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言一行，皆以老夫人馬首是瞻。

    韓母面上淡淡，對兒子的刻意討好并不領(lǐng)情，微微頜首，秋分懂得眼色，轉(zhuǎn)而從另一份湯里，盛了一碗放去韓林涼面前。

    “盛大夫說你是風(fēng)寒侵了肺腑，又沒能好好休養(yǎng)，所以才拖這么久還不能痊愈。”

    韓母皺眉：“我夜半聽你咳的厲害，這樣咳法怕是傷了喉嚨，所以這玉竹瘦rou湯，你多用些，對肺燥干咳最是管用?！?/br>
    陳芃兒心口一動。

    母子連心，即便韓母再腦了兒子，其實心底里，最牽掛的，在這世上，也莫過只有他一人而已……

    她抬眼，韓林涼臉上溢滿笑容，端起碗來，一雙臥蠶微彎：“是”。

    低頭嘗過一口，頓時又是眉開眼笑：“果然受用。”

    一飲而盡，又連聲贊道：“這一碗下去，胸口都暢快不少！”

    韓母雖處之泰然，面色從容，但眼神到底還是露出些許寬慰之色。

    一番天倫融融~~

    只不過，到底還是要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陳芃兒按下心頭酸楚，埋下頭去，只管咽湯。

    有人匆匆而來，大冬天的，居然一腦門的汗，拿帕子不住拭著額頭，嘴皮子和手，都在不住哆嗦：“先生……”

    陳芃兒也是詫異，范西屏向來穩(wěn)妥，竄急到如此形容，還是頭一回。

    有韓母在身側(cè)，韓林涼本是囑咐是任何人都不得驚擾，但范西屏不是別人，他擺擺手：“范叔，可有什么急事？”

    范西屏匆匆俯身去他耳邊，低語一陣，陳芃兒凝神靜氣，只見韓林涼面上雖波瀾不驚，放在桌面上的一雙手，卻緊緊攥了起來——

    范西屏躬身：“還得請先生趕緊拿個主意才是！”

    韓林涼低聲囑咐兩句，范西屏匆匆領(lǐng)命而去。

    從餐桌前恭敬起身，向韓母告罪：“娘，廠子里有點小事，兒子得先失陪一會?！?/br>
    得到韓母首肯，他起身離開飯桌，繞過門廳，走去走廊，看樣子，竟是要去花房——

    方才陳芃兒就見他一手按在胸口，話雖然說的也聽起來正常，卻是已經(jīng)帶些微微的氣音，她到底放心不下，匆匆站起身：“老夫人，我，我也想去看看……”

    韓母盯她一眼，點了點頭。

    陳芃兒一路匆匆追尋而去，經(jīng)過門廳，穿過門廊，從草地上踏行，前方不遠(yuǎn)處便是玻璃花房——

    陳芃兒一踏進門，便踩到一地傾灑的新鮮泥土，偌大一盆梔子花倒伏在地，枝葉被踩歪了半邊，就聽得一陣極度壓抑的低喘，花香撩人的空氣中彌漫了一股nongnong的血腥味。

    不遠(yuǎn)處韓林涼正跪在地上，一手緊捂胸口，呼吸喘急，像是在極力壓制，卻是胸部驟然一個劇烈起伏！他拿手去捂，那血就如噴泉一般，從他的指縫里飛濺出好遠(yuǎn)，而后順著指縫，成縷的流去地面，那儼然已然一大灘的殷紅之上——

    陳芃兒心臟幾乎停跳，一陣頭暈?zāi)垦?，奔上去扶他，他沖她擺擺手，似乎是叫她不要靠近，她指尖堪堪剛碰到他的袖子，便聽他陡然又“哇”的一口！

    那血直濺滿她半片身子，有的噴到她的手背……

    黏黏的……

    熱熱的……

    她奮力扛起他半邊身子，捋去他的胸口：“林涼哥！你怎么樣？！”

    男人面色慘白，蒼黃的額前冷汗涔涔，擺擺手，似乎已經(jīng)沒有力氣說出話來，前胸一片鮮血淋漓，唇邊血沫尤還在不斷涌出。

    不知不覺已經(jīng)滿臉的淚，陳芃兒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顫巍巍的支撐著他：“林涼哥，你撐著點，我這就叫光叔送你去醫(yī)院！”

    “別……”

    他抓住她一只胳膊，喘息著搖頭，目光急切：“別叫我娘知道……”

    陳芃兒拿肩膀用力的抵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讓他倚靠去一個偌大的花壇上，拭去他唇邊斑斑血跡，攥緊他冰涼的手指：“我去叫光叔。”

    她急急起身，奔將出去，卻沒奔出去兩步，腳步便驚愕的被釘在了花房門口。

    一位花白頭發(fā)，兩鬢蒼蒼的老婦，凜若冰霜，正立在她面前。

    慘白著的一張臉，蹣跚幾步，地上那攤血摻著泥土沾去她的鞋底。

    “涼兒，你，這是怎么了……”

    韓林涼奮力撐起身體，顫微微跪去老母腳下：“林涼不孝……”

    韓母目眥盡裂：“你是不孝，你先是氣死你父，現(xiàn)……又——”

    話音在耳，人晃了幾晃，倏然倒地！

    第八十四章身不由己

    第八十四章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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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母先韓林涼一步，進了醫(yī)院。

    陳芃兒在醫(yī)院的走廊不住來回踱步，韓林涼白著臉坐在一旁，前襟和袖口一片血跡斑斑。他那樣干凈講究的一個人，渾然好像根本看不見，目光慘淡，黯然無聲。

    胸口陡然泛上一陣惡心，陳芃兒慌忙捂住嘴，跑去醫(yī)院的盥洗室，灌了幾口涼水，就聽見旁邊兩個在打開水的人在閑聊。

    一個人道：“嘿，看今個的報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