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昆明

    第三十二章昆明

    [Z

    “你要休學？”

    陳芃兒點點頭。

    長澤大江理解的亦點點頭，指尖捻著那紙“休學申請”，低頭手拿過鋼筆欲落下，口中問道：“一年？”

    對面毫無動靜……

    長澤疑惑的抬頭望去，只見自己的學生，面白如紙，齒尖緊緊咬住嘴唇，雙拳緊握，胸口起伏兩下，好像終于下定了決心一般，沉聲道：“不夠?！?/br>
    碼頭風很大，天空流云絲絲，海面隨風波瀾，海浪一波又一波，撞擊著?？吭诎哆叺目洼?，飛濺起白色的浪花。

    韓林涼坐在輪椅上，被陳芃兒包裹的像個粽子，已經(jīng)被隨從推上了船。陳芃兒回頭轉身，一頭秀發(fā)被海風刮的不住飛舞，她拿手按住，正欲張口，面前的年輕男人上前一步，容色有些急切，目光點點焦灼：“芃小姐，你還會回來嗎？”

    陳芃兒歉然一笑：“對不起，山下君，關于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br>
    “那……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山下重明，一身學生制服，制服沿帽，高高的個子，直崩崩的立在她面前，有些緊張的手足無措，卻是眼底的那份熱切，望過來的時候真摯而動人。

    陳芃兒胸中微微感喟，主動對他伸出手去：“山下師兄，我們中國有句話，有緣，自會相見。今天，我便把這句話送給你。”

    “同時，也祝愿山下君，學業(yè)有成，早日成為一名像大江老師那樣的，最出色的大夫！”

    “芃……小姐，”山下重明緊緊握住她伸過來的小手，猝然低下了頭，片刻，又抬起來，竭力忍了眼底一層淚，抿了抿唇，對她大聲說：“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面的！”

    “從現(xiàn)在開始，我便等著那一天?！?/br>
    我便等著那一天……

    而她夢里的，能再見面的這一天，又出現(xiàn)過多少次？

    陳芃兒微微的出神，直到耳邊有人喚她：“芃兒？”

    “啊”她低呼一聲，恍回神來，只見桌子對面的男人，關切的眼神正落在她身上，“是不是路上太累了？”

    她的視線從他眉心處滑落，一路經(jīng)過湛黑的眸、纖長的睫毛、直到他優(yōu)雅迷人的下頦。她已經(jīng)足足兩年半沒有見過他了，明明以為自己會如饑似渴，會哭泣，會發(fā)抖……不想，此刻她卻坐的如此安穩(wěn)，和安然。

    她見他輕聲喚過侍者，低聲囑咐幾句，然后侍者把她面前的咖啡撤下，重新?lián)Q上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

    他拍拍她的手背：“你這一路從貴陽過來，自己一個人太危險了！現(xiàn)在南邊幾個省份都在準備集結北伐，你一個女孩子，竟敢扔掉老師和同學，自己一個人從貴陽跑到昆明來?！?/br>
    他頓了頓，似乎覺得初初見面便如此一通批評有點不近人情，到底嘆過一口氣，最后只道：“以后別再這樣魯莽了，知道么？”

    陳芃兒點點頭，捧起面前的熱牛奶輕輕嘬了一口：“還不是因為我太想安哥哥了……所以，才……”

    她縮了縮脖子，偷偷笑了笑，表現(xiàn)的十分乖巧：“人家下次不會了……”

    她對他說，自己跟隨學校赴中國的醫(yī)學代表團前來貴州進行學術交流，得知他在昆明，便拿著從林涼哥那里騙來的地址，跟老師請了假，坐的川滇鐵路，一路輾轉找了過來。

    “林涼要是知道你回了國，還獨身一人從貴州跑到昆明，肯定怕都要怕死了，說不定立馬便會殺過來，追著打你屁股……”他笑著搖頭，把侍者新端上來的濃湯往她面前推了推，“餓了吧？先墊點東西。”

    陳芃兒眼眶一熱，使勁低了頭，湯的熱氣籠罩自己整張臉，她嘴里嘟囔著，聽著有點鼻塞的鼻音：“所以……安哥哥，你千萬不要告訴林涼哥，我在你這里……”

    “好嗎？”

    她抬頭，可憐巴巴的瞧著他，撅著小嘴唇，熱氣繚繞后瞧著眼眶還有些發(fā)紅。

    男人有點發(fā)愣，最后卻終于無奈的笑出來，手伸過來親昵的輕戳了她的額一下：“知道啦。”

    那輕輕一點的觸感……

    熟稔和親切的叫人覺得心里生疼！

    唇忍不住的有些哆嗦，她只能抓起勺子，舀了一大勺的濃湯塞進嘴里去，滿口含混不清：“真好吃……我的確餓壞了?！?/br>
    他一直在看她，眼神十分溫柔，微微含著笑意，伸手過來幫她把吃緊嘴里去的發(fā)絲給輕輕挑出來，語氣寵溺：“慢一點，別急……看你，怎么還像個小孩……”

    心中驟然的發(fā)苦……是啊，她在他眼的里，永遠都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無論她變成什么模樣，長成什么樣子，她對他而言，永遠都是一個俯視和需要引導的對象，甚至。

    ……他很少會有這樣真心溫柔的時刻，除了她還小的時候。

    兩年半的分離和未曾謀面，安哥哥，你又找回自己做家長的感覺了么？

    陳芃兒輕輕一笑，更奮力的往嘴里塞著東西，只是那些香甜美味的東西進了嗓子里，驟然又都變了味道。

    昆明真是個神奇的地界

    在這樣的冬夜里，卻似乎還能幽幽的聞見各種不知名的花香

    陳芃兒挎著陸安的胳膊，走在那石板鋪成的路面上，路燈昏暗的光暈在深夜里十分朦朧，只見遠遠走過來一輛馬車，鈴聲玎珰，走走停停，陸安跟她解釋：“這是倒垃圾的馬車，夜間有一趟，早上和下午還各有一趟?！?/br>
    路兩旁的房子也多低矮，自然和大上海不能比擬，但她十天前就已抵達昆明，本以為偏居一偶，也許真的是個蠻荒之地，誰知一來，簡直愛上！

    這是一座到處都是畫棟雕梁、青磚漢瓦的城市，天空蔚藍而透明，空氣清新無比，風吹柳搖，灰色瓦頂上的荒草微微搖晃，處處梧桐，處處成蔭

    落日時，彩云布滿天空，翠湖的湖面里面飄滿天上的晚霞，真真是有那種彩云之南的滿目瑰麗之感……

    那種垃圾車她白天曾經(jīng)遇見過，黃銅的鈴鐺，響起來十分好聽，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她也是滿目的新鮮。當然，她現(xiàn)在也贊嘆的“啊”了一聲，好像一個初來乍到的遠方游客，體現(xiàn)出了第一次第一眼的好奇和感嘆。

    陸安的住處就在翠湖對面講武堂旁邊的一座幽靜小院，藏身于綠墻之中的法式二層小樓。但陳芃兒不打算這么早便放他回去。

    “安哥哥，”她指了指前面一方黑黝黝的水面，和遙遠水面上一溜的東西縱堤，暗夜里借著路燈才能看得到的模糊輪廓，“聽說昆明的翠湖十分出名，雖然天黑著，可是我還是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