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我嫂子就愛嫁給我哥要你管”,江小梅不服氣地回嘴道。 “我當然管不著,就是站在朋友的角度替她可惜而已”,張愛華扯開嘴角笑了笑。 “愛華”,向軍不贊同地喊了一聲。 田溪那么高傲的人,估計心里夠難過了,就不要再在人家傷口上撒鹽了么。 安溪收了笑,早知道這兩個人這么麻煩,當初就該直接裝不認識他們。 “我記得我們的關系似乎離朋友還差了點吧!你有什么資格站在朋友的角度來替我說話。而且我選自己喜歡的人嫁了,你有什么替我可惜的。也就那些沒有任何自信的女人,才只能想到靠男人給自己裝點門面,一天到晚想著自己要比別人嫁得好,不然不能凸顯自己價值似的,真的很棒棒哦!”安溪瞥了她一眼。 敢拿她家江潮說事,欠收拾。 “嫂子,這個我知道,咱們婦女不靠男人也能頂半邊天”,江小梅積極地說道。 張愛華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一度艱難維持。她還以為兩年鄉(xiāng)下生活的磋磨能讓她學老實一點,卻沒想到說話還是這么難聽。這人還是一如既往的討人厭。 她咬了咬牙剛要回嘴,卻直接被向軍拉走了,本來還以為碰到熟人能一起吃頓飯,卻沒想到現(xiàn)在鬧地這么僵,估計大家連吃飯的心情都不會有的。 邵白航全程插不進去兩方人的對話,等兩人走了以后,他看了看時間,遺憾地道:“安溪,本來還想請你們吃飯的,我待會還有些事情,就先走了一步了?!?/br> “你,你快點去!耽誤你的事就不好了”,安溪點點頭。 邵白航走了以后,安溪才扯著江小梅往前走。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飯館,因為高考的熱度,小飯館里坐了不少人。 油煙氣繚繞在小小的屋子里,墻壁是灰黃色的,安溪被縈繞不散的辣椒味激的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她們找了個靠墻空位置坐下,點了個豆腐,還有辣椒炒rou。 “嫂子,別點rou了,多貴?!苯∶房吹揭粋€盤辣椒炒rou要一塊的時候,眼睛都睜圓了。 “花你哥的錢你怕什么,反正你哥有錢”,安溪開玩笑說道。 “不過說真的,吃點rou好,明天就要上考場了,不補補腦子怎么行,聽嫂子的話,這幾天都吃好一點,以后想吃還不一定能吃到呢!” 江小梅笑著應了一聲,心中越發(fā)感激。以后要是她有出息了,肯定要對她嫂子好的。 “嫂子,今天那兩個人是什么人,好討厭”,以為她聽不出來,那是拐著彎說她哥壞話呢,江小恨恨地說道。 “當初從北京出發(fā)的時候,和我一起下放的兩個知情,以前不認識,在火車上相處了幾天,沒那么熟?!?/br> “那他們?yōu)槭裁唇心闾锵?!?/br> “田是我親爸的姓,安是我后爸的姓。出北京的時候想改回我親爸的姓,所以就跟別人說自己叫田溪。不過我親爸成分不大好,最后別人勸著讓我改回來了。” 聽這話后,江小梅再也不敢問了,她怕戳到安溪的傷心事。 小小的飯館里人聲嘈雜,兩人說話的聲音都隱在這中間,旁邊人討論的大都是明天考試的事情。 有沒有把握?覺得會出什么題型?要是考上之后想到哪里去考大學?聽著別人天南海北的扯著也挺有意思的。 將近等了二十分鐘,菜才上來,辣椒炒rou大大的一盤,rou很足,被炒地焦香的嫩rou點綴上青椒,直看地人食欲大動。貴是貴了點,但也算值了。 “嫂子,今天那個邵白航是什么人啊!”江小梅把臉埋在碗里,眼神微微閃爍著。 “還記得之前來過家里幾次的那位大姐嗎?就是她弟弟。怎么小梅,看上人家”,安溪打趣地問道。 “嫂子,你別亂說話,我就問問,而且我哪里配地上人家”,江小梅鼓了鼓腮幫子。 “怎么配不上了,我看是他配不上你才對,我們家小梅可不是誰都能娶回家的。”安溪笑說。 江小梅被安溪說的臉又是一紅,兩人說話的聲音漸漸隱在了人潮之中。 第59章 在忙完一天的秋收任務之后, 幾乎所有人都拖著疲憊的身體往家里走著。 三水村的夜很長, 天空中布滿了星子, 或遠或近的閃爍著, 忽明忽亮。江潮跨著大步往公社食堂走著。 公社食堂的外頭亮了一盞燈, 下面坐了不少人歇涼。交談聲一直沒有斷過, 在食堂前面的院子里坐了不少小孩, 大的有五六歲的,小的不去到一歲。 從遠處走來, 江潮看到了自家的兩個小胖子混在一群小孩子中間,區(qū)別還是很大的,大概是別的孩子都太瘦弱了,身上沒有幾兩rou,就他兩白白胖胖的, 可以瞧見安溪在這兩個小家伙身上下了多少心血,才能把他們養(yǎng)地這么敦實。 江潮還沒上到跟前,小決明就眼尖地看到了江潮。 “爸爸, 爸爸”, 小決明從地上爬了起來, 撒著小腿搖搖晃晃地朝爸爸奔了過去。 看他那不穩(wěn)當?shù)臉幼? 可能下一秒就要摔倒似的。江潮忙大步上前,把小決明抱在懷里。 小茵陳慢了哥哥兩步, 不過很快也爬到了江潮身上, “爸爸, 要mama?!?/br> 小茵陳眼睛里包著淚, 白嫩的小臉沾了不少灰,斑駁成了一片。 “mama壞,不要哥哥了”,小決明兩雙圓溜溜的眼睛里閃著委屈,他渾身臟的不比meimei好到哪里去。 兩個小家伙軟綿綿地聲音仿佛能將人的心暖化。平時兩個小家伙看著嬌氣,沒想到真離開大人身邊的時候卻還挺堅強,就是安溪剛走的那天哭地昏天黑地,之后一直都挺乖,讓待在食堂和別人孩子玩,也都老老實實的,就是不知道這中間哭了沒有。 “江潮,收工了啊!”旁邊有人喊道。 “收工了,九叔,今天麻煩你幫我照看孩子了”,江潮回道。 “那有啥,反正我又沒事,也不差多看你家這兩個小的。而且兩小人可聽話了,就在旁邊自己玩,一點不給大人找事情,你教得好”,九叔扯開嘴笑著,露出一口稀疏的牙齒。 “您腰好點了吧!”江潮問道。 “多虧了你媳婦,現(xiàn)在好地差不多了?!?/br> “九叔,你可是咱們村的老壽星,咱們都盼著你好,活過一百歲呢?”坐在九叔旁邊的一個中年婦女熱情地說,說著她又把頭轉向江潮。 “江潮,嬸子該說你傻還是傻了,你說娶了個媳婦不讓她在家里好好帶孩子,去考什么大學。你每天出工那么累了,晚上回來還要照顧孩子,這是圖啥?聽嬸子的,就算你媳婦考上大學了,也別讓她去讀,這人一旦發(fā)跡起來有了更好的選擇,還能瞧得上你,那翻臉起來可比翻書還快。嬸子這是和你親,才愿意跟你說體己話,要是擱在外人身上,我肯定不多嘴的。不信你問問這里的叔叔嬸嬸是不是這個理?!?/br> 江潮把臉上的笑收了起來,這些話這些天他不知道聽了多少,村里人輪番上陣跟他談心,一個個自家的的事還一團遭,管別人家的事倒是頭頭是道。 “壞人,不許說mama壞話”,小決明睜圓了眼睛,雖然小家伙還不大能聽懂大人在說些什么,但潛意識會去維護最親近的人。 “嬸子,臭小子什么都不懂就會亂說話,回去我就收拾他。對了,這個月修公路的指標已經(jīng)下來了,輪到你家愛國了,麻煩你跟他說一聲,讓他等秋收結束以后,到白門坳去報道。” 江潮說完,中年婦女臉色青了不少,如果說修公路苦,那修到白門坳那一段更是苦上加哭,那地方不止離家遠,而且周遭全是重山峻嶺,路都沒有,一路過去需要開山炸嶺,要是一個不小心被亂石擦到,那也只能自認倒霉。 “江潮,我家愛國最近身體不大好,你看能不能換個人去?!?/br> “嬸子,你該知道這根本不是我能管的事情,你要真擔心愛國的身體,可以自己問問看有誰愿意跟你換。天色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br> 江潮的身影漸漸遠去,中年婦女卻是一臉愁苦相。九叔拿扇子往身上拍了拍,那雙混濁的眼睛里有著看透世事的從容。 看透卻不說透,他自認為還是能看透江潮幾分的。這小子心眼比誰都多,還記仇,自己不舒服了變著法的也要讓別人不舒服。 他甩了甩手,往食堂外面慢慢踱步而去。 回了家以后,江潮把兩個小家伙扔到澡盆里隨他們撲騰。他在旁邊直接提了一桶水往身上沖著,水傾倒在了鍛煉緊實的腹肌上,把田里帶出來的熱汗和稻谷殼都盡數(shù)沖掉。頭發(fā)上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在在脖子上,小麥色的皮膚上水光淋淋。拿著毛巾隨便在身上擦了擦,江潮隨即蹲下在兩個小家伙身上搓了一陣,才一手一個把人提出了澡盆,扔到床上。 一開始兩個人還打打鬧鬧的,后來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哭了起來,一個哭地慘過一個。 “我要mama,mama,嗚嗚……”小茵陳扯開嗓子大哭起來。 “寶寶要mama,mama不要寶寶了”,小決明癟著嘴,就要往床下爬,差點沒直接從床上摔了下去,江潮把小決明提了起來,嚇得一陣臉都白了。 他揉了揉眼角,腦袋被吵地有些大,只得把兩個小家伙抱在懷里,不斷拍著背,“乖,mama馬上就回來了?!?/br> 直到把孩子哄睡,江潮才知道安溪白天一個人帶孩子的辛苦的,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夜深下來之后,卻仍然有許多人沒能睡下,江小梅是因為太緊張了,直到晚上十點多鐘還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小梅,還沒睡嗎?”安溪輕聲問道。 “嗯!明天就要考試了,我睡不著。嫂子你也緊張嗎?” “有什么好緊張的,就當是一次生產考核就行了。我只是有些擔心兩個小家伙,我出來兩天了,也不知道他們在家里會不會哭,你哥一個人顧不顧地過來?!?/br> “嫂子,你會后悔嫁給我哥嗎?” 這些天她在縣城里也算見得比較多,。她們村雖然沒有男知青,但她還是知道其他地方一些知青不得已和他們這些鄉(xiāng)下人結婚。好多人都說他們知青一旦考出去,就把在鄉(xiāng)下的家扔了不會再回來了。 她知道她嫂子肯定不會是這種人,但那種對于出身的不自信卻是根深蒂固,今天上午遇到的那兩人更是加重了她這種不自信,要在短時間內消除很難。 江小梅的聲音太小,小到安溪差點沒聽見,她愣了愣,才嗤笑出聲,“為什么要后悔,能嫁給他是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選擇。我現(xiàn)在都覺得,冥冥之中有一種力量牽引著我來到三水村,雖然在這個地方我一無所有,但老天爺關了我的門,到底還是給我開了一扇窗。要是沒有他,我可能堅持不到高考這一刻”,安溪越說越小聲,最后黑暗里只留下一句輕聲的嘆息,“睡吧!不然明天該沒精神了?!?/br> 考試時間總共是兩天,第一天上午考語文,下午考數(shù)學,第二天上午考英語。 安溪和江小梅兩人早早就來了考場,考場外面圍了一條白色的線,有穿黃色制服的人守在那里維持秩序。 沒有到考試時間是不能進去的,白線外的樹蔭下站了不少人,兩人同樣守在兩旁守著。時間拖得越長,人群就越是焦躁。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在期待中,鈴聲總算是響了起來,白線被放開,人有組織的地陸續(xù)進了考場。 在學生全部進了考場的時候,穿著一身中山裝的老師才邁著悠閑的步子進了考場,和下面緊張應考的學生完全是兩樣。 安溪有心思打量著考場的環(huán)境,考場里的學生中有比監(jiān)考老師年紀還大的。四十多歲的年紀也來參加高考也算是精神可嘉。 黑板最上頭用紅紙寫了幾個大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br> 在這標語下頭,監(jiān)考老師用著不大標準的普通話說著考試規(guī)則。終于在又一道鈴聲響了之后,試卷發(fā)到了每個學生手頭。 安溪檢查著試卷,試卷有兩章,用膠水粘在一起,紙張偏黃,大約a4紙那么大。在確定試卷無語之后,她才在最上頭的姓名考號一欄,按要求標準地填了上去。 考場并不安靜,不時有人抓耳撓腮,唉聲嘆氣,安溪前面那人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 試卷剛發(fā)下來,也不見他檢查,隨便在上面一畫就把試卷一甩,安溪也是隨意一瞥,就看到他飄著的試卷,分數(shù)欄那里直接畫了一個零蛋。 下面還寫了一段話,“老師改卷辛苦了,送個鴨蛋犒勞犒勞。” 當即交了卷,那隨意勁是真的很瀟灑了。 安溪噗嗤一聲差點沒直接笑出聲,她趕緊捂著嘴,把閑雜心思排除,專注于手上的試卷。 語文試卷總共分三大塊,一塊是現(xiàn)代文知識,占了第一頁大半的版業(yè),考的大都是詞性,詞語和句子結構。 比如這一句,藍藍的天空上飄著白色的云朵。 畫線短語藍藍的天空的短語類型是什么? 安溪握著筆寫了“偏正短語?!?/br> 題目大都類似,寫完這些題目,安溪只花了五分鐘不到。 前一大題稍微簡單一些,但第二大題卻是許多人跨不了的高山。 文言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