙嘴角抽搐,“你娘是對惡勢力低頭的人嗎?” 要不是顧泊遠算計她,她哪兒會著了他的道,那會她心思多單純啊,想著賄賂他就能讓他乖乖閉上嘴,結果挖來的名貴字畫全進了顧泊遠腰包,他還裝模作樣受人威脅的樣子,板著臉給她送吃的,“你餓死了他們肯定會查原因,查到你夜里干的事少不得懷疑到我頭上......”說話時總擺出一副‘殺人滅口’的神情,天知道,她剛和先皇吃了飯...... 顧泊遠不茍言笑,在她跟前就沒心平氣和說過句話,哪怕她生辰硬拽著她去山頂看日出,顧泊遠的原話都是,“你半個月沒挖墓了,身手不會退后了吧,一路危險重重,我們可不會帶拖油瓶,走,試試你體力去......” “嘖嘖嘖......”想不到顧泊遠是這種衣冠禽獸的人,顧越流又問,“您什么時候知道爹喜歡您的?” “他們回京的時候吧?!蹦菚詾榭梢蕴用撃д屏?,喜滋滋收拾好行李準備和二人告別,飯桌上,先皇突然讓她跟著來京城,她哪兒愿意和隨時把命懸在線上的人打交道,委婉地拒絕了。 結果一杯酒下肚,整個人沒了意識,睜開眼,已經在京郊宅院了,她認認真真估算過拒絕先皇會有的后果,隨即決定順著他,不就是做將來的皇后嘛,她對著死人都能笑得合不攏嘴,何況是后宮一群活生生的美人了。 還沒等她找先皇攤牌,顧泊遠先來找她了,酒氣沖天的告誡她皇后不是誰都能當?shù)?,活人和死人不同,死人被盜了錢財不會露出活人張牙舞爪的表情,活人可是你咬她一口她會剜你一片rou下來的,還是臉上的rou。 顧泊遠拐彎抹角沒少說些她害怕的事,她心里來氣,就拋了句異想天開的話出去,“他說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br> 他見不得她好,她偏要過得好。 “爹還有吃閉門羹的時候,然后呢?”顧越流豎著耳朵,覺得二人故事簡直能寫成話本子了,顧泊遠多清高嚴肅的人啊,還有這么落寞的時候啊。 夏姜芙臉上的笑愈發(fā)燦爛,疊好最后件衣衫,往下壓了壓,慢慢站起身,意味深長道,“然后......我就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啊。” “娘,您倒是接著說啊......” “說什么?”顧泊遠負手而立站在門外,聲音輕飄飄的,顧越流十分忌憚顧泊遠,哪兒敢說實話,支支吾吾回答,“沒,沒什么,三哥出遠門,我得為三哥做點什么才行......對了,廚子,要讓廚子跟著去。” 注意到顧泊遠臉色更黑了,顧越流不知哪兒說錯了話,雙手拘禁的疊在小腹前,頭埋得低低的。 夏姜芙經他提醒也想起廚子的事,“歡喜有孕在身,不能隨你到處奔波,我把云生院的廚子叫過來跟著你?!?/br> 云生院的廚子是顧泊遠為她挑的,廚藝精湛得沒話說,顧越澤有口福了。 顧越澤額頭突突直跳,他就怕夏姜芙聊這些,準備好廚子,接下來就是擦臉護膚的美白膏美白霜了,他去東境打仗,行李一切從簡,真讓夏姜芙插手準備,沒兩馬車出不了門。 果不其然,夏姜芙下一句就道,“除了廚子,還要帶些護膚膏,秋荷研制的雪膚膏效果好,你多帶些?!?/br> “娘,是不是昨日我敷的那個,別說,效果真不錯,洗了臉摸著滑嫩嫩的,跟雞蛋似的,是該多給三哥帶些?!鳖櫾搅饕詾轫樦慕降脑捳f就沒事了,小心翼翼瞄向顧泊遠,得,正冷颼颼瞪著他呢。 寧婉靜知曉內情,明白顧越澤的顧慮,主動請纓道,“娘,這件事就給我來安排吧,您想想還有沒有什么遺漏的?” “行,你去安排,我讓秋翠把上回他們南下的行李單子拿出來瞧瞧......”聽語氣,是要照著南下時的行李備另一份。 寧婉靜無奈的朝顧泊遠搖了搖頭,表示她也沒辦法了。 這時候,秋翠躬身從外邊進來,稟道,“夫人,順親王妃來了,說是和您聊聊云生院的事?!?/br> “我哪兒有空見她?你讓她先回,改日再來?!?/br> 顧泊遠也是這么個意思,順親王世子今早沒去軍營,皇上龍顏大怒,直接派人到王府抓人,硬是將床上的世子扔進了軍營,殺雞儆猴,有順親王世子的例子在前,誰敢不把皇上旨意當回事? 順親王妃此來,多半是倒苦水的,夏姜芙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情,要被順親王妃說漏嘴,顧越澤怕是出不了京了。 “越澤出門是大事,你與王妃說,這兩日夫人不見客?!鳖櫜催h聲音冷若寒霜,屋里的顧越流戰(zhàn)栗了下,神色愈發(fā)恭敬。 有寧婉靜從旁協(xié)助,到傍晚,顧越澤外出的行李全準備妥當,夏姜芙把向春向夏向秋向東叫到跟前,再三叮囑要保護好顧越澤安危。 “向春我就不多說了,向夏向秋向東還沒成親吧,這趟差事辦好了,我給你們挑門親事,保證讓你們早點抱上女兒。” 向春受歡喜荼毒,對夏姜芙的態(tài)度比在顧泊遠跟前還恭順,沒辦法,誰讓他媳婦就聽夏姜芙的話呢,而且她懷了孩子,他不聽夏姜芙指示,被妻兒拋棄了怎么辦? 向夏一聽娶媳婦,渾身就顫栗不已,不是高興,是給嚇的,向春成親后的日子他們有目共睹,除了圍著顧泊遠就是圍著夏姜芙圍著歡喜轉悠,出門喝個酒都怕回家晚了歡喜不給他開門。 他們可不想隨時隨地被媳婦管著,還是一個人痛快,何況他們有兄弟為伴,多好! 三人默契覷視眼,皆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對婚姻的大事,不禁暗暗豎起大拇指:這才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嘛! 他們此時哪兒想得到夏姜芙給他們挑的媳婦美若天仙,就因為今日的大意,別提他們的親事多坎坷了,向春兒子滿地跑他們都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怎一個落寞能形容! ☆、082 而眼下, 他們頷首而立,不卑不亢, 一副‘不為五斗米折腰’的神色, 夏姜芙就是傻子也清楚他們沒當回事,話鋒一轉道, “你們既是對成家不感興趣, 那更要對三少爺?shù)氖律闲?,三少爺如果有個三長兩短, 我立即稟侯爺給你們說親去?!?/br> 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夏姜芙素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聽了這話, 三人身子微微一震, 幾乎同時雙腿一曲便跪了下去, “奴才定不辱使命?!?/br> 夏姜芙滿意笑了笑,“嗯,下去吧?!?/br> 顧越澤離京, 顧泊遠以‘歹徒橫行’的理由勸夏姜芙別大張旗鼓宣揚,以免遭城內歹徒惦記上, 反而會給顧越澤遭惹麻煩,夏姜芙難得看顧泊遠順眼了些,早早起床伺候他穿衣洗漱, 將父子兩送至門口就回顏楓院了。 剛將雪膚膏敷在臉上,外邊顧越流怒氣沖沖進了門,卷進股涼風,吹得夏姜芙皺起了眉頭, “怎么了?” “還不是爹,我和四哥五哥好心想送送三哥,結果被他攆回來了?!鳖櫾搅髯罱芯客祦淼臅?,夜里睡得晚,此時眼睛腫著,眼圈周圍一圈黑色,約莫起得急,身上只穿了件素面直綴,腰間束帶歪歪扭扭的,也沒搭什么配飾,頗有幾分窮困潦倒的書生氣,夏姜芙正想稱贊兩句,顧越流一開口,粗噶的嗓音將通身氣質破壞徹底,“爹啥時候如此看重三哥了?” 顧泊遠死板固執(zhí),少有和顏悅色的時候,方才他跑到門口時,見顧泊遠拍著顧越澤肩,輕聲交代著什么,那眉眼,溫柔似水,和平日大相徑庭。 “你三哥心懷抱負,努力上進,你爹怎么會不看重他?”夏姜芙躺在椅子上,微微揚手,盡量繃著不讓雪膚膏裂開,小聲說道,“回去換身清爽的服飾,待會你大嫂就來了,別嚇著她?!睂幫耢o是姑娘家,哪兒見過男子衣衫不整的? 顧越流沮喪的哦了聲,正了正束帶,將黑發(fā)束至腦后,喚秋翠傳膳,顧越澤離家時辰早,他沒來得及吃早飯呢。 很快,顧越白和顧越武進了屋,對顧泊遠不讓他們送顧越澤一事倒沒表現(xiàn)出不滿,顧越白抱拳給夏姜芙作揖,從懷里掏出封信來,“娘,三哥叫我給孫府的孫小姐,我啥時候給她送去?” 信封是白色的,外邊沒有顧越澤落款,顧越白捏過了,里邊也沒類似膈手的信物,他覺得自己猜錯了,不是暗送秋波傳達愛意的情書,只是尋常信件,能讓顧越澤紆尊降貴執(zhí)筆寫信的,除了和錢有關的他還真想不出其他。 顧越武看著信封,揚手奪了過來,義振言辭道,“三哥說了別讓娘知道,你不是陽奉陰違嗎?” 顧越白理直氣壯,“我是未雨綢繆,萬一出了事,受罰的是咱。”顧越澤留下信拍拍屁股走了,他們還在呢,萬一顧泊遠誤會他們和孫小姐有男女之情,一雙腿是別想要了,他不是防患于未然嗎? 夏姜芙直起身,接過信封捏了捏,四四方方的信紙貼合得嚴嚴實實,夏姜芙不禁嘆了口氣,“我倒是希望里邊有點什么。”顧越澤曾說過不想成親,心思都在晉江書鋪上,如今去各地開鋪子,成親的事更是不可能了,這怎么會是寫給姑娘家的情書呢? 她將信封遞給顧越白,“你答應了你三哥,待會就給孫小姐送去吧?!?/br> 她見過孫府的小姐,粉雕玉琢,眼若星辰,一張臉生得十分討喜,可惜不是她肚子里出來的,心下難免有些惋惜。 丫鬟將早膳布好,躬身稟了聲,翼翼然退到房門外,顧越流問夏姜芙,“等不等大嫂?” 刑部事忙,顧越皎一夜未歸,到這會都不見寧婉靜人影,估計心情不好,夏姜芙擺手道,“你們先吃,待會小四出府去刑部問問你大哥,是不是為了歹徒連家都不回了?!?/br> 平白無故牽扯出顧越皎,顧越白想不通其中彎彎繞繞,欣然應下此事,“行?!?/br> “記得多帶些人手?!?/br> 交代完了,夏姜芙曲起手指按了按臉上的膏,估摸著還要會,她便閉上眼休息,迷迷糊糊間竟然睡著了,是秋翠將她搖醒的,“夫人,大少夫人身體有些不舒服,管家去請大夫了?!?/br> 寧婉靜身邊的凝香跪在邊上,有些事她不敢說得太絕對,寧婉靜這個月小日子沒來,昨晚從顏楓院回去就吐了一回,半夜喝了小半碗粥又吐了回,她懷疑是有喜了,夜里就想請大夫瞧瞧,但寧婉靜怕吵著夏姜芙,堅持不肯。 這不,剛才醒來又吐了回,她掐著時辰才過來的。 夏姜芙幾乎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星辰怎么了?”還沒站穩(wěn),雙腿已經朝著外邊走了,虧得秋翠手快扶助她,否則夏姜芙非摔一跤不可。 秋翠輕輕扯了扯夏姜芙衣角,屋里還有少爺們,她不敢太大聲了,湊到夏姜芙耳朵邊,小聲道,“聽說吐了,估計是有了?!?/br> 夏姜芙要做祖母了。 夏姜芙眼珠子一轉,愣愣的看著秋翠半晌,大聲驚呼道,“你說星辰懷孕了?” 她才遺憾沒生個好看的女兒呢,這寧婉靜肚子就有動靜了,孫女,寧婉靜肚子里的絕對是孫女,“請什么大夫,趕緊派人去太醫(yī)院請院正過來,他總說找不著生女的秘方,那讓他給星辰把脈總能把出來是男是女了吧?” 梨花木圓桌前的三兄弟不約而同轉向了夏姜芙,目光炯炯。 秋翠一噎,她還想小聲點呢,被夏姜芙一嚷,也用不著小心翼翼了。見夏姜芙手舞足蹈要出門,她急忙拉住她,指了指夏姜芙臉上的雪膚膏,夏姜芙恍然,“趕緊給我洗了,我要去心湖院瞧瞧,對了......”她斂下目光,看著凝香,“你趕緊回去好好伺候著,我稍后就來?!?/br> 說完,又吩咐桌邊猶沒回過神的三人,“小六,你跑得快,去太醫(yī)院找院正,小五,你去刑部把你大哥叫回來,小四,你拿著紙筆隨我去心湖院,將你大嫂的喜好全記下來,把單子交給廚房,讓他們避諱著些?!?/br> 懷孕的人身子嬌氣,心情起伏大,要不把身子養(yǎng)好,生出來的孩子怎么會好看? 見三人沒動作,她拔高了音,“快點啊,你大嫂還等著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