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他們早就為它尋好了歸屬。鋪屋頂、建房舍、編草繩、打草鞋、最后有剩余的還要進灶房的柴草坑,負擔燒熟村民們充饑的一日三餐。 凈稻粒會被歸攏到另外的地方,趁著大太陽攤開了曬。隊長個個都是種莊稼的好把式,比如楊梅的二舅舅楊傳德,他就有個絕活兒,只需要拈起一把谷粒,曬沒曬干,水份幾成,說得跟收購站的收購員一樣精準。 是的,這些糧食打下來了,卻沒法全部進入村民們的倉庫,絕大部分都要上交國家,供給城市居民。堆山積嶺的稻粒被村民們一雞公車,一雞公車的送到鄉(xiāng)糧站,最后換取一張寫著完成定額的名單。 最后剩下的一小堆,會被分成不同的小份,這些才是村民們辛苦勞動所得。 正是靠著一輩輩的農民,這樣輪回般的勞作,才延續(xù)了華夏民族上下五千年的歷史文明。 付出的多,收獲得少,原本應該抱以同情的,但不知道為什么,這時候楊梅根本就沒有辦法讓自己跳脫出這個圈子,站在先知先覺的制高點上,看待問題。 這些淳樸的鄉(xiāng)民們勤勞、善良,任勞任怨,但他們的心態(tài)卻是無比的安寧、平和。再想想幾十年之后的人,錦衣玉食、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但每個人都覺得被壓抑得喘不過氣來。比如北上廣這樣的繁華都市,上下班的人們連走路都帶風,為了生活,沒有自己的目標,忘了自己的夢想。 這樣對比之下,到底是誰更值得同情一些呢? 一季的收獲其實也是新一季的開始。收獲后的農田立即就會被耕耘出來,再次上水平整。 蛻去金黃外衣的農田被平整之后,光滑得如同上好的鏡子,倒映著藍天,倒映著白云。田連著天,天接著田,就像農民的胸懷,廣袤無垠。 很快,嫩嫩綠綠的秧苗又被栽下,如同一列列整齊的士兵,在農田里扎根、分蘗、拔節(jié)、抽穗、揚花、灌漿,至到成熟。新一輪的勞作,很快又能盼來下一輪的收獲。 每個輪回,都那么的讓人充滿希望,每一個充滿希望的明天,都有可能達成夢想。 一直郁結于心的楊梅,在見證過這一輪回之后,豁然開朗。播種希望,收獲夢想,人一輩子活著永遠都在路上,如同這四季的輪回,如同這收獲與播種的交替。 這些日子,她始終都在被一個問題所困擾。她要好好的活著,那到底怎樣才算是好好的活? 現在她想她應該知道答案了。 ‘雙搶’就是一場盛大的戰(zhàn)役。搶種搶收之后,每個人都疲憊到了極點,但今年的雙搶過后,人們的激情并沒有絲毫的改變。 從播下晚稻的秧苗開始,各家的田地已經劃分出來,在村委分登記造冊。也就是說,當隊長最后一次宣布收工之后,整個楊家村都不可能再聽到隊長吹響的上工哨子了。 這對于倚仗土地過活的農民來說,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這里面也同樣包括一個有先知先覺的預言能力的楊梅。 對于‘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議論,在后世一直是社會學家們談論的焦點。贊同者稱其為農村推行的一項重要改革,是農村土地制度的一項轉折,解放了我國農村的生產力,被稱為開創(chuàng)了我國農業(yè)發(fā)展史上的第二個黃金時代。 但不贊同者也有拿得出手的理由。首先,家庭分散經營,經營規(guī)模過小,難以形成規(guī)模經濟效益。其次農村基礎設施難以建設,農業(yè)生產長期高成本。家庭小塊田地分散經營,不利于農業(yè)科技水平的提高、增加了農業(yè)生產的管理成本,甚至制約了農民通過經營土地提高收入的能力。 導致最后得出的結論是: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不能適應市場經濟發(fā)展的需要。 正文 第068章惹不起的楊清寶 ‘人如果沒有夢想,跟咸魚有什么區(qū)別?’ 這句無俚頭電影里出流傳出來的話,最終淪為了無數人口中調侃別人或自嘲的金句,但卻被很多人忽視了它誕生之初,原意是告訴人們怎樣做人的道理。 其實與之對句的還有一句話:‘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對于每個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他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而羞愧?!?/br> 簡而言之:人不能沒有了夢想,那樣生命中就剩下貧乏、空虛和無聊。 楊梅很慶幸,重活一世,她終于明白了這個道理。前世的高薪、優(yōu)渥的物資條件,并沒有讓她活得有多開心。反而是在這個貧瘠的鄉(xiāng)村,在繁重的勞累之后,她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實。 這段時間想通了打開心結的人并不止楊梅一個。 楊珍秀也像變了個人一樣,再不怕頂著別人異樣的目光而躲避在家里。離婚的影響于她不可能一下消失,但她能自己走出來,慢慢變得開朗,這讓楊梅看到了希望。 楊梅和楊珍秀的田地也劃分了下來。兩畝田、兩畝地,與楊老倌和于婆婆的承包田地分到一起。 現在他們家的模式在楊梅看來還存在著很大的隱患。原則上,他們已是分開的兩家人,但觀楊老倌和于婆婆的意思,他們是不可能單獨撇得開這倆母女的。 有些事情還沒有發(fā)生,多想無益,楊梅也只能聽之仍之。 但讓她頭痛的事已經來了。 自從她的臨水縣之行結識了縫紉社的劉愛英之后,她們一家又對于婆婆上縣城治病多有照顧,兩家人已結為干親,多有往來。上回端午節(jié)時,劉愛英一家就來串過門了,只是那會兒楊梅剛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來。 就是那回,李祥過來遇上楊清寶了,兩個孩子混在一起打了一架,惹得余桂芝圍在老楊家狠是罵了好幾回。 學校剛放暑假,李愛英就帶著李祥和李婉兩兄妹過來串門。于婆婆看著新認的干女兒上門,樂呵呵的笑得嘴巴合不攏,楊珍秀跟這個新jiejie也有話說。 只有楊梅,望著面前的兩個小包子,哭笑不得。 李祥仍是那桀驁不遜的樣子,正眼都不瞧她一眼,手里正擺弄著一桿玩具槍,享受著村里孩子渴望、艷慕巴巴的眼神。李婉這個小丫頭卻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著,但并不比她哥好招呼多少。 她有嚴重的潔癖!眉頭皺巴巴的,看著楊梅新搬的草屋子看哪都不舒服。 招待這兩個小屁孩是楊梅的任務!在李婉還沒有哭出來之前,她想先去哭一會兒…… 偏偏村里的孩子們也不是省心的。難得見到新面孔,全一窩蜂似的涌到了楊梅家的小院。女孩子們看到李婉白白凈凈的,穿一身碎花小裙子,似乎看到了新奇的玩具,嘩啦圍上來,都想摸一摸那身漂亮得不像話的裙子。 偏偏這些小姑娘們剛玩過抓石子,手上的灰塵還在,嚇得李婉哇哇的大叫,小姑娘們也被她的反應弄得手足無措。好不容易安撫好這里,結果男孩子那堆又出事兒了。 “我就不給你玩,又怎地?”一回頭就聽到李祥惡狠狠的聲音,接著“哇”的一聲哭起來的是楊清寶。 這年頭的孩子渾身都是軍人情節(jié),被一部部露天抗戰(zhàn)電影給攪和得熱血沸騰,有事沒事三幾成群的孩子聚在一起就來一場‘巷戰(zhàn)’、‘游擊戰(zhàn)’。 但凡戰(zhàn)爭就不能少了武器,一截棍子,一塊木頭,已經是村里孩子能找到的最好的武器了,可從城里來的李祥卻稀罕的擁有一把槍! 這會兒那家伙已經成了領軍人物,儼然就是孩子王! 可那些小兵們里頭,除了老老實實聽指揮,然后享受摸一把槍的理智派外,還有一種不按牌理出牌的存在。像就楊清寶這種,凡是自己想要的的,就一定要得到,得不到就哭著讓大人幫忙得到,已經形成了自己的本能。 楊清寶的哭聲很有特色,其實已經不能歸屬到哭的類別,稱之為尖叫比較貼切,只是嚎得大聲,卻不見眼淚。 但他這種另類的嚎辨識度太高,很容易把余桂芝招來。盡管楊梅心里有一萬個厭煩,卻還是不得不過去哄人。 無論是楊清寶還是李祥,楊梅在他們面前一點面子都沒有,即使是二十多歲的老靈魂,依舊無計可施。楊清寶是不拿到槍誓不罷休,而李祥那熊孩子卻又偏偏最瞧不上鼻涕流流的楊清寶,連看一眼都不愿,更加不會妥協(xié)讓他碰自己的寶貝玩具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