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節(jié)
楊梅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就這樣背著書包出現(xiàn)在村頭,確實有些突兀?!拔摇裉旆偶?,回來看看爺爺奶奶?!?/br> “就你一個人?”張廣玉伸著脖子在楊梅的身后望了望,回頭略微皺眉,“珍秀這也太心大了,怎么就放了你一個人回來呢?!彼呀?jīng)確定楊梅身后并沒有大人的身影。 不過,張廣玉的神情很快放松,“快回去吧,你奶奶見了你一準兒高興,昨天還聽她念叨你呢?!边^來一臉笑意的攬住了楊梅的肩頭,“你這個頭啊,長得還真快,黑妹子怕是趕不上你啰,她上學(xué)去了,等她見了你還不定怎么高興呢,對了,你這一趟回來能呆多久?” 張嬸子的話雖然零碎,但楊梅這時候聽了卻覺得分外的燙貼,周身泛起的寒潮一時散開了很多。 “于婆婆,梅兒回來了!”還隔著老遠,張廣玉就咋呼上了。 當(dāng)楊梅見到顫顫微微踮著小腳迎上來的老人,突然鼻子酸澀,睛淚止不住的掉了下來?!澳棠?!”人如乳燕投林般的撲了過去。 “哎喲哎喲……我梅兒,這是怎么啦?”于婆婆摟著楊梅,臉上驚喜的表情突然凝住,一臉的慌張,“好好的,怎么哭了?” “沒,就是想你跟爺爺了!”楊梅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完全沒注意到,剛才自己這副樣子,會給老人帶來怎樣的驚嚇。 “可不好久沒回了么?!睏蠲返脑捵層谄牌诺纳裆簿徍拖聛?。“快進屋去,這一路走得累了吧?!?/br> 老人身上的氣息并不清新,但帶著柴草的味道特別的溫暖,楊梅窩在這個懷抱里一動也不想動。就如同重生過來的第一天,她頂著一頭的血站在老人身邊,被摟住的樣子。 于婆婆沒有動,靜靜的站著,干枯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楊梅的頭發(fā)。 至到過了很久,老人才低低的嘆了口氣,“好孩子,如果不開心,咱就回來吧,回自己的家里來。” 只這一句,楊梅努力強忍著的淚一下又涌了出來,如決堤的洪水,想收也收不住。她不知道于婆婆是怎樣發(fā)現(xiàn)的,但她的這句話正說到了她的心坎上?;刈约旱募遥∵@短短的幾個字,讓她一下就像找著了歸屬,有了依靠。 她終于明白,自己欠缺的從頭到尾都是安全感! 楊梅就像個要不著糖吃的孩子,哭得暢快淋漓之后,整個人都松快起來。只是這時候,楊老倌已經(jīng)坐在門坎上抽了兩袋旱煙了。 楊梅這才變得不安。她只顧著自己發(fā)xiele,完全沒有考慮過兩位老人的感受?!盃敔敚棠?,你們別擔(dān)心,我真的就是想你們了,都挺好的,我媽也挺好的?!?/br> “好就好,好就好,老婆子,你去弄點吃的,咱梅兒跑這么大老遠回來,肯定餓壞了?!睏罾腺目牧丝乃臒熷佔?,盡量保持著語氣的平和。 “噯,我這就去做梅兒愛吃的面片兒啊?!庇谄牌呕剡^神來,飛快的抹了把眼睛,佯裝無事的出去了。兩位老人都在她的面前盡量的不動聲色。 “有沒有什么困難?爺爺這把老骨頭有沒有能幫上忙的?”楊老倌狀似無意,實則意有所指。 從開始到現(xiàn)在,兩位老人都沒有問楊梅任何問題,更沒有評判什么對錯,無條件的選擇了關(guān)心她、愛著她。這讓楊梅心里所有的冰霜都近乎消融了。 自己的想法有沒有人理解其實又有什么關(guān)系?所謂家人,無論是支持或是反對,最終的目的,不過都是愛你,想保護你。 只不過比起楊老倌和于婆婆的無條件支持,楊珍秀和鐘修文考慮的要多一些。他們正年輕力壯,要創(chuàng)業(yè),要撫養(yǎng)更多的孩子,他們喜歡憑自己的經(jīng)驗應(yīng)對問題。他們自認為肩負著養(yǎng)老育小的責(zé)任,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成為別人的指路明燈,在覺察到楊梅的行為和想法已經(jīng)嚴重偏移他們能理解的角度時,所有的阻攔,也正是他們認為的保護而已。 等等!楊梅的臉上一抹驚色掠過,突然變得歡喜起來! 是了,她怎么忘了家里還有人呢?楊珍秀和鐘修文不幫她,她還可以找楊老倌啊。不過,就是不知道以楊老倌的名義,能不能貸到十萬塊錢出來! 楊梅的神色雖然變幻得極快,卻還是沒有逃過楊老倌的眼睛。 他的內(nèi)心并不像他的外表所表現(xiàn)的那么淡定。當(dāng)他看到楊梅撲到老婆子懷里哭成個淚人的時候,他的心一直是懸著的。楊梅是他一直帶著的孩子,特別是這些年來,表現(xiàn)得極懂事,根本不會做出無理取鬧的事來哭哭鬧鬧。 而這個孩子偏又命運多舛,自家珍秀走了再嫁那一步,雖說那新女婿鐘修文看著很好,也好說話,但楊梅畢竟不是他的親生孩子,少不得要受些委屈。 還好,觀梅兒的意思,自己這是能幫上忙?楊老倌心里有了成算,面上更加不動聲色,楊梅不說他也不問。 于婆婆的面片兒做好了,滿滿的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端了過來?!翱斐猿钥矗遣皇且粯拥奈兜??” 這面片兒其實是用大米粉做的,有些類似于城里賣的米面,不過卻比米面更香。 把磨得細細的米漿烙成薄薄的餅,煎得兩面焦黃,再細細的切成條兒,晾干了放著,想吃的時候加了菜葉去煮,又香又有嚼勁兒,楊梅就好吃這一口。 正文 第295臺胞探親 心情舒暢,再吃一大碗好吃的,楊梅已經(jīng)又滿血復(fù)活了。 但她還是沒有跟楊老倌提貸款的事。她需要好好的琢磨一下,到底應(yīng)該怎么說。十萬塊,在這年代真的是一筆非常龐大的金額。現(xiàn)在細想起來,鐘修文的反應(yīng)能那么大,十萬這個數(shù)字的刺激也算‘功不可沒’! 于婆婆還很擔(dān)心楊梅,但見老頭子的臉色緩和了不少,也不知道爺孫倆說了些什么,干脆也不吭聲,只當(dāng)楊梅正常的回家來,開開心心的招呼她吃喝。 楊梅就像一個領(lǐng)主,跟著兩位老人到處巡視自己的領(lǐng)地。菜園子里的香瓜秧已經(jīng)爬滿了地,黃色的小花朵半遮半掩在綠葉叢中,這叫楊梅有些遺憾,想吃香瓜還得等上一些時候。 最讓她滿意的還是喬云家的菜園子。 如今喬云的田地都是楊老倌幫著耕種,只有他家門口的菜地,仍由他自己打理。只是他在學(xué)校讀書,難得回來自己開火做飯,菜園里的菜種的并不多,大部份是黃豆和芝麻。 但周圍那一圈,像士兵一樣排列得整整齊齊的‘沙高粱’卻是長勢喜人。 這些‘沙高梁’不用說,楊梅都知道依舊是她的專屬。以前她還沒有進城去的時候,無聊了、嘴饞了,自己跑過來拔一根,咔嚓折成兩段,直接就開吃,不用客氣,后來進了城,每到‘沙高粱’成熟的季節(jié),喬云總會抽時間捎上一段段處理得整整齊齊的給楊梅送過去。 這幾年吃這玩意兒,已成了楊梅的習(xí)慣,現(xiàn)在‘沙高梁’已開始抽穗,正是汁水甘甜的時候。 楊梅十分熟稔的拔了一根,剝皮去葉,只留下光溜溜青翠欲滴的桿子。到底是十一歲了啊,比起七歲那會兒容易多了。楊梅忍不住的感嘆,即使她一直抱怨自己這具身體年紀太小,成長得太慢,但不知不覺溜走的四年時光,還是過得太快了啊。 細想起來,第一次在喬云的菜園子里啃‘沙高梁’是什么光景呢?那會兒她笨手笨腳的,弄得滿手汁水,好像還遭了那少年的白眼吧?但記憶中最鮮明的,還是那少年余暉下如同鍍了金色的笑臉。 現(xiàn)在楊梅吃‘沙高梁’老熟練了,自然也知道哪頭甜。想來當(dāng)初還使勁的冤枉人家給她吃不甜的,其實是自己不懂。這種‘沙高粱’與甘蔗完全不是一個品種,甘蔗是底下甜,這種卻是上頭才甜。 “梅兒???!”楊梅還在回味無窮的時候,就聽到一個尖叫聲呼嘯著向她撲過來。 楊梅不用回頭都知道這會兒叫她的是誰。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之前也沒聽你提過要回來?”黑妹子歡快得像一只喜鵲,“早知道你要回來我今天就不去上學(xué)了!” 小姑娘熱情似火,一把摟住自己久別重逢的好朋友,知心的話永遠說不完一般。 楊梅給她遞了一截最甜的‘沙高粱’,兩人就地坐在菜園邊上,邊吃邊聊。雖然全都是小女孩子們關(guān)心的話題,可楊梅一點都不覺得不耐煩,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黑妹子說,她側(cè)著耳朵傾聽,無論是學(xué)校的笑話,還是同學(xué)們的糗事,經(jīng)黑妹子的小嘴巴一說,全都生動靈活,似乎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