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等一下?!被实塾X得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猛然抬起頭一臉傻了模樣的長公主,抬手打斷了韓司恩的絮絮叨叨:“你說方佐和刺客沒關(guān)系?” 韓司恩一臉羞愧:“是的,經(jīng)過微臣再三詳查,刺客的確是污蔑了方公子。只是當初微臣被他蒙騙,對方公子是同伙的推測過于主觀,這實在是微臣的錯,幸好現(xiàn)在得意還方公子一個清白,還望長公主恕罪。” 說道最后,韓司恩恭敬的朝著長公主抱拳低頭,一副我有錯,我認錯的模樣。 長公主看著韓司恩,他的話不異于一個晴天霹靂還恰好劈在了自己頭上,她現(xiàn)在心里恨不得上前把他咬死。但是一想到自己剛才在皇帝面前的信誓旦旦的認了刺殺的罪,她心里一冷,渾身軟在地上,驚嚇之下只好朝皇上猛磕頭起來,然后哭道:“皇上,這都是韓司恩的計策,臣這是中了他的計,他是故意的?!?/br> 韓司恩被長公主的狼狽下了一跳,他看向皇上,眼神里不自覺的帶著詢問。 皇帝看著不斷磕頭求饒的長公主,冷聲道:“你中了韓司恩什么計策,說說看?” 長公主抬頭,本能的想張口把韓司恩派人向皇帝稟告的事說出來,但看到皇帝眼中的森冷和怒意,她心中一凜,卻是一字都不敢多言了。 派人暗中盯著韓司恩,和派人暗中劫持韓司恩向皇帝內(nèi)稟的事情,這是兩回事。一個在某些程度上說不上犯錯,但另一個在皇帝眼中,那就是別有它意了。 此刻長公主只恨自己太慌張沒有時間細細想明白韓司恩的用心,也有點恨太后至始至終那么沉住氣,到了現(xiàn)在還一面不出。 皇帝看長公主神色來回變換,很豐富,他冷哼一聲,任何窺視帝王的行為,他都會放在眼里記在心底的。 長公主,長公主也不例外。 皇帝不想看長公主的表演,也不想再聽她那些虛假的話了。他把目光放到韓司恩身上,語氣不自覺的輕緩了幾分:“那你讓人給朕說方佐招供,都招供了什么?” 韓司恩如果真的是利用這點詐長公主的話,皇帝的心情就很復雜了,總感覺韓司恩在某些方面運氣太好了,比他還要好。 韓司恩自然是表現(xiàn)的滴水不漏,只見他臉色有些復雜,許久后他輕嘆一聲道:“方公子招供的都是他在邊關(guān)胡作非為之事,樁樁件件都在供詞里,很是影響皇上的聲譽,證詞最后還有方公子的親筆畫押,那些禁衛(wèi)軍可以作證,微臣并沒有對方公子用刑。” 皇帝這時才掀開韓司恩遞上來的折子,看了幾頁后,他把證詞狠狠扔在了長公主這邊。長公主一眼便供詞里熟悉不熟悉的名字和事件,心底一陣一陣的發(fā)慌和發(fā)涼。 她腦海里此刻只有一句話,方佐和她這次完了。 皇帝早就因為長公主私通的事不耐煩了,這些事他隱隱也查到過,但是沒有確鑿的證據(jù),便一直沒有找到借口對那個私生子方佐如何,現(xiàn)在證據(jù)確鑿,加上長公主所謂的刺殺事件。 皇帝冷冷道:“來人,廢除長公主的稱號,貶為庶人,方佐生性頑劣,仗勢欺人,罪孽深重,既然在牢里了,那就待在里面不要出來了。壓下去。” 在內(nèi)侍進房抓住長公主的胳膊時,長公主這次是真心實意的哭了,她把頭都磕破了,鮮血染紅了地面,她哀求道:“皇上,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皇上寬恕。只是求皇上念在年幼時的情分,求你饒了佐兒這次吧,皇上,我當年也是替你試過毒,替你死過,佐兒的錯都在我身上,是我沒有管教好,求皇上饒過他?!?/br> 皇帝自幼就容易心軟,長公主是知道的。 果然一聽這話,皇帝看著她滿臉心痛,最后皇帝深深吸了口氣,哀聲道:“你無辜找人刺殺當今世子和皇子,朕就是看在你我年幼的情分上,只是廢了你的稱號,并未作出其他處罰,已是恩寵。至于方佐,他言行不端,做出的這些事,哪一點像當年的方田?!?/br> 說道最后,皇帝想到當年長公主對他的維護,愈發(fā)有些難過的說道:“如果你還有什么話想對朕說,現(xiàn)在來得及。” 長公主在皇帝最后提起方佐不像方田時,陡然明白皇帝什么都知道了。她愣怔的看著皇帝,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如果沒有方田的事,皇帝說不定會寬恕方佐一回,但現(xiàn)在,皇帝只是失望的揮了揮手,任由內(nèi)侍把她拖了出去。 許久后,門外傳來長公主的嚎嚎大哭。但即便那聲音里極為絕望,長公主也沒有回頭向皇帝說其他的話。 她仍舊默認刺殺是自己出的主意。 在長公主的聲音消失不見時,皇帝頹然坐在御座上,他給了長公主就會,可是她沒有要。 許久后,他看著韓司恩道:“你這次有功,長公主這邊也是朕愧對你,朕定然會對你進行嘉獎的?!?/br> 韓司恩沉重的說:“謝皇上。微臣本來是想查刺客之事,沒想到刺客沒查到,反而查了這么糟心的事……方佐承認自己所犯舊事,乃是由于皇上您的龍威所震,想必被方佐害過的人地下有知也會感念皇上的。臣并沒有什么功勞,自然是更不敢領(lǐng)賞?!?/br> 皇帝難得聽韓司恩這么光明正大的拍自己的馬屁,而且正好拍到了,于是他心里那點難過的情緒徹底消失了。 皇帝在沉默了一會兒,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若有所指的說道:“你順正長公主的線索繼續(xù)往下查,長公主在京城可沒本事找這么多刺客的,還是那句話,不管查到誰頭上,都給朕拿下?!?/br> 韓司恩領(lǐng)命道:“微臣領(lǐng)旨?!?/br> 韓司恩在離開皇宮時,一路上慢悠悠的走著,他看著這皇宮內(nèi)郁郁蔥蔥的景致,耳邊似乎還有長公主苦苦的哀求之聲。 有些人有個可怕的習慣,不管這個人曾經(jīng)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到了最后臨死時,都能賺取他們這些人的同情心。 長公主得之不易,為了方佐可以閉著眼任由他做那么多傷天害理的事。 可是長公主自己呢?方田和她之間也許就是一段孽緣。 兩人曾經(jīng)也許真心實意的想要好好過一輩子,但是因為一些人一些事,剛剛和好的心被擊碎了,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面具。 方田為人看似粗魯,但未必什么都不知道,未必不會在方佐的事情上耍心眼。 而長公主,心高氣傲,以為自己有權(quán),就無止境的溺愛著自己的孩子,從來沒想到有天也會踢到鐵板。 不過這些都是猜測,方田已死,韓司恩能聽到活人的心思,聽不到死人的。 方佐和長公主的事,在他這里到此為止,其他的不是他該插手管的了。 第86章 帝京的各府官員對于韓司恩這么不吭不哈的一出手, 就廢掉了皇帝一直心存偏愛的長公主, 心里不驚訝那是不可能的。但一聽到此事和韓司恩有關(guān), 那些人又覺得好像沒那么驚訝了。 現(xiàn)在, 帝京各府官員對京城的動態(tài)大抵是這么一個心態(tài)。 好比長公主這事,傳出消息,他們第一反應本來應該是是:什么?長公主被皇上褫奪封號了?方佐被關(guān)押了?為什么,她在皇上心中地位斐然, 一定要詳細的查清楚, 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變故??纯次覀兏系母骷矣H戚有沒有和長公主府上有牽扯的, 會不會牽連到我們。這天好好的, 怎么說變就給變了呢? 而后一聽說長公主府上的事和韓司恩有關(guān),各府官員的心態(tài)便詭異的平靜了。在他們眼里, 只要是這個韓司恩韓世子出手,甭管你在皇帝心中地位有多重要, 沒有他不敢得罪的人,也沒有他擼不下去的人,所以完全沒必要驚慌, 也用不著打聽了, 他朝你伸手,你能做的就是不斷讓菩薩保佑你,其他的聽天由命就是最好的選擇。 在帝京這些官員眼里, 韓司恩就是條瘋狗, 逮著誰咬誰不說, 關(guān)鍵是被他咬上了, 個人死傷都是往輕了說的,一般都是連抄家?guī)缱宓摹?/br> 所以,在他們眼中,長公主這事,不管她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惹得皇帝這么大發(fā)雷霆,歸根結(jié)底就是她倒霉,撞到了韓司恩手里。 要不然,囂張了那么多年都沒問題,現(xiàn)在只是剛回京和韓司恩杠上了,就家破了。 不過后來,方佐在天牢里得了失心瘋,每天都大聲喊著救命,說是有人在他身邊跟著他,要殺他。知情人都知道,從方佐口中說出的那些名字,都是他曾經(jīng)害過的。 最后方佐在一個清晨死在了天牢,是自己撞死的,而長公主在聽到這個消息后,深夜不小心溺水而亡。 皇帝在知道長公主溺水后,很是震怒。他知道長公主隱瞞了他一些事情,他這些日子一直在等長公主和他坦白,甚至像長公主暗示過,只要她說,方佐那邊可以不是死罪。 眼看著長公主為了方佐有松動的跡象,結(jié)果卻出了這么個事。好好的人,同時死了,皇帝心中的陰郁可想而知。不過皇帝并沒有聲張,而是悄悄讓人給韓司恩帶了話,讓他務必細查此事。 韓司恩懂皇帝內(nèi)心深處的意思,在接到口諭時,滿臉認真十分莊重,傳信的內(nèi)侍很滿意,皇帝知道后也很滿意。 而經(jīng)過長公主這件事,韓司恩在帝京乃至整個大周的名聲更上一層樓,兇神惡煞的名頭甚至流傳到了邊陲他國,倒是徹底成了陰狠之人的代表詞。 對于這些虛名,韓司恩聽了也只是隨意的聽那么一耳朵。 而長公主事發(fā)之后,在外人眼里,韓司恩又窩在了國公府不出門,但是一直派人盯梢的那些官員則是知道,韓司恩經(jīng)常出門。 只是他們派去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出去的,怎么出去的。那些盯梢的人常常以為他人在國公府,但一轉(zhuǎn)眼就看到韓司恩從大街上走回家的模樣,那心情非常的古怪。 這明顯的是身邊有高手護著。 這不但盯梢的人這么想,國公府的韓卓等人也是這么認為的。只是他們沒辦法打探清楚,所以沒有人知道韓司恩這期間做了什么,又查到了什么。 當然,也總有那么些心虛的人日日焦躁,夜夜睡不著,因為韓司恩這把劍指不定哪會兒就落到了自己頭上。 @@ 這天,韓司恩再次從外面不慌不忙的回到方蘭院,在看到碧華的那一刻,他的心情頓時有些不好。 他的傷口因為這幾天來回奔波,有些泛疼,便坐在房門口讓人重新為他包扎一番。 按說包扎傷口最好都在房內(nèi)被風處,不過韓司恩樂意坐在門口,這方蘭院沒人敢給他提反對意見就是了。 在沉香和碧華為他換肩膀傷口處的藥,韓司恩半瞇著眼,神色悠然,而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便隨口隨口吩咐了一句:“把那幅畫像拿來?!?/br> 他口中畫像,自然指的是白書為他畫的那幅和真人等高的畫像。 一旁站著的云芝聽了這話忙嬌聲應了聲,而與此同時,正為韓司恩包扎傷口的碧華,下手猛然重了些,本來已經(jīng)不滲血的傷口,被她這么一弄,又流出了點點血跡,韓司恩因她力道變大而猛然睜開眼。 他臉上并沒有任何不滿的神情,只是那么平靜的掃視了一眼碧華。 碧華臉色蒼白,渾身一抖,跪在了地上。只是求饒的話卻怎么都沒辦法從那張顫抖著的雙唇中說出口。 沉香低著頭,不敢看碧華,自己手指微抖的替韓司恩把傷口重新包扎好,然后她跪在了碧華身邊,低聲道:“世子恕罪。” 云芝和落霞看到這種情況,有些面面相覷,不過云芝反應還算快,她忙低下頭去韓司恩房間拿那副畫。 韓司恩的私人物品很少,平日里都是放在自己房內(nèi)固定的地方,那幅畫自然也是如此,很容易就找到的。 韓司恩坐在軟塌之上,微抬手讓沉香和碧華起身,沉香沉著氣站起身,碧華動了動,卻腿有些發(fā)軟,沒有站起來。 最后碧華就靜靜的跪在那里。 韓司恩面上不明所以的看了她一眼,碧華因感受到他的視線頭更加往下垂。 這時,韓司恩終于把饒有興趣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了,他挑了挑眉。 一旁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的落霞,有些茫然的,她本來想為碧華求情的,這時也感覺到事情有古怪了。 想到韓司恩的手段,她心里只能不斷祈禱碧華暗地里沒做什么讓世子忌諱的事。 云芝把畫像拿過來后,韓司恩伸手接過來,隨意的放在手邊,然后他淡淡道:“碧華留下,你們都下去?!?/br> 沉香等人很快就離開了。 韓司恩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地上跪著的碧華,他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房間。 想起自己三世剛剛成為這個韓司恩的那個時候,說起來這個院子里的人對這具身體的主人,沒有一個人是上心的。 桌子上的灰塵是厚重的,放銀子的箱子里面是空的,就連他喝完藥的碗都是隨意放置的。 但碧華是一個聰明且敢于改變的人,她也是第一個在韓司恩改變后,對韓司恩投誠的人。 想到這輩子他剛醒來對董媽動手的事情,韓司恩不由的輕笑一聲,感覺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碧華聽到韓司恩的笑聲,突然磕了三個頭,道:“世子恕罪,奴婢有罪?!比缓蟛坏软n司恩問她到底犯了什么錯,碧華便把心底憋悶的話都說出來了。 說到底還是因為她的父兄,因為有人故意針對她家,這些天她一直在犯愁。而后柳氏房內(nèi)的大丫頭明艷便暗中聯(lián)絡她了。 明艷暗示她說,只要她照吩咐做,她家人便無事。而且夫人也不讓她做什么,只需盯著韓司恩的行程,平日里和誰有聯(lián)系,方蘭院有什么不同尋常的地方。 碧華心里一直在糾結(jié),她不敢和明艷聯(lián)系,但也不敢斷了聯(lián)系,只是隱隱透出風聲說韓司恩手里有一幅別人為他畫的像。這個別人她也沒敢說出是白書,只是含糊的說自己也沒敢抬頭看過那人面貌。 今天明艷又巧遇了她,暗示她一定要給柳氏一顆定心丸,也就是要給柳氏拿一件韓司恩比較看重的東西,作為她誠心的證據(jù),她便想到了白書送給韓司恩的那幅畫。 她偷偷把那幅畫打開,但是最終猶豫很久還是把這幅畫像放回去了。 也因此,剛才猛然聽到韓司恩提起那副畫,她一時心驚不自覺的就心虛起來了,想到韓司恩若是察覺畫像不對時自己的下場,碧華心里不能不害怕。她也知道自己這點失態(tài)瞞不過韓司恩,便心一橫,把心底的話都說出來了。 韓司恩聽了碧華的話,又拿起手邊的畫像撫摸了下。如果他沒有特殊能力,大概是一輩子也想不通身邊之人對自己到底存了什么心的。 碧華這些日子的心焦,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她沒有和自己說過,嘴里心里一直在強調(diào)說這是自己的私事,不該拿這些煩自己,可說到底還是對自己的不相信。 碧華其實是個很聰明的女子,只是當初在江南,她服侍的顏夕,起了心思,對韓司恩一開始對顏夕的見死不救,亂了心。 因為她畢竟沒有犯其他的錯,韓司恩回京后只是讓沉香取代了碧華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