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jié)
所以,他感激她,疼惜她,愛她,呵護她,用盡了全力,竭盡了所能。 最后卻凄惶的發(fā)現(xiàn),他離他漸行漸遠。 不知什么時候伊始,那個人投向自己的眼神,開始有了戒心,多出了防備,存進了試探——這是屬于一個男人的獨占與排它,他在心中無力哂笑,想后退卻發(fā)現(xiàn)無處可退,可即便后退又如何?他那樣的人,一旦存疑就必會扎根,他無力回天,百口莫辯,除了苦笑,唯余還是苦笑。 而向來溫文孝敬的他,唯在終身大事上,執(zhí)拗了一回。 為此父母震怒、他人非議,父親將他罰跪在廟堂三天三夜,家法的棍子都打折了去,打到他滿嘴是血,他卻咬著牙始終不肯回心轉意。 他活在這世上,從來還不曾為自己恣意過一一次,也便只有這一樁,一輩子只想任性這一遭。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固守著什么,其實,尋一個好人家的女子,成家立業(yè),嬌妻稚兒,闔家歡樂,許是再圓滿不過。 只是,他不想。 孤單也罷,大逆不道也罷,他覺得,這樣挺好。 就這樣,也好。 他這一生,只愛了一個人。 不敢聲張,不敢觸碰,不敢看,不敢想,抑制思念,壓抑痛苦,把它當作一個不能挖掘的寶藏,深埋心底深處,除了他自己,無人知曉。 因為他知道,當你真正愛一個人,才會如此小心翼翼,生怕傷到他一絲一毫。 即便,即便只苦了自己。 往事殘陽,青山如故,我韓林涼,沒有遺憾。 【第三卷:青山如故】 第一章沒有人知道 第一章沒有人知道 [Z 六月的天,已經很有些悶熱。 從窗口望出去,花園里一片草木蔥蘢,蒼翠茂盛的枝葉之上,如云似霧般的紫薇和雪白玫紅的雙色薔薇綻放的擠擠挨挨,在潮濕憋悶的空氣里盡情吐露著屬于自己的那一縷甜香。 陳芃兒擦了擦額頭的汗,剛剛灌下腹了一盅紅棗核桃羹,嗓子眼里有些堵,她扶著腰慢慢站起來,天氣這么悶,想來午后還要落場雨。 小丫頭秋分眼疾手快的趕緊上來攙了她。 她的肚子已經開始顯懷了,人也變得笨重的多,前方肚皮高高隆起,圓的真心像個球,唯有四肢還是纖細的,所以總有些前方墜了個秤砣,后心壓不住的頭重腳輕感。 而且雖然極盡補養(yǎng),但除了臉上豐潤了一丟丟,其他部位還是沒太顯山露水,這讓老夫人格外的尤其不滿。 是,韓母在林涼葬禮十日后,終于醒了過來。 雖說醒來后面對的只是獨子墳頭的一抔黃土,陳芃兒心直提到嗓子眼,擔心老人家一個受不住,又倒下去。而韓母也的確傷心欲絕到幾乎再死一遭,但觸目看到陳芃兒那微隆起的肚皮,想到兒子還有遺腹子,即便這個所謂的“兒媳”猶如禍水,卻是看在她肚子里到底還有孩子的份上,老人家還是以極其堅韌的心性熬了下來。 小丫頭秋分就是韓母親自從自個身邊撥過來,好照顧陳芃兒的。 秋分瞧著陳芃兒額頭上的一層細密汗珠,小聲提議:“夫人,屋里也實在是悶,我扶著您去花園轉轉吧?” 夏日的下午時分,雖然室外一樣悶熱,但陳芃兒還是愿意出去溜達一下好消食,韓公館里雖然有電風扇,但老夫人卻認為那種來歷不明的邪風,她身為孕婦,是絕不能吹那種“邪風”的。 主仆二人走在花園里彎曲的石子小徑上,空氣里沒有一絲風,潮濕的空氣,氤氳到花瓣枝葉上都凝出了細小的水滴。陳芃兒腹中飽脹,胸口隱隱惡心,正強行壓了,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哐哐”聲。 她和秋分一路尋聲直走到花房,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亦巖正在花房里不知道在低頭鼓搗毛,專心致志到居然連她們兩個走進來都沒毫無知覺。 秋分抬高聲喚過一聲:“巖少爺!” 亦巖下意識一抬頭,冷不丁一瞧見陳芃兒,嘩啦一聲站起來,臉即刻都漲紅了。 摸著后腦勺,磕磕巴巴,慌張到的張口結舌:“姑、姑姑……” 陳芃兒見他穿著件白色的短打小褂,露著兩條結實的胳膊,一頭一臉的大汗淋漓,前心衣襟都濕透了半邊,不由上前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汗,納悶道:“大熱天的你在搞什么?” 邊問邊往他身后瞧去,就見一地的木頭屑子,一個偌大的木質浴桶正壓在這一地的刨花上。 亦巖漲紅著臉,手里的刨子想藏又沒處藏,正別扭著,還是丫頭秋分對芃兒道:“巖少爺這是在打磨浴桶呢?!?/br> 小丫頭轉而又故意抿嘴向亦巖問道:“少爺,這大熱天的,這浴桶怎么著您了???” 亦巖摸著后腦勺,紅著臉,低著頭,有點不敢抬頭看人,支支吾吾:“老、老夫人不是不讓用浴缸么,所,所以,我?guī)凸霉门藗€浴桶,不過上面有毛刺,我,我刨一下……也好用得順手點……” 沒錯,韓老夫人是個舊派人,大上海一切先進的玩意兒,她老人家都看不過眼。特別現(xiàn)在陳芃兒是非常時期,更是給她定下了十成的規(guī)矩,不能吹電風扇只是小意思,老人家還嫌浴房里那白亮亮的浴缸太過于光滑,觸感又涼,也嚴令不許懷孕的陳芃兒使用。所以這些日子陳芃兒洗澡都是拎個小盆來擦洗,自然洗的不夠爽快。偏偏現(xiàn)在天熱,她身子笨重又格外怕熱愛出汗,亦巖弄的這個浴桶算是弄到她心里頭去了! 她心里高興,拿指頭點了下亦巖那汗?jié)竦念~頭,赧怪道:“那也不用這大熱天里忙活啊,瞧你就跟水里撈出來的一樣?!?/br> 回頭吩咐秋分:“去,去窖里拿碗冰酪來給少爺?!?/br> 秋分應一聲,扭頭甩著兩條辮子去了,不一會就取了回來。 冰涼的白瓷小碗,碎冰上蓋著牛乳和糖霜,秋分還貼心的澆了一勺酸梅醬,捧在手里冒著絲絲涼氣,瞧著就叫人眼饞! 亦巖端著冰碗,還沒吃,就見陳芃兒亦眼巴巴的瞅著他手中的冰酪,垂涎的目光跟個小孩子似的,忍不住心頭一軟,拉了她的袖子往花房里走了幾步,背對了秋分,舀了一勺湊去她唇邊:“姑姑,你也嘗一口?” 陳芃兒盯著勺子,咽了一口口水…… 韓母對她各種嚴格要求,飲食起居上都有各種禁忌,像吃冰這樣她以前最愛的口頭之好,現(xiàn)在則完全是個大禁忌! 她吞下去了足有半升的口水,還是意志不夠堅定的搖搖頭:“不了……” 勺子還是固執(zhí)的杵在她眼前,亦巖朝她湊的更近了一點,悄聲:“姑姑,沒事……以前我在寧河的時候,幾個表嫂懷娃娃的時候大夏天里都吃過冰,啥事都木有……” 陳芃兒眼珠子瞪的跟個玻璃球般:“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