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信然沒開警車，而是開著趙西嶼的保時捷。他甚至還刮了個胡須，打理了一下頭發(fā)，從車窗外往里看，看到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有些疲憊的英俊男士。

    誰也想不到，車子的后座上并排坐了三個人。緊張兮兮的小張、被小張嚴(yán)格注意著所有動作的趙西嶼，和行尸走rou一般的秦出。

    “你說她是故意被抓的？什么玩意兒她就故意被抓了，要是姓時的一抓到她就把她弄死，她這么做還有什么意義？”

    “時遠(yuǎn)不會輕易動她。她只是想知道那些女人被關(guān)押在什么地方?！壁w西嶼低聲咳嗽，片刻后道：“一時半會兒跟你說不清楚?！?/br>
    “怎么就說不清楚了？”

    “誰讓你跟她說陳映攸已經(jīng)處在崩潰邊緣，再不被救出來就得瘋了的？”趙西嶼罵了句臟話，“本來事情循序漸進(jìn)的進(jìn)行得好好的。就因為你幾句話，她推翻了全盤計劃，選擇了一個最危險的方法?！?/br>
    趙信然暴躁的跟他對罵了一句，又強壓住自己怒火，繼續(xù)詢問。

    趙西嶼深吸了一口氣，感覺整個人都被灼熱的視線包圍了。他知道這樣看著他的是秦出，用力閉了閉眼，把事情慢慢的說了出來。

    秦出在聽完那些話以后，慢慢的靠在了座椅上。

    他看見了天邊的云，一朵一朵的飄散。和林茜茜離開他的那天一模一樣。

    他愛的人有一顆干凈清澈的心，潔白無瑕得像天邊的云。

    原來她懷抱著一個這樣痛苦而又深沉的秘密，所以才將他耍猴一樣的排除在外。他會感到心痛，也會覺得不被相信，但更多的是鋪天蓋地襲來的像烏云一樣的愧疚，在他的心底積壓成型。

    她一定很痛。

    她是個怕痛的人，卻一個人承受了那么多的疼痛。

    即使是現(xiàn)在，她也仍然沒有把自己的安全考慮在內(nèi)，像是一個放在電視劇里都會被唾棄的圣母角色。但他了解她，也明白她為什么會這么做，他能讀懂她的心。

    “老秦，你的表情也太難看了?！壁w信然皺眉看著面色蒼白的秦出，“怎么了，不要瞎想啊。”

    秦出動了動雙唇，慢慢地抬眼看向趙西嶼。

    “時逢生有槍，你知道嗎？”

    “她不會和他們起沖突。”

    “她可以一直偽裝合作，但總有不肯合作的時候?！?/br>
    秦出不再說話了。

    趙西嶼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趙信然頓了頓，將秦出的話補充完整：“你是說，她脫身的時候會有危險?！?/br>
    第七十五章

    “我們很快會遇到臨時關(guān)卡，你知道該怎么做吧，林小姐？”

    林茜茜猶豫了一下，點頭。

    她多問了一句：“既然是臨時關(guān)卡，你為什么會知道？”

    時逢生微微一笑，沒回答她，只是猛地踩下了剎車。

    副駕駛座上的鄭有致從車?yán)锬昧烁倍?，戴上了。林茜茜看著他的動作，心頭微顫。

    “好像車胎爆了?！睍r逢生對張懷民說道，“你下去檢查一下?！?/br>
    張懷民楞了一下，沒動。

    林茜茜察覺到他的身體顫抖了起來，他強裝鎮(zhèn)定的開口道：“我怎么沒聽到聲音？”

    時逢生笑了：“我說爆了，就是爆了?！彼麖哪_下?lián)炱鹆艘粋€黑色的塑料袋，慢慢的解開，露出一把槍來，“隨便你到哪兒查看，到川城市中心也好，到慶城市中心也好，甚至到京城市中心都好，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明白嗎？”

    他用一根修長的手指摩挲著冰冷的槍口，張懷民看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似乎明白了時逢生的意思，強烈的想活下去的欲望使得他慢慢的伸出手，拉開了車門。

    在下車之前，他對時逢生顫聲說道：“我會徹底消失的，謝謝你放過我。”

    “好。”

    “我會給自己換一張臉，世界上再也不會有張懷民?！?/br>
    時逢生溫和點頭：“快走吧，待會兒警察追上來了?！?/br>
    張懷民拉開車門，要沿著公路倒著走回去。時逢生將腦袋探出車窗，對他笑了一聲。

    “這么大搖大擺的，你是故意要被警察發(fā)現(xiàn)嗎？”

    張懷民雙腿抖得厲害，他回頭看了眼時逢生，和從窗口露出的槍口，只覺得心都涼了。

    “你……”

    時逢生好心指路：“那條小路就很不錯，你覺得呢？”

    “我知道了?！睆垜衙裾f道，他咽了口唾沫，將自己的后背暴露給了時逢生。他像是背對著一條餓狼在前進(jìn)，一直到及肩高的野草掩蓋了他的身體，他才松了口氣，覺得安全了一些。

    “替我向你的太太問好?！?/br>
    時逢生在他的身后說道。

    震天的槍響回蕩在空蕩蕩的公路上，久久不散。

    時逢生重新?lián)u上了車窗，唇角的笑容仍是淡淡的。

    “我替你報仇了，開心嗎？林茜茜？”

    ********

    臨時關(guān)卡就設(shè)在川城與眉城之間的邊界，車流量不算太小。

    五六個小時的車程后，趙信然終于站在了關(guān)卡前。他眼見著一輛又一輛的車子開過來，趙西嶼手機地圖上的紅點也正在一點點靠近，整個人都越來越緊張。

    眉城市也派了刑警過來增援，整個關(guān)卡前都是穿著制服的警察，仔仔細(xì)細(xì)的盤查著每一輛開過來的車子。

    “川a開頭的車牌，車上三男一女，也可能是兩男一女，不排除犯人內(nèi)訌只剩下一男一女，或者將受害者塞進(jìn)后備箱的情況。每一種情況都要考慮到，一有差池，犯人就逃之夭夭?！?/br>
    趙信然跟小張強調(diào)過后，小張又去跟每一個警察強調(diào)。

    秦出也拿出了證件，趙信然拉了他一把沒拉住，實在沒辦法，只能注意著他的動向。

    一輛黑色的寶馬從川城方向開了過來，開得不算太快，緩緩地排在了另一輛正在接受檢查的車子后面。

    司機是個女人，沒有化妝，帶著口罩，只能看出皮膚不錯，長什么樣子卻完全看不出來。一頭黑色的長發(fā)披在肩上，襯得她肌膚如雪，為她增添了幾分氣質(zhì)。

    小張上前敲窗盤查，女人把車窗搖了下來。

    “干什么？”她一開口就是一口標(biāo)準(zhǔn)的川普，跟小張想象的差別實在太大了，聽得他楞了一下。

    “是這樣的?！彼鍪玖俗约旱淖C件，道，“我們是警察，有惡性綁架犯開車從川城逃出來，現(xiàn)在正要逃進(jìn)眉城，請您出示您的駕照，并打開后備箱接受檢查?！?/br>
    女人出了口氣：“后備箱里頭什么也沒有，駕照你要看就看嘛?！?/br>
    說著摸出駕照來，塞到小張手里，小張低頭查看后，發(fā)現(xiàn)沒有問題就還給她了。

    “不是你的車？”他順口問了一句。

    女人點了點頭：“我男人的?！?/br>
    秦出剛好檢查完后一輛車，又排查完車子的后備箱。他順手拉開了車子的后車門，查看了一下后座。車子里空空蕩蕩，除了真皮的座椅什么東西也沒有，但在查看到車子里一個細(xì)節(jié)后，握著車門的手指猛地僵住。

    小張詢問了一聲。

    秦出聲音低啞，放開了手。

    “沒事。”他說道。

    女人翻了個白眼，踩下油門，駕駛著寶馬經(jīng)過了關(guān)卡，向著眉城開去。

    秦出站在路邊，慢慢的抬起頭來，看著車子離去的方向，眼神深了起來。

    他抬起手，手指間捻著一根金色的頭發(fā)。

    ********

    林茜茜的雙手被反綁著，和兩個男人一起站在路邊。

    剛從山路走出來，她的小腿上全是被樹枝刮出來的傷痕。時逢生和鄭有致倒是不算狼狽，時逢生甚至還扶了鄭有致一把，讓他能借力休息一下。

    等了沒多久，黑色的寶馬就從關(guān)卡方向開了過來，停在三人面前。

    開車的女人下了車，也不說話，只是向時逢生伸出了手。

    時逢生把一張銀行卡放在了她的手心里，女人拿了卡要收回手，時逢生卻沒有松手。

    “我確認(rèn)一下，你從此會從世界上消失，是嗎？”

    女人楞了一下，移開目光看了一眼地上。她很快捋了把頭發(fā)，點頭：“拿錢辦事，我不會給你帶來任何的麻煩。”

    時逢生觀察著他的表情，片刻后他笑了，也松了手，讓女人把銀行卡拿走了。

    他和鄭有致上了車，卻沒有踩下油門，而是“嘖”了一聲。

    “你說你想重新開始，是不是代表著過去的東西都不能要了？包括幫手？”

    鄭有致似乎沒什么興趣，“嗯”了一聲。

    時逢生于是點點頭，踩下油門。

    “我?guī)退龔氖澜缟舷О??！?/br>
    林茜茜看著他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握著槍從窗口伸了出去，對著后面開了一槍。

    女人像一棵被伐倒的樹，慢慢的倒了下去。

    林茜茜到了這個時候，才覺得渾身發(fā)寒。時逢生總是微笑著的外表下究竟藏著一個怎么樣的靈魂，她可能永遠(yuǎn)無法讀懂。

    她輕輕顫抖的動作，被時逢生很快的捕捉到了。

    “林小姐，你真的膽子很大?！彼櫭?，嘴角卻是彎著的，“我真的很喜歡你。你給我一種你掌握著一切，只要達(dá)成你想要的目的，就能立刻收網(wǎng)的感覺?！?/br>
    林茜茜竟然還“嗯”了一聲。

    她強裝鎮(zhèn)定，微微笑了。

    “我目前的狀態(tài)的確是這樣?！?/br>
    “哦？所以你都掌握了些什么呢？”

    “不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