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jié)
也不知是該心疼替好友出頭反被現(xiàn)了一臉的自己,還是該心疼求而不得的蔣樸拙。 想到明日將要大婚,秦恒輕咳一聲,拍了拍蔣存的肩頭:“辛苦了。” 蔣存微愣,搖頭失笑。 覷到太孫微紅耳廓的劉拂突然插話,將尚懷新府上種種與對安王在江南的布局一一道來,又在秦恒陷入沉思時建議道:“不知數(shù)日后,殿下可有空攢個局?” 成親這樣的大喜事,便是不邀同窗好友到場,婚后也該好好設(shè)宴,請杯喜酒的。 尚懷新那老狐貍此時僅是想讓她做沖鋒陷陣的刀,怕是只會畫下大餅吊在前面,真要想取得他們的信任,接觸到反王一系的核心部分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總要丟出去一個足以誘惑老鬼的餌料。 比如讓他們看到,小小的一介白衣,竟能與皇太孫推杯換盞,兄弟相稱。 將欲取之,必先予之,對他們或?qū)χ\逆者來說,都是一樣的道理。 唯一的不同在于,劉拂等人付出的僅是露露面說說場面話的皇太孫,而另一方,則是要賠上全部的身家性命。 有無心算無心,贏就贏在掌握了先機。 秦恒平日溫和敦厚,但自幼培養(yǎng)出來的敏銳不是假的,在蔣存與周行還在掛心他親自出面會不會不大安穩(wěn)時,皇太孫已親自點了頭。 “也好?!鼻睾阏Z氣中很是不舍,“待成婚后皇祖父將會把不少政務(wù)移交到我手上,怕是再難來書院與眾好友一同讀書,是該請一席酒宴,大家好好歡聚一場?!?/br> 即將壓到肩頭的,是整個大延的江山,和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 剛才還言笑晏晏的皇太孫思及此,突覺被沉甸甸的擔子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畢竟是貼身侍奉過一代帝王的人,對于皇家承嗣人的壓力,劉拂比起還未真正走入朝堂的周、蔣二人熟稔許多。 她一眼看出了秦恒的心思,擺手阻止了那二人勸諫的話。 “自是要歡聚一場?!碧崞鹗郎显缫褯鐾傅淖蛞估洳?,翻手斟了四杯推到各人面前,劉拂及不合規(guī)矩的直視著皇太孫,凝望著他的目光中滿是信任,“不止是為太孫大婚,更是為日后國運昌盛繁花似錦,為我大延百業(yè)俱興更進一步,您就得請了這一席酒?!?/br> 說的斬釘截鐵不帶絲毫猶疑,輕飄飄的聲音,給了秦恒無限的信心。 見他神情已變,劉拂當先舉起茶杯,輕笑道:“今日時候不對,先以茶代酒先浮一大白,敬我大延?!?/br> 明明是一般無二的敬語,入耳卻帶著讓人慰貼的親密。 明明是冷冰冰的殘茶,入口卻帶著沁人心脾的濃厚醇香。 當看到劉拂趁著放下茶盞的間隙對著周行回眸一笑時,秦恒不得不承認,他心中升起了些嫉妒之情。 若是早知云浮是女兒身,那他身邊是不是將一生一世伴著個良師益友解語花? 秦恒垂眸,看著一飲而盡后空蕩蕩的茶盞,在心中嘆了口氣。 可惜后宮的腥風血雨陰私手段,只會折辱了她。怕是這天地間,僅有這混不吝的周默存,才能奪了云浮的芳心,又能護好這份情意。 “待日后局勢安穩(wěn),我便求皇祖父為你們二人賜婚如何?” 周行:?。?! 劉拂:??? 蔣存:……… 按著規(guī)矩,皇太孫大婚流程由寅時起。 是以就算眾人亦有未盡,秦恒也不得不在侍衛(wèi)的催促下匆匆作別趕回東宮。 天光剛起時,全京就已陷入了久違的歡慶當中,京中百姓人人新衣新帽,只為慶?;侍珜O大婚。 頂頭的皇帝由誰來做,從未是普通百姓掛心的事情,甚至有人終其一生,都不曉得自家陛下姓甚名誰年歲多大。 可是在多年前太子崩逝之后,能看到皇太孫順利大婚,就意味著皇室穩(wěn)定后繼有人,不必再cao心諸王爭儲以致民不聊生。 安穩(wěn),就是百姓所求的最要緊的事。 回宮路上,看著清潔一新的街道與早早起來勞作滿面喜意的百姓,想起方才劉拂的話,秦恒唇邊溢出一抹笑意。 “主子,可有什么吩咐?”時刻注意著皇太孫的侍衛(wèi)自然看出了秦恒的神情變化,驅(qū)馬快走兩步,上前低問。 “待回宮后你去尋王公公,讓他多制備一桌酒席,以國舅爺家的名義送去書院?!?/br> 好兄弟成婚,喜酒自然不能漏了他們的。 ··· 皇太孫大婚的規(guī)格,是比照著二十多年前太子大婚時的樣子來辦的。 秦恒雖不愿比肩亡父,但在愛孫心切的祖父再三授意下,也只得接受了這個決定。 是以第二日的大婚盛景,堪稱浩大非常。 拜祖廟,迎正妃,一直忙到傍晚,喜宴才正式開始,勞累了整日的皇太孫和太孫妃也才有了喘口氣的時間。 正式開席后,那席比照宮中菜色送往晉江書院的酒食也成了人盡皆知的消息。 雖是打著國舅爺?shù)拿暎烧l又不知國舅與書院并沒什么往來。對‘皇太孫白龍魚服于晉江書院讀書’這一消息不置可否的百官們心照不宣,僅默默在心里將晉江書院的地位又提高了些。 他們唯一低估的,只有六藝先生劉云浮在皇太孫心中的地位。 一頭霧水的,僅有將將入京的工部尚書尚懷新一人。 不過僅靠一個如廁的時間,尚尚書就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聽說祁國公家人來瘋的小子也在晉江書院念書?”尚懷新哂笑道,“怪不得在我府上便敢隨意動手,原是身后有皇太孫撐腰。也難怪……” 也難怪,他會有這樣張嘴就咬的狗膽。 想起長子的傷勢,尚懷新心中不由恨恨。 倒是那劉云浮,竟能降得住周家小子,看來果真有兩把刷子。 只是不知道這位小先生,與皇太孫的關(guān)系如何……院長人老成精滑不丟手,怕是不好將他撬來,那么或許可從劉拂身上試試。 若能在接近皇太孫的同時挖了那直臣周家的墻腳,那離他們的大業(yè)達成就更進了一步。 第155章 賠罪 處心積慮的尚懷新并未料到, 他已被他算計的人當成了甕中之鱉。 “上次某一言不適, 以致唐突了劉小先生, 今日特來賠罪?!?/br> 尚尋面上功夫做的還算不錯,眼中的不情不愿也藏的極好,若非劉拂有一雙識人的利目, 怕是會被騙了過去。 “尚公子無需如此, 畢竟你所言句句屬真, 我與那周隨,確實不對付的緊?!彼恢每煞竦攸c了點頭,將疑惑的視線移向尚慶, “小公子怕是已收到了書院開試招生的消息了吧, 此時來這兒見劉某, 怕是有些不妥?!?/br> 當在書院門口見到領(lǐng)著弟弟前來的尚家大公子尚尋時, 即便早在預(yù)料之中,劉拂也不得不再次慶幸自己并未如尚懷新這位曾外舅叔祖般有眼無珠識人不明。 硬將長子與次子塞在一起,偽造出一副自欺欺人的和樂融融,怕是嫌尚家敗的不夠快。 因著試題是由書院中的先生們?nèi)翰呷毫x出來的, 是以為公平公正起見, 在開試之前,不論是先生還是想入書院的學生, 都或多或少的會避免接觸,以免真憑著本事過了比試, 也因流言壞了印象。 是以尚慶今日前來, 除了是被他父親逼來的外, 別無他因。 尚慶抿了抿唇,眼巴巴看著劉拂,輕聲道:“久未見先生,實在想念非常,所以聽說兄長要來書院向先生當面致歉,才求著一同跟了來?!?/br> 他口中的好哥哥的唇角,幾不可查的向下撇了撇。 一般世家大族中,為了全族繁盛,雖會將祖產(chǎn)都分與嫡子長孫,但對庶出子弟也會悉心栽培撫養(yǎng),一應(yīng)吃穿用度差不到哪里去。 這樣庶子才能對自己的姓氏更有感情,整個家族也就日日向上。 但同是大族的尚家,似乎完全相反。 明明二人的母親是親生的姊妹,他們兄弟本該比一般的繼室與原配之子更加親近才對,尚懷新當年選擇迎娶妻妹做填房,想來也有這個原因。 他們兄弟能弄成這般劍拔弩張的模樣,尚夫人早年的手腕,怕是比前些時日見她時差了許多。 又或者,是有人在其中挑撥離間? 這一切思緒不過是在電光火石之間,似是抓住了什么的劉拂點了點頭,未將二人引去自己的小院,倒向著馬場帶路。 “也是趕巧,今日我課程排的滿滿,二位尚公子若是不棄,不如一同跑跑馬?!彼吿忠?,邊笑道,“只是有位學生成親回來,久別重逢怕有許多話講,一會兒若慢待了二位,還請不要見怪。” 尚尋眼睛一亮,忙道不會,態(tài)度也好了許多。 對于早已猜到他們心思的劉拂來說,最細微的小動作都能暴露他的急不可耐與想要表現(xiàn)。 而跟在劉拂身后的尚慶則抿唇不語,只乖乖隨著兄長動作。 及至快到馬場,尚尋才扯了扯劉拂的衣角。 劉拂低頭,正見一雙水汪汪寫滿了渴望的眼睛:“小公子怎么了?” 尚尋嗤笑一聲,插話道:“我這弟弟自幼身子骨弱,從未去過馬場這般地方,怕是有些怯了。”他頗為不屑的輕哼了哼,又驕矜非常的開口道,“一會老實站在地上,且看你大哥的就是?!?/br> 話說一半,才想起劉拂在身邊,話鋒一轉(zhuǎn),忙謙遜了兩句:“劉小先生主教六藝,想來御馬技術(shù)高超,是某班門弄斧了?!?/br> 劉拂拍了拍尚慶的手背,示意他放松,又轉(zhuǎn)向尚尋,輕笑道:“尚大公子過謙了,劉某只是擅教,不一定真比得過公子?!?/br> “至于小公子……”在尚慶期待又怯懦的注視下,劉拂輕點下頭,“今日恰好有子班的課,都是些初學騎射的孩子,若小公子信的過劉某,可一同學習。晚些阿昌亦會過來,他弓馬技藝算得上嫻熟,正好帶帶你?!?/br> 尚大公子的臉色變了一變。 尚尋作為文官之子,御馬的本事或許在其父駐扎西北時,于一眾紈绔哥兒中算得上不錯,但與武將公爵之家出來的劉昌的比起,也不知會比那個小他許多歲的表弟強上多少。 至于別的京中公子書院學生…… “武威將軍府的少將軍蔣存近日亦在書院借讀,大公子若想跑馬,可與少將軍一同比試比試?!?/br> 在聽到蔣存的名號后,尚尋的飛揚的眉尾徹底掉了下來。 他再如何自不量力,也不會以為能比得上自幼弓馬cao練起來的蔣存。 “不必不必,我只慢慢溜達就好?!?/br> 聽聞皇太孫亦是單薄,他又不想做什么武將,去跑馬炫技怕才是走了錯路。 跟在皇太孫身邊套近乎,才是正途。 *** 因著書院并無校場,是以蔣存與陳遲日日清早都會來馬場cao練。 當劉拂領(lǐng)著尚家二人來到馬場時,他倆正真刀真槍戰(zhàn)作一團,招招狠辣直擊要害,不留絲毫情面。 近幾個月來蔣存的躁癥都未再犯,但當時耗盡全部精力習武的習慣卻保留了下來。 當人用盡最后一分力氣時,反倒能激發(fā)出更多的潛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