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林茜茜又輕笑了起來。 她掛掉電話,走到秦出的面前去,看見他的購物車里滿滿都是蔬菜和rou類,簡直比央視養(yǎng)生節(jié)目里的專家還注重營養(yǎng)搭配。 “這么多菜,你一個人吃得完嗎?”她瘋狂暗示。 秦出側(cè)首看著她那張明艷得像是會灼傷人眼的面孔,片刻后將視線移開了。 “你想幫忙?” “對啊?!?/br> 他略微挑眉,低聲開口:“看你表現(xiàn)。” 沒有說多余的話,林茜茜走在他的身側(cè),兩個人從蔬果區(qū)一直逛到了收銀臺。她將自己的小米也扔在了他的購物車里,看著他一句話沒多說,默默地掏出錢包,把所有的錢都一起付了。 回到地面上時,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下起了大雨。 豆大的雨點從天上砸落,落在地上濺起一朵朵晶亮的雨花。 秦出的車子停在不遠處的露天停車場,他看了眼束手無策的林茜茜,脫了自己的衣服,遞給她。 林茜茜看了眼外套,唇角微揚,卻沒有頂在自己的頭上。 她從秦出手里搶過一大袋東西,把衣服往他頭頂上一遮,抓著他的手就往雨里跑。 秦出在快速的奔跑里還有些微怔。 衣服在跑的過程中滑到了肩上,再也遮不住風雨。冰冷的雨水落在他的眼,他的臉,他的唇上。世界在他的眼前模糊一片,他什么也聽不到,看不到,唯一能感覺到的只有猖狂的雨,和女人緊緊握住他的,那只溫暖的手。 他聽見女人說了句什么,但卻又沒聽清楚。 第六十四章 等兩個人坐進車子里的時候,渾身上下已經(jīng)濕透了。 林茜茜從包里掏出鏡子來查看自己的妝容有沒有花, 秦出握著方向盤, 踩下油門, 車子開進了雨幕里。林茜茜查看完妝容轉(zhuǎn)過頭去看著車窗外, 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這場雨來得可真突然。 還好秦出這人看起來冷冰冰的, 但東西卻準備得十分周到。換了別人大概是不會在車子里準備兩條新毛巾的。 林茜茜脫了薄外套,擦拭濕潤的手臂。 秦出看了她一眼, 視線從她沾著雨珠的低垂著的睫毛上, 移到她雪白纖細的臂膀,有一滴雨水順著她的脖頸往下滑落,隱入丘壑之中。 他喉頭微動, 冷如玉的目光很快的從她身上離開了。 “你剛才跟我說什么?” “什么剛才?” “剛才, 你拉著我跑的時候?!?/br> 林茜茜想了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只是讓你跑快點呀,免得淋得更濕?!?/br> 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僵了片刻,最后他說出兩個字來。 “是嗎?” 林茜茜聳聳肩,卻不再回答他的話了。 世界濕淋淋的一片, 像是變成了海底,所有人都是海里游動著的一條魚。 林茜茜伸手去摸著車窗上的玻璃,卻不敢把自己剛才仗著她聽不到而傾訴而出的那句話說出來。 “秦出,我是林茜茜, 你信不信?” 秦出開車一向快而穩(wěn), 但令人意外的是, 當車子開過一個不算深的水洼, 卻忽然拋錨在了半路上。林茜茜看向秦出,秦出披上外套查看了一下車子,然后繞到林茜茜這邊,敲了敲車窗。 “怎么了,能修好嗎?” 林茜茜伸手去替他擦了擦臉頰上的雨水。 秦出站在窗子口,整個人都被冰涼的雨水澆透,但即使是這樣,他的背脊也是筆直而挺拔的,像一棵枝繁葉茂的樹,林茜茜躲在他的手臂下,感覺有細細的雨絲濺到了她的臉上。 “下車。”秦出低聲說道。 林茜茜點點頭,邁出車門才發(fā)現(xiàn)地面上的水已經(jīng)積到了腳面上。 她踩在水里,差點摔上一跤。秦出伸手扶了她一把,又冒雨去后背箱里把買的兩大袋東西提上了,才拉著她的手往路邊的咖啡店里跑。 這是家生意不怎么樣的咖啡店,又開在沒什么人的街尾,店里除了老板娘以外沒有其他的客人。林茜茜和秦出濕淋淋的跑進去,老板娘立刻拿了干毛巾給兩個人。 “沒事兒吧,要來兩杯熱可可嗎,這天氣得喝點熱的。” 秦出還沒說話,林茜茜已經(jīng)對老板娘點了點頭,還說了聲謝謝。 秦出擦了擦頭發(fā),濕潤以后的發(fā)絲遮住額頭,使他整個人都顯得平易近人了很多。 “請問你有女裝嗎?”秦出問道。 老板娘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林茜茜,一邊笑一邊從柜臺后面拿出兩套衣服來。 “有有有,不止有女裝,男裝我也有,就是款式可能有點奇怪?!?/br> 林茜茜覺得有些冷,沒太在意她的話,直到她躲到員工更衣室里展開那套衣服,才明白過來老板娘的笑是什么意思。 這是一套黑色的女仆裝,雖然已經(jīng)將夸張膨大的裙擺收攏了一些,但腰部的蝴蝶結和過于脫離現(xiàn)實的款式仍然讓它顯得有些羞恥。大概是在這里工作的女性服務生穿過的。 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濕透了,林茜茜嘆口氣,不得不換上了衣服。 等她從更衣室里走出去,看見秦出,一瞬間覺得自己穿著的衣服好像不算什么了。 秦出坐在窗邊的沙發(fā)上正低頭跟誰發(fā)著短信,白襯衣,黑馬甲,一副清爽干凈的服務生打扮?;蛟S是為了不那么像服務生,他沒有打上領結,領口微微打開著,有濕發(fā)上的雨珠從掉落進去。 林茜茜笑出聲。 秦出抬眸看見她,沉默了兩秒。第一秒上下打量她的新造型,第二秒眼中從渙散到有了微微的光芒和焦距。 “先生,請問您需要特殊服務嗎?” “小姐,你可能對我的職業(yè)缺乏了解?!?/br> 老板娘沖了兩杯熱可可出來,看到的就是林茜茜對著秦出笑得不行,而秦出搖了搖頭,低下去接起了手里電話的畫面。 林茜茜聽見他對著電話報了這里的地址,大概是叫了拖車的。 她端起了熱可可,把一杯推到秦出面前,另一杯捧到了自己嘴邊。溫暖芬芳的熱氣圍繞著她,讓她覺得整個人都溫暖了起來。 窗外的雨還在繼續(xù)下,積水越積越高,將秦出的車子的車輪都淹沒了。 這個天氣大概連出租車也打不到,除了在這里等雨停,好像也沒有其他辦法。 林茜茜在秦出身邊坐了下來,把他的手握在掌心。數(shù)著他掌心的紋路。秦出試圖收回手,但發(fā)現(xiàn)她抓得很緊后,也就隨他了。 他剛端起熱可可,還沒喝進嘴里,忽然聽見身邊的女人問道:“你的中指上有好厚的繭,食指指紋也是……平的?” 秦出淡然回答:“常常要解剖尸體,被手術刀磨平了?!?/br> 林茜茜點點頭。 她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塞進他的指縫里去,十指相扣。秦出沒忍住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沒聽清我說了什么?” “聽清了啊,尸體嘛?!绷周畿绫硎纠斫猓澳忝裁礃拥氖w都無所謂,摸我之前記得洗手就行?!?/br> 秦出有些驚訝的看向身邊的女人。 她正低頭仔細凝視著他那雙大手,眼神里是讓他似曾相識的溫暖和認真。秦出手里辦過的案子太多了,這些案子占據(jù)了他大部分的思緒,以至于他竟然很久以后才想起來,似乎在很久以前,林茜茜也曾經(jīng)這樣緊握過他的手。 林茜茜已經(jīng)不會回來了。 他曾經(jīng)以為自己會就這樣孤獨一生,不會有人再透過他的手,凝視他的靈魂,也不會有人再對他這雙總是撫摸尸體的手愛不釋手,更不會有人愿意讓他重新開始。 和趙銀銀認識的時間并不長,可他卻總是被她吸引。 這代表著他是一個不堅定的男人,還是代表著他被她的靈魂所吸引? 秦出不知道。 但他心里有一種復雜微酸的情緒漸漸涌起,像是碳酸飲料里丟進了一片檸檬,滿杯的心事快要滿溢而出。 “趙小姐?!鼻爻鲞€是開口了,“你喜歡我嗎?” 林茜茜因為他忽然認真起來的語氣,感覺到了身體微微的僵硬。 她很快的調(diào)整好了情緒,點頭:“喜歡啊。” “你喜歡我什么?” 林茜茜揚了揚唇角,又很快的收起笑容。 “你可真自戀,非要我把你從頭到腳捧得像朵花兒一樣才滿意嗎?” 又是這樣。 秦出不置可否。 明明認識不久,她卻總是一副很熟的樣子主動來招惹他,在他認真后,又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秦出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但他的確厭倦了玩這種游戲。 秦出收回了自己的手。 林茜茜的手上頓時空空蕩蕩。 “趙小姐,我不年輕了?!彼吐曊f道,“如果你不只是在玩弄人心,而是對我真的有哪怕一點可憐,請你停止這種撩撥行為?!?/br> 林茜茜又笑了一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也要對你道歉,我的行為也算不上檢點。” “我很想跟你認真。”林茜茜打斷秦出的話,沒有比哪一刻更真誠的對秦出說道,“可是現(xiàn)在不行?!彼X子里有很多的比喻句,可以說出來幫助她將話語說得更漂亮,但她看著秦出微濕的發(fā),和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最后說出口的卻只剩六個字。 “現(xiàn)在真的不行。” 枯燥無力的每一個字里,都藏著她的無奈與認真。 很久以后,秦出略微頷首。 “沒關系?!彼p呼出一口氣,輕聲說,“我習慣了等?!?/br> 窗外的雨嘩啦嘩啦的澆在透明的窗上,林茜茜覺得心底一片酸澀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