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夏盈光遭遇的那場車禍,似乎并不是一場意外——因為當(dāng)時肇事逃逸的司機(jī),到現(xiàn)在也沒抓到。 而且,也并不是完全沒有親戚可以接管她了,但大家似乎都“不愿意”接納這個突然失去雙親,還撞到了腦袋,不怎么認(rèn)人了的小女孩,而夏盈光本該拿到的那份她父母的遺產(chǎn),也不翼而飛了。 第44章 夏盈光原本不姓夏, 是被夏家“收養(yǎng)”后改的姓氏,和李寅猜想的差不多,她出身一個高級知識分子家庭,父母都是大學(xué)老師, 住學(xué)校提供的公寓。 李寅還通過一些途徑, 拿到了夏盈光小時候的照片, 不過只有一兩張, 但也有她父母的照片。在小的時候,夏盈光是非常聰明的,她學(xué)什么都快, 尤其喜歡鋼琴, 在這方面有很高的天賦。 但是自從一場車禍后, 她父母雙亡了, 她在車禍中撞到了腦袋,根據(jù)醫(yī)院記錄, 說是有輕微的腦震蕩, 還因為受了太大的刺激, 伴隨著一些隱性癥狀。 譬如見到認(rèn)識的親戚,不會喊人了, 原本就安靜的性格, 變得遲鈍、愚笨,反應(yīng)慢, 學(xué)習(xí)能力也退步了。 不過, 這些癥狀都是輕微的, 原本她是有機(jī)會修正這些問題的,連醫(yī)生也說:“只是一時半會兒的,我們院遇到過很多這種事,開導(dǎo)開導(dǎo),很快就會好起來的?!?/br> 但她被夏聰毅夫婦收養(yǎng)帶回家后,他們根本不讓她接觸外界,不讓她讀書學(xué)習(xí),這才導(dǎo)致她變成現(xiàn)在這樣。 李寅是之前是不知道有些事的。 比如夏盈光原本有機(jī)會回歸正常,卻生生被人耽誤了——他還以為是出了車禍撞到了腦袋后就這樣了。 他登時就有一股怒火涌上心頭,之所以一直沒有收拾夏家人,是因為這段時間里,夏聰毅被汪海連累,一直過得苦不堪言,公司股票一路走低,眼看著就要步汪海的后塵了。 他過得苦,李琦這個從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一節(jié)衣縮食,就更苦了。 至于夏凱飛,夏凱飛在他公司工作。如今快一年過去了,卻始終沒給他升過職。 給他加了薪,但是每天都讓他加班,夏凱飛的部門經(jīng)理,得了李寅秘書的授意,從來都讓夏凱飛干最麻煩的活,且常常都讓他重做,橫眉冷目地對他說:“怎么這么點小事都做不好?你腦子怎么長的!” 這句話每天都說,夏凱飛每天都能聽見,剛開始還很有火氣,也很不服氣,但聽多了這種話,在衛(wèi)生間都能聽見同事這么議論:“他怎么進(jìn)公司的?怎么還沒被開除?” 另一同事就道:“你有所不知,咱們部門那個夏,是老總親戚!” “哪個老總?” “還能有哪個?頂頭的那位!” 這種話越聽越多,夏凱飛也是越挫越勇,偏偏接二連三被打擊,而且因為夏聰毅突然也愛這么罵他了,說他沒出息。導(dǎo)致他后來也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蠢。 但偏偏他還不能辭職,他一說要辭職,夏聰毅就指著他的鼻子狂罵他一通。 不過,他們一家雖然倒霉,但也沒到太凄慘的地步。 李寅這次心里是真動了怒氣,原先還顧及親戚關(guān)系,但現(xiàn)在,他是一點情面都不想講。 碰巧,秘書室轉(zhuǎn)接了電話過來道:“李總,中宏建材的夏總找您……還是說您在開會嗎?” 夏聰毅的公司叫中宏建材有限公司,由于被汪海拖累,來他家鬧過的那個債權(quán)人陳朝東,因為知道他跟汪海的關(guān)系,也知道他有個上市公司,三番五次來找茬,盡使些流氓招數(shù)。 在他出去應(yīng)酬的時候,給李琦送消息,說他在會所找小姐,李琦氣沖沖沖進(jìn)來,一巴掌呼上女客戶的臉。 這類招數(shù)數(shù)不勝數(shù),導(dǎo)致他接連幾個生意都告吹,還趕跑了幾個客戶,公司陷入窘境。 對方還以自己的保險箱來做威脅,他里面是放了一些重要的文件,一些很私密的東西,譬如公司偷稅漏稅的賬本……這些已經(jīng)夠他被抓進(jìn)吃幾年牢飯了,但除此之外,里面還有一些別的、讓他罪加一等的文件。 不過夏聰毅是狡兔三窟,為了安全起見,沒有把所有的重要文件都放在一個保險箱里。 而且他的這個保險箱,是有特殊自`爆裝置的,他根本不怕這點,但受不了對方這么攪局,擾亂他跟客戶談生意,干擾他賺錢。 夏聰毅知道汪海欠陳朝東兩百多萬,數(shù)目不大,但他要抽出公司的流動資金才能還上——此前,他已經(jīng)為汪海還了一百萬的外債,他怎么可能再給他還兩百萬的債? 這么一想,讓汪子琳跟夏凱飛結(jié)婚,就是個錯誤! 夏聰毅受不了這樣的sao擾,心里怒火熊熊,忍無可忍,干脆跟人說了汪海在哪里:“你們找他去!是他汪海欠你們老板錢,又不是我!我們無冤無仇!跟我胡攪蠻纏干什么!” 他一不做二不休,甚至想讓汪子琳跟夏凱飛離婚:“我看她就是個掃把星!自從她嫁到我們家后,看看我們現(xiàn)在多倒霉?” 李琦也很贊同:“大半年了這肚子也沒個動靜的。” 汪子琳不同意,忍著沒說你們兒子不行,我才巴不得離婚。 她不肯簽字,死活賴著不走。 而且有她給汪海通風(fēng)報信,汪海又跑了,如今,那債主再次找上門來。債主不說話,他有個發(fā)言人,是個一米九、滿臉橫rou的壯漢:“夏聰毅!我知道你保險箱里都有什么!不還錢,不還錢老子搞死你!你等著吧!” 就在幾天前,夏凱飛翹班不去公司,在外醉生夢死的時候,又跟一個啤酒妹好上了,那啤酒妹整過容,還有三分像夏盈光,夏凱飛迷她迷得不行。 讓人給套了話。 現(xiàn)在,夏聰毅給李寅打電話,也是十萬火急,想請他幫幫忙。 不過,李寅已經(jīng)多次以開會為由,拒絕接聽他的電話了。這通電話要是在打不進(jìn)去,他就打算直接去公司找人了。 讓夏聰毅沒想到的是,秘書一轉(zhuǎn)接,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按照輩分,夏聰毅是李寅的長輩,但是在工作上,他是不能、也不敢以長輩晚輩來要求李寅的,故而還是點頭哈腰地叫:“李總,您終于接我電話了?!?/br> 李寅眉頭緊皺著,眉宇間縈繞著怒色,他強(qiáng)壓怒火,語氣很平靜地道:“夏總找我什么事?” “是這樣的啊李總,我有個事兒想請您幫忙……” 李寅聽完后,不發(fā)一言,夏聰毅很忐忑地道:“能不能……?” 他最怕這種突然安靜,李寅不說話,他心里頭就發(fā)慌,而且,他也不想主動把把柄送上去,是因為他在李寅面前人微言輕,對方捏死他太容易了,他才沒什么顧忌的。 換句話說,李寅要cao縱他這個小小建材公司的生死,是完全用不著拿捏他的把柄的。 他苦笑一聲:“李總,就當(dāng)……是看在盈光的面子上吧,”他咬咬牙,“您再幫我這一次!” “你保險箱里有什么?能弄死你的證據(jù)是吧?要坐幾年牢?”他聲音非常平靜,像是波瀾不驚的海面正在醞釀一場風(fēng)暴。 夏聰毅聽他語氣似乎是有些不對勁,小心翼翼地吸口氣道:“是……要坐幾年牢,您幫幫我,我們好歹是一家人?!?/br> “你放心?!?/br> 夏聰毅一聽這三個字,當(dāng)即松了口氣。 隨即,李寅便道:“我保證你今后十年無憂無慮,因為你得吃十年牢飯。” 他的聲音極其冷。 雖然總有人評價李寅狡猾,但實際上,他是個非常光明正大的人。 夏聰毅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兩秒后反應(yīng)過來,身體都發(fā)抖了,臉色一陣陣青紅交錯:“你、你說什么……十年什么……?” 李寅冷笑一聲道:“你還有幾個保險箱?都仔細(xì)看好了,別失竊了?!?/br> 他并不知道夏聰毅有多少個保險箱,干了多少臟事,他沒那個時間去監(jiān)控這種小人物,這么說只是為了讓他陣腳大亂,慌不擇路下主動告訴他秘密藏在何處。 夏聰毅臉色蒼白:“喂?喂!你別嚇唬我!喂……嘟嘟嘟……” 電話忙音。 他一下明白過來,李寅還真不是嚇唬他,他一向說到做到,但夏聰毅始終想不明白,李寅為什么要這么做? 自己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嗎? 自己不是把養(yǎng)女都送給他了嗎? 但現(xiàn)在,他根本來不及思考這個,他想到李寅在電話里說的話,暗道一聲糟糕,除了不給員工交社保和簽合同的證據(jù),他藏在保險箱里的還有那個東西! 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般。 ——這足夠他判無期徒刑了! 但他也知道,李寅在電話里可能是在詐他,越是這樣,他越是不能慌,他更不能去看自己的東西還在不在……可是他,要怎么跟李寅那種人斗? 李寅掛斷電話,著手開始吩咐下去:“找到汪海;監(jiān)控夏聰毅,他去什么地方都盯緊了?!?/br> 接著,李寅就在秘書略帶詫異的目光里,疾步匆匆地按了電梯門,好似有什么非常著急的事般,臉上也是縈繞著罕見的怒意,眼底一片血紅,看上去極為可怕。 他讓司機(jī)把車開到樓下來,下了電梯,坐上車。 夏盈光剛放高考假不久,雖然她沒跟普通學(xué)生一樣在學(xué)校里上課,但她的壓力一點不必那些普通高考生小。 他看了一眼翟超逸半小時前發(fā)來的消息,說夏盈光想去看看海,于是她便帶著她去了海邊。 附近恰巧有個帆船基地,里面停泊有許多的船只、汽艇。 夏盈光想坐船,但是不會游泳,翟超逸認(rèn)為這有些危險,但她很難拒絕夏盈光的要求,因為她才知道了一點夏盈光的過去,而且她那么努力地用希冀的目光看著自己,換成任何人,肯定都無法拒絕的。 她也沒辦法做主,背過身去給李寅打了個電話,詢問他。 “坐船出海?” “嗯,她說自己從沒坐過船,想試一次?!?/br> 李寅透過車窗,望了一眼天色,這是夏天里陰沉沉的一天,沒有陽光,海風(fēng)涼得徹骨。 夏盈光病剛好,不能吹風(fēng)。 李寅說:“她沒穿外套嗎?別讓她出海,帶她回來。” 翟超逸頓了頓:“我去給她說一聲……” 電話沒掛斷,李寅似能聽見刺骨的風(fēng)聲、海浪聲。 翟超逸說:“夏小姐,今天風(fēng)大,可能會有風(fēng)暴,坐汽艇不安全。改天我們再來吧。” 實際上沒風(fēng)暴這回事,她是這么說來安慰夏盈光的。 夏盈光聽見她的話,有些失望,她看見剛剛翟超逸在打電話,心里也知道或許不是因為天氣不好的緣故,側(cè)頭看一眼不遠(yuǎn)處的帆船基地,看那油藍(lán)色的海,再一扭頭,有些沮喪地望著翟超逸道:“是我叔叔不讓我去坐船的嗎?” “不是,今天天氣不適合……” 翟超逸話還沒說完,夏盈光就搖搖頭,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正黯淡著:“我知道了,anne,走吧,我們回家去吧,對了,我想吃街口夜市的煎餅果子,你帶我去買吧,你別告訴他?!?/br> 李寅不太喜歡讓她吃路邊攤。 他在電話里全聽見了。 他搖下了車窗,再一次望向天空,發(fā)現(xiàn)天色也并非是那么的糟糕。 翟超逸這才注意到自己還沒掛電話,她不知道李寅是不是聽見了,但決定裝傻:“我們現(xiàn)在打算回家去了,她放棄出?!?/br> “附近有賣場嗎,帶她去買個外套先穿上,出海風(fēng)大,可能會冷?!?/br> 翟超逸眼睛微不可查地有些亮了起來:“您的意思是?” 李寅有條不紊地道:“買了外套就在帆船中心等著,告訴盈光,我半小時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