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但她同時又很興奮,心臟跳得那么快,血液一波波地涌動,整個人都點燃了。 沖,沖,沖! 還剩小半圈,棠雪本來和龐霜霜差距就不大,過彎的時候突然抓住機會,猛地滑到內(nèi)道直插而過! 轉(zhuǎn)過彎,都不要命似的沖刺,棠雪過人后領(lǐng)先一小截,龐霜霜拼勁全力彌補過來這點差距,倆人齊頭并進地劃完最后這段,幾乎同時過線。 連褚霞都分不清誰是第一。她提心吊膽地等著裁判宣布成績時,聽到身旁的謝主任說:“她這么厲害啊?” “超常發(fā)揮了?!?/br> “為什么?” “我要是知道為什么,肯定想辦法讓所有隊員都給我超常發(fā)揮?!?/br> 等了沒一會兒,裁判那邊宣布成績,棠雪比龐霜霜早0.01秒過線。 大概,也就是領(lǐng)先一個刀尖兒的距離了。 謝主任和褚霞都松了口氣。 與此同時,觀眾席上,同樣有人大大地松了口氣。他戴著鴨舌帽和黑口罩,只露著一雙眼睛。圓潤的鹿眼,長而密的睫毛,目光溫潤明亮,此刻那雙眼睛追著休息區(qū)的某道身影,眼底劃過一絲溫暖的笑意。 …… 棠雪累得像條狗一樣,話都說不出來,光會喘氣兒了。隊友們都來和她擁抱,張閱微拄著拐杖在一旁看著她,有些高興,又莫名地有點點不爽,臭著個臉。 棠雪跟張閱微也抱了一個,張閱微沒有拒絕。 褚霞從教練席走過來對她們說,“冠軍采訪,記者等著你們呢?!?/br> “哦對對對!”幾個姑娘一拍腦袋,差點忘了冠軍要采訪呢,主要是之前沒想過自己會得冠軍,所以腦子里沒有采訪這個東西。 到記者面前,一對上黑乎乎的攝像頭,其他人就都挺緊張的,記者問問題,都先看一眼棠雪,等著棠雪說話。 棠雪臉皮厚放得開,答得很溜,特別會裝x。 記者:“感覺今天發(fā)揮得怎么樣?” 棠雪:“還行吧,就是把平常練習的發(fā)揮出來就好了?!?/br> 褚霞在一旁聽到,心里默默吐槽道,太客氣了,你平常可滑不出這樣的成績。 記者:“我看你今天表現(xiàn)挺好的,最后兩圈超越很精彩,觀眾們也都看得很激動。” 棠雪:“其實我自己水平有限,是隊友們前期打開了優(yōu)勢。接力比賽是四個人一起努力的成果。” 記者:“今年霖大比去年進步很大了。” 棠雪:“是,學校領(lǐng)導有方,教練訓練科學,我們以后還會有更大進步的?!?/br> 謝主任偷偷地問褚霞:“她這,誰教的?” 褚霞聳了聳肩,“誰知道呢……” 記者見棠雪答得有板有眼,意猶未盡,覺得挺好玩,又問道:“那你們現(xiàn)在得了金牌,最想感謝的人是誰呢?” 來了!就是這樣的時刻!棠校長坐在電視機前,聽到這個問題時,忍不住停止了腰板。 來吧,感謝你爸爸我吧。 四個老人家都是羨慕嫉妒恨然后表面又裝作很不屑的樣子。 這時,電視上,棠雪濕潤靈動的大眼睛忽閃一下,對著鏡頭笑道:“我想感謝黎語冰!” 棠校長:“…………………………” 混蛋?。。。?/br> 老人家們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滿了同情以及幸災(zāi)樂禍。然后他們在那討論黎語冰是誰。 棠雪似乎是想起來自己要回饋贊助商的使命,連忙又補充道:“還有我的爸爸mama爺爺奶奶姥姥姥爺?!?/br> 不,這種補丁完全不足以安慰棠校長他碎成八瓣的心臟。 那一頭,記者聽到棠雪一口氣說了這么長一段感謝名單,尷尬地抹了一下額角。棠雪說完了自己的詞,又推隊友們,“快點,感謝詞感謝詞!” 隊友們都紅著臉說了自己要感謝的人。 記者感覺這群小姑娘真有意思,采訪搞得像開party。 采訪結(jié)束后不久,棠雪他們換了衣服,上了領(lǐng)獎臺。 從領(lǐng)獎臺下來,她飛奔著要出去找黎語冰。 半路上接到她爸的電話。 不用老爸開口,棠雪就知道他是興師問罪的,于是一疊聲地道歉:“爸爸對不起,這次小比賽咱就先讓黎語冰那廝嘚瑟一下,以后我拿了國際大獎再感謝您!說到做到!” “棠雪,我有事要跟你說?!?/br> “什么事???” “按理說,你跟誰談戀愛是你的自由,我和你媽沒權(quán)利限制。但是黎語冰他……我想,我必須得先讓你清楚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你再考慮要不要和他在一起?!?/br> …… 黎語冰站在昨晚那棵海棠樹下,他想著一會兒要對棠雪說的話,以及她可能的反應(yīng),他有點緊張,于是在海棠樹下踱著步,走來走去,一回頭,看到棠雪向他走來。 他朝她笑了笑。 棠雪卻沒有笑,走到近前,紅著眼圈看他。 黎語冰的笑容便散去。他心里有一個不好的預感。 “黎語冰,原來你有那么討厭我啊。”棠雪說。 黎語冰感覺仿佛有一盆涼水從頭上澆下來。 —— 棠雪晚飯都沒吃,推說不舒服,回到酒店躺在床上發(fā)呆。褚霞以為她是身體透支累到了,于是給她打包了一些吃的,兩個男隊員把張閱微送回來時,順便帶了打包飯菜。 男隊員告別后,張閱微看到棠雪傻愣愣地躺在床上,竟然不聒噪了,她有點奇怪:“喂,你不吃飯???” “不吃?!碧难┠枘璧貞?yīng)了一聲。 “你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覺得自己做人挺失敗的。” “……” 一句話把張閱微給震驚到了,她簡直難以相信,有朝一日會從棠雪口中聽到這種話。張閱微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感覺有點疼,確實沒做夢。 她把拐杖放在床邊,看著朦朧的夜色,小聲說道:“其實有很多人羨慕你啊?!?/br> 聲音太小,棠雪沒聽到,趴在那里繼續(xù)憂傷。 棠雪想到很多以前的事。想起小學畢業(yè)時她和黎語冰信誓旦旦的約定,想到石沉大海的信件,打不通的電話,她真傻,怎么會相信真的有被十萬塊錢永遠隔絕的友誼呢。 哦,那根本也不算什么友誼,最多算單方面的友誼。 她又想到更小的時候。最早最早,她確實是討厭黎語冰的。與其說討厭,不如說嫉妒更貼切一點。他是全世界最聰明、最聽話、最優(yōu)秀的小孩,無論做什么都比別人好,老師家長都夸他。他們還是同桌,她總是被人和他放在一起比較,比較結(jié)果可想而知。就連她想去個迪士尼,他都能成為最大的絆腳石。 她真的做了很多對不起他的事。 大概,從那個時候,他的反感就已經(jīng)深種了。 其實她后來并沒有討厭他了,甚至把他當好朋友了。但可能她真的做人有問題吧,也或者,不管好的壞的,都成為習慣了。但凡一件事成為習慣,沒有外力的破壞,就讓人很難有意識地去改變。 可是,事實就是事實了,無從辯解。 棠雪越想越沮喪,拉過被子蒙起臉,在被窩里縮成一團。 —— 第二天,霖大速滑隊全員返校。 棠雪借口照顧張閱微,一直和她在一起,沒有同黎語冰說話,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值機的時候黎語冰想幫她拖行李,她把自己和張閱微的行李都攏在自己身前,推著朝前走。 黎語冰看著她沉默的背影,心口一陣陣的抽痛。 怎么會搞成現(xiàn)在這樣。 到底要我怎么做。 張閱微拄著拐杖偷偷觀察黎語冰,問道:“你們怎么了?” “沒事?!崩枵Z冰搖了搖頭。 …… 回去的一路上,棠雪一直沒和黎語冰講話,黎語冰快要被她逼瘋。許多人都察覺到他們倆之間的關(guān)系出現(xiàn)了問題,又不敢問。 晚上速滑隊聚餐,黎語冰在棠雪去餐廳的半路上堵她。 棠雪正在和隊友一起走,那幾個隊友本來和棠雪是一副好姐妹兩肋插刀的熱絡(luò),一看到黎語冰來截她,呼啦啦,都跑了,把棠雪留在原地。 挺好,她用一塊金牌立起來的威信,還不如黎語冰一張臉管用。 “我們談?wù)?。”黎語冰說。 棠雪仰著頭看他,看他的眉眼鼻子和嘴巴,看他鼻梁旁邊那粒小小的痣,那是她欺負他的罪證。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對不起?!?/br> 黎語冰怔了一下。 “對不起,”棠雪又重復了一遍,她的目光暗淡下來,低著頭,說道,“我以前總是欺負你,還成了你的童年陰影。我對我做過的事情感到抱歉,我……我其實沒有真的想過傷害你。而且后來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因為習慣了。但是我也不能用年少無知來為自己開脫……我,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棠雪無奈地抓了抓頭。 黎語冰很久以前是希望棠雪跟他道歉的,可是如今她真的道歉了,他又難過得要命。她低頭,她客客氣氣地跟他說對不起,讓他感覺到一種有如實質(zhì)的距離感,橫亙在他們之間。 “我不想聽對不起?!崩枵Z冰脫口而出道。 棠雪現(xiàn)在不知道怎么面對他,她低著頭想往前走,黎語冰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要說對不起。要說對不起,也該我說。對不起,棠雪,是我騙了你?!?/br> 棠雪抬頭看他,他發(fā)現(xiàn)她眼眶是紅的。 “黎語冰,我其實挺難受的?!彼f。 黎語冰看著她眼睛上蒙著的淚水,他心里像是卡著一根針,呼吸一下疼一下。他抓緊了她的手腕,輕聲說:“那你說,我該怎么做,你才不會難受?” 棠雪低頭掙手腕,想要掙脫他,“你先放開我。” “你先告訴我。” “黎語冰,你別這樣,你不要逼我好不好!”棠雪情急之下,抬高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