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說，如果你有了孩子……不要生下來，他不希望這個(gè)孩子生下來就沒有父親……”

    女人突然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

    有點(diǎn)神經(jīng)質(zhì)的四處張望：“我要去美國，我要去美國。他自己一個(gè)人在醫(yī)院里，肯定很疼，他這人最嬌氣了，別看那么大的個(gè)子，其實(shí)一點(diǎn)小傷小疼就愛哭哭唧唧的。我要去美國，我要去看著他，陪著他……”

    許友松就在她身后，很難受：“于青，你別這樣?！?/br>
    她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眼睛亮到一種詭異：“他沒死不是嗎？他在醫(yī)院，他一定還在等著我。”

    人儼然已經(jīng)四處走動，開始翻箱倒柜，喃喃自語，“我的護(hù)照呢？我的簽證呢？我這回得多帶點(diǎn)錢去……存折在哪里……”

    “于青……”

    可女人聞所未聞，行動力驚人，就這一會的功夫，已經(jīng)跑去臥室從衣柜里拖出了行李箱，往里亂七八糟的塞開了衣服——許友松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后，終于忍無可忍的從身后抱住了她：“于青，你冷靜點(diǎn)，冷靜點(diǎn)！聽我說好不好？”

    她從善如流，捋了捋耳邊的頭發(fā)，重新端正坐了：“好，你說。說完了，我再收拾?！?/br>
    “……”

    男人滿目心疼，伸手想摸摸她的頭發(fā)，手指放去她腮邊鬢角，到底又垂了下去。

    “于青，小池的情況不好……很不好，雖然人醒了過來，但醫(yī)院一連下了好幾次的病危通知。有一次……我就在身邊，見他突然呼吸衰竭，現(xiàn)電擊搶救了20幾分鐘才又把人給救了回來。那一回把我嚇壞了，他卻反過來安慰我，說他不會這么容易就死，因?yàn)樗€不舍得?！?/br>
    “我知道他不舍得什么，我問他，你可還有什么心愿，我一定會替他達(dá)成。一開始他不肯說，后來他說，他在這世上最不舍得的就是你，他說他離開的時(shí)候太匆忙了，都沒來的及跟你多說說話。他說想再看你一眼，一眼就好。否則，他人就這樣走了，一定會死不瞑目?！?/br>
    女人的臉上一片木然，喃喃自語：“死不瞑目……”

    “然后我開始找你，才知道你也到了美國——所以我去找你，帶你去了那家療養(yǎng)院……”

    于青突然間身體大震，牙齒咯咯作響！

    許友松眼疾手快，一把掐住她的下頜，手指插進(jìn)她的口中，把人一把掀倒去床上，身體壓上去，拿手指死死頂住她的上顎：“于青！于青！你清醒一點(diǎn)?。　?/br>
    女人的嘴角緩緩流下一絲血痕，不知道是咬傷了自己的舌頭，還是咬傷了男人的手指，頭頸無力的在床頭后仰，喘息劇烈，喉中悲鳴嗚咽，兩只眼角眼淚滾滾而出——“小池！小池！?。　?/br>
    她突然明白過來，小池就在那家療養(yǎng)院里！

    他就在那里?。?！

    躲在一個(gè)她看不見的角落里，只為了看她最后一眼……

    一瞬間，所有的殼子和強(qiáng)自支撐許久的神智全都坍塌了下來，她身體不由自主的劇烈抽搐，胃部絞痛，使她整個(gè)人渾身大汗，在床上輾轉(zhuǎn)嘶叫——許友松緊緊壓住她，死死按住她兩只亂舞的胳膊，以防她傷害到自己。

    他沒有再說話，雙眼血紅，嘴唇抿成了一條線，眼中慢慢掉下淚來，最后顫抖著抱住了她：“于青，于青，你別這樣，你別這樣，求求你……”

    他抱了她許久許久，直到她精疲力盡，再也沒有一絲掙扎的力氣。

    窗外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已經(jīng)暗了下來。

    屋里沒有開燈，只有深秋的風(fēng)聲。

    她躺在那里，輕聲：“班長……”

    “我在?！?/br>
    “那天，就那天，你帶我去山頂療養(yǎng)院見lee的那天，小池就在那里，對不對？”

    “……對?！?/br>
    “他藏在什么地方??？我一點(diǎn)都沒感覺到?！?/br>
    “……他就在二樓的一扇窗口下，由護(hù)士推著，躺在輪椅上。他當(dāng)時(shí)還問護(hù)士‘你看，那是我未婚妻，是不是很漂亮？’”

    于青突然笑了，一行眼淚順著眼角滑下。

    “然后呢？”

    “他很高興，高興的像個(gè)小孩子。連護(hù)士都說，他從來都是板著臉的，那還是頭一次瞧見他笑，原來他這個(gè)人也會笑?！?/br>
    “再然后呢？”

    “再然后……他說，他終于可以瞑目了?！?/br>
    正文 第433章望夫石

    于青沉沉睡了一覺，沉到完全沒有夢。

    她以為最起碼在夢里能見到他，可是沒有。

    等到她醒來后，深度懷疑許友松在最后遞給她的那杯熱牛奶里，放了安眠成分的藥物。

    可是長長一覺后，她的確清醒多了。

    許友松合衣坐在床頭，手心里還握著她一只手，聽到動靜，很快睜開了眼睛。

    “你醒啦？”

    他嗓音有點(diǎn)喑啞，“餓不餓？想吃什么？我去給你做?！?/br>
    于青搖搖頭，不動聲色的從他掌心里抽出自己的手，翻身起床——臥室里扔的到處是她的衣物，大大的旅行箱還敞著大口堆放在角落。

    她彎腰整理，然后去洗漱間洗漱，許友松一直不放心的跟在她身后打轉(zhuǎn)——他也明顯憔悴了，眼睛布滿血絲，下巴冒出青色的胡渣，向來打理整理的發(fā)型此刻也亂蓬蓬的沒了形狀。

    于青邊刷牙邊從盥洗池的鏡子里打量他，話說這些日子以來，她好像這才第一次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看他是什么樣子——話說他27了吧？還是26？

    她忘記了。

    他完全是個(gè)成熟的男人了，明明年紀(jì)比小池還要小一點(diǎn)，不過小池如果此刻在他跟前，一定被對比的像個(gè)生澀的毛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