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當(dāng)好半邊臉頰通紅，高高腫起。因為撕打手還抓著季明瑞的手腕。亂糟糟的頭發(fā)也沒能蓋住她被扯到腰際的衣服，在梁津舸沖進(jìn)來的幾秒后，她才后知后覺的伸手擋住自己身體。

    人怎么會活成畜生一樣？對女人也可以大打出手。他心里尚未對事情做出判斷，天平卻已經(jīng)完全偏到了她那邊去。可是他沒資格走過去將她抱起來，將她被扯得一團(tuán)糟的衣服一件件穿好，他只是站在門口，半晌，在沉默中他低下頭：“對不起，季先生，我聽到聲音以為出事了就上來看看?！?/br>
    “沒什么事，你出去吧?！奔久魅鸱砰_手，陳當(dāng)好便如同一個布娃娃般滑倒在地。她躺在那里，從梁津舸的目光角度，可以看見她裸著的大片后背，瘦的幾乎白骨森森。

    他不忍再看，男人心里那點憐香惜玉被她勾的愁腸百結(jié)，轉(zhuǎn)了身，不再猶豫的下樓。

    時鐘轉(zhuǎn)不過一刻，季明瑞便從樓上走了下來。西裝襯衫工整干凈的穿在身上，頭發(fā)也梳的一絲不茍。梁津舸就站在大廳，隨著季明瑞走近，他畢恭畢敬的低下頭去。

    “梁子，負(fù)責(zé)任是好事，但是有些時候別多事。”季明瑞說著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那一層鏡片讓他的模樣顯得極其精明心機：“你的資料我昨天才拿到手，你怎么沒有告訴過我你父親以前也是做房地產(chǎn)的？”

    “他去世好幾年了。”梁津舸依舊低著頭，聲音里沒泄露絲毫情緒。余光里他可以看見，季明瑞手腕上那枚精致的袖扣不見了，袖口空蕩蕩，與別人來說或許不算什么，于他來說卻透著幾分滑稽。

    “你總不想當(dāng)一輩子保鏢吧？”季明瑞笑笑，伸手在梁津舸肩膀上拍了拍：“你這么年輕，要識相一點，學(xué)會做人。找到誰是自己的老板，工作起來就會方便很多了?！?/br>
    梁津舸遲疑著點頭，他話里隱藏的信息太多，一時間讓人捉摸不透。他不敢多說，說多錯多，順著他的意思，只顧點頭。大約是這副狗腿而愚蠢的樣子莫名取悅了季明瑞，他眼神里的陰翳緩和了不少，轉(zhuǎn)頭跟管家交代了一些別墅里的事，看樣子是準(zhǔn)備離開了。

    他開那么久的車風(fēng)塵仆仆的過來，想必不是為了跟陳當(dāng)好撕打。梁津舸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某個瞬間，男人連影子都是孤獨的。他并不同情他，但他覺得自己或許懂得是什么讓季明瑞恨不能殺了那個女人。

    是得不到。她望向你的每一個眼神都在輕蔑的訴說著：我知道你愛我，可是我不稀罕。

    嘆著氣，梁津舸自嘲微笑，臉上忽然一涼，像是夏天雨滴落下的感覺。站在室內(nèi)，他懵懂抬頭，正巧看見陳當(dāng)好披著大浴巾將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站在那，低頭朝下望。那水滴是從她頭發(fā)上落下來的，不知是什么牌子的洗發(fā)水，忽然就滿室甜香。

    下意識的，梁津舸舔了舔嘴唇。

    第8章 類似星火（三）

    “他走了么？”站在上面，陳當(dāng)好手撐著欄桿往下看。梁津舸維持仰望的姿勢輕輕點點頭，沒有說話。她臉上的神色便放松了，偏頭往另一個方向喊：“齊姐，我想要一點冰塊?！?/br>
    “好的陳小姐?！?/br>
    管家答應(yīng)的迅速，轉(zhuǎn)身便進(jìn)了廚房。陳當(dāng)好眼看著她走進(jìn)去了，又重新望向梁津舸，這一次她目光懶散，那點力氣大概都用在剛剛喊得那一聲了：“梁子，給我根煙?！?/br>
    不是“我想要”，是“給我”，帶著點女人特有的，恃寵而驕的親昵。

    季先生說你不能抽煙。這句話在他嘴唇邊上溜了一圈又掉回嗓子眼里。他該是自律的，他得對得起季明瑞給他的這份工作?？墒峭凉皲蹁醯念^發(fā)和毫無光澤的瞳孔，鬼使神差的，嘴巴已經(jīng)不受大腦控制：“我只有大前門，很便宜，你嫌淡。”

    她斜睨他，因為這句話輕輕笑：“我不挑的。你上來遞給我?！?/br>
    那包煙就在他的西褲口袋里，他于是踩上樓梯。每走近一步，就看見她的笑容加深一點。她是為煙高興吧，總歸不會是為了他。在她面前站定，梁津舸身體挺得很直，像是邊疆站崗放哨的士兵：“給。”

    他說著攤開手，不是一根煙，是一整包。在季明瑞的安排下，陳當(dāng)好藏得煙都被管家搜出來打包扔了，她難受，卻沒辦法，來來回回，還是把主意打在了他身上。眼下的這一包煙，倒也足夠讓她笑一笑了，伸手去拿，指尖可以觸碰到他手心的汗。

    天氣真熱。

    陽臺上有涼風(fēng)，陳當(dāng)好把松垮的浴巾裹好，抬腳往陽臺走。梁津舸這才看見她沒穿拖鞋的白生生的腳丫。那雙腳踩過地毯，毫不猶豫的踩在陽臺冰冷的瓷磚地上，扶著欄桿站定，她轉(zhuǎn)過頭，把煙叼到嘴里的同時朝他伸手：“梁子，借個火?！?/br>
    有風(fēng)從她背后吹過來，黑發(fā)飄搖。梁津舸又一次向她靠近，摸出兜里的打火機遞過去。陳當(dāng)好低頭點火，手指圍攏將風(fēng)隔絕，猩紅一亮，慢慢的有煙霧從她鼻腔呼出。

    她伸手圍住煙火的樣子很溫柔，從未見過的溫柔。梁津舸在距離她幾步遠(yuǎn)的地方站著，看她把煙送進(jìn)嘴里，看她裹著浴巾，坐在被陽光曬得暖烘烘的椅子上。而他身姿筆直，像是只為她一個人生長的樹，她的目光望過來，他便恨不得搖起全身的葉子給她看。

    風(fēng)再次吹起的時候，陳當(dāng)好真的望了過來。寬大的浴巾讓她看起來只有小小一只，她將自己圍的嚴(yán)嚴(yán)實實，連脖子都沒露出來。帶著一邊微腫的臉，她朝他招招手：“你坐啊?！?/br>
    另一只椅子放在她旁邊，梁津舸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走上去。他知道自己嘴笨，尤其是在她的面前，這種劣勢幾乎被放大到了狼狽的地步。管家就在這個時候端著冰塊上來了，梁津舸回身接過托盤，再看她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還是維持著剛剛的表情，目光再次相遇，她像剛才一樣招手：“都說了讓你過來。”

    他不知道怎么拒絕，只好端著托盤走過來。冰涼的冰塊遞到她手里，隔著軟毛巾，他看著她把冰塊輕輕貼在腫起來的臉上。

    “難看吧？”陳當(dāng)好見他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自己，抬眼朝他微微一笑。梁津舸一愣，眼神不自然的避開，搖了搖頭：“沒……你還是好看……好看的……”

    “你那時候上樓是為了救我？”她不在意他笨拙的安慰，打斷他的話頭：“你怕季明瑞把我打死？”

    “他不會的?！绷航螋唇K于還是在那把椅子上坐下，陽光照在他發(fā)頂，把那里的頭發(fā)襯托成金棕色。

    陳當(dāng)好的笑容慢慢暗下去，若有所思的看著他：“你怎么知道他不會？”

    “他不敢，他怕對他影響不好。”

    “你怎么知道他不敢？季明瑞什么事都做得出來?！?/br>
    “那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他把我關(guān)在這沒有人知道，我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我會知道?！?/br>
    梁津舸沒看她，說這話的時候他正低頭把那些快要化了的冰塊包到新的毛巾里面去，動作專注到做作，似乎還想給自己補一句辯白：“……任何事只要發(fā)生了就會有人知道的?！?/br>
    風(fēng)輕輕吹，陳當(dāng)好看著他，從她的角度可以看見他頭頂?shù)囊粋€旋，這一刻他在她眼里忽然帶了點不一樣的感覺。手里的煙早就燒完了，她把煙頭扔在煙灰缸里，那層朦朧的情愫剛剛萌生便死在現(xiàn)實面前：“梁子，你知道有什么用呢，他可是季明瑞啊?！?/br>
    梁津舸眼神頓了頓，只是一瞬。他不說話，把包好的冰塊遞給她，換下她手里拿著的那包。陳當(dāng)好接過來卻沒貼在臉上，低著頭，她忽然覺得心底委屈，這種委屈已經(jīng)醞釀了很久，她得找個人說一說，哪怕這個人其實也不能安慰她什么。

    “我認(rèn)識季明瑞的時候才十九歲，大一，什么都不懂。”下午的陽光開始變得散漫，在油畫一樣的色澤里，她看向他的眼睛：“我剛上大學(xué)的時候覺得陵山特別大，才知道出租車是按照路程收費，一杯咖啡可以賣到五六十。同班同寢的女生都化妝，而我連最基本的化妝品牌子和種類都不知道。前半個學(xué)期，我每天除了上課就是打工，我知道有人在偷偷議論我，學(xué)傳媒的女孩基本都漂亮，我站在里面像個異類。沒有人排斥我，但我排斥我自己，我也偷偷看書，看那些化妝品牌子和衣服鞋子的搭配，但是我一樣都買不起，傳媒的學(xué)費太貴了，我爸自己養(yǎng)我，就靠家里那一塊地，我不能糟蹋他的心血?！?/br>
    最初的時候，陳當(dāng)好時常厭棄自己的出身，甚至是家庭。母親早逝就沒人教她怎么做個溫軟的女孩，父親窮苦一生，更是做不到旁人說的“女孩富養(yǎng)”。她連要錢交書費都得思慮再三，更不要提到了大學(xué)之后傳媒高昂的學(xué)費。在那種厭棄的情緒里她遇見了季明瑞，好不夸張的說，季明瑞將她帶入另一個世界。

    “我終于知道了，梁子，”陳當(dāng)好低頭笑：“人均三百的飯店就是比人均三十的好吃，一千塊一條的裙子就是比四五十的牛仔褲好看。季明瑞愿意給我花錢，還是打著愛我的名義，他說他沒有家庭，他說他會娶我，我為什么不答應(yīng)？我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他比我大那么多歲又怎么樣，我甚至覺得只要他對我足夠好，我就能愛上他?！?/br>
    梁津舸望著她，她沒有哭，眼底連一點水光都沒有。他忽然明白她是真的絕望，她年輕的愛情還沒來得及萌生，便死在男人的算計和欺騙里。她有了不該有的虛榮，于是就得受這樣的報應(yīng)，似乎公平，似乎又根本就不公平。

    “我從來沒覺得季明瑞會騙我，那個位置的男人，處心積慮騙一個一無所有的農(nóng)村女孩，他不會閑到那個地步?！标惍?dāng)好把冰塊敷在臉上，安靜了幾秒后接著說：“可是我遇見了吳羨，在醫(yī)院，我?guī)е久魅鹚偷氖宙湵凰匆?，那時候我才知道那個手鏈?zhǔn)怯喿龅模徒o我的前一天，吳羨曾經(jīng)在他的車?yán)锿低悼匆娺^。她以為是送她，沒想到第二天，卻戴在一個不相關(guān)的女孩手上?！?/br>
    他忽然不想再聽下去，伸手去拿她手里的毛巾包：“我給你去換點冰塊?！?/br>
    “吳羨跟他真不愧是一家人?！标惍?dāng)好不撒手，自顧自的接著說：“她也接近我，他們夫妻倆像是特工情報員，男的跟我玩算計，女的從我這套話，為了找到季明瑞出軌的證據(jù)。而我才是最傻的那個，季明瑞把我?guī)盹L(fēng)華別墅的那天我還以為他是要跟我求婚，沒想到他只是發(fā)現(xiàn)他老婆不對勁，怕我給他惹麻煩?！?/br>
    她在那一天里，忽然開竅似的明白很多事。比如為什么季明瑞帶她出來從來都是自己開車，比如為什么他不許她跟別人說他們的關(guān)系。他說的多好聽，他說當(dāng)好，我是你們學(xué)校的名譽校長，要是別人知道我們在一起肯定要說你的閑話，我不在意那些，但是我怕你受委屈。

    她覺得感動，覺得自己苦命多年，命運終于償還了之前欠她的一切。

    直到她看見風(fēng)華別墅周圍的山水，看見季明瑞跟完全沒有見過面的保鏢吩咐她聽不懂的話。她后知后覺，忽然去搶他的手機，信息列表里吳羨的名字被放在第一位，她看見他們最后的對話是他氣急敗壞的說，沒有的事。

    太陽最熱的時候就這么過去了。

    把毛巾包扔回托盤里，陳當(dāng)好從桌子上的那包煙里重新抽出一根。季明瑞到現(xiàn)在還在跟她講，自己會離婚娶她。他說的或許是真的，可是這真情實感在謊言之后就顯得一文不值。他幫她規(guī)劃前路，要安排她畢業(yè)后進(jìn)電視臺，有朝一日離婚了娶她進(jìn)門，也顯得自己有面子。她就偏不聽，在畢業(yè)之前，早就廢了自己的嗓子，跟他較勁。

    梁津舸端著托盤站起來，冰塊早就化了，成了在托盤里流淌的水。他無意去聽別人的故事，卻還是覺得神情恍惚，回憶起的也不知是她那時候滿身傷痕的被他從車?yán)锉С鰜恚€是自己在監(jiān)獄里面無表情熬日子的每一個白天黑夜。

    手一歪，托盤里的水灑出來，淋在褲子上。

    他右邊的褲兜里放著手機，基于本能反應(yīng)，第一時間將手機拿出來。陳當(dāng)好也站起身，依舊裹著浴巾，微微蹙眉：“沒事吧？拿那個毛巾擦一下?！?/br>
    “沒事?！?/br>
    他說的淡定，手下卻有點忙亂，端著的托盤還在手里，動一動又有水滴下來。陳當(dāng)好伸手接過了托盤，就這么朝著陽臺外面郁郁蔥蔥的樹木隨手一揚，水花飛舞。

    “……謝謝陳小姐。”梁津舸終于拿起了毛巾，他最不愿在她面前出丑，可卻只有在她面前，他笨拙且愚蠢。

    “不謝，你也聽我講了這么久的話。沒人愿意聽這種故事，我知道?！?/br>
    梁津舸眨眨眼，不知該怎么回應(yīng)，似乎怎么說都不太對。他把毛巾疊好放進(jìn)托盤，端起托盤的時候幾乎帶了點逃離的味道：“我得去換條褲子，陳小姐。”

    陳當(dāng)好點點頭。

    他像是得到了赦免，腳步匆匆離開陽臺，陳當(dāng)好望著他的背影，直到他下了樓梯再看不見。她忽然覺得他是個好人，壞人通常不會顯露出這樣的笨拙，他剛剛耳朵紅的要命，像是她以前認(rèn)識的村子里最樸實的男孩。

    裹緊了浴巾，陳當(dāng)好決定坐在這里把這根煙抽完。梁津舸送了她一包煙，她舍不得一下子都揮霍掉，伸手去拿，碰到桌上的手機。

    他走的時候忙亂到手機都忘了拿。

    陳當(dāng)好輕笑，把那包煙拿好，繼續(xù)坐在這里悠哉的吞云吐霧。找不到手機了他自然會回來拿，她對于他的隱私更是沒有絲毫興趣。這個下午好像比往常的每一個下午稍顯有趣，連遠(yuǎn)處的青山綠水都像是加了濾鏡。這種好心情讓陳當(dāng)好幾乎可以忽略掉上午季明瑞的毆打，叼著煙，她甚至還想哼幾句歌。

    調(diào)子尚未出口，桌上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陳當(dāng)好下意識的偏過頭，那只是一個望向聲音來源的本能動作，一秒以后，她的眼神變了變，把目光偏開。

    來電沒有備注人名，只顯示了一串號碼。她在心里把這串號碼翻來覆去的背了好幾遍，這才裹緊浴巾站起身。

    關(guān)上房門的時候，陳當(dāng)好聽見上樓的腳步聲，梁津舸上來時的步伐比走時還要匆忙，這一次她好像明白了他在慌什么。

    那個號碼她見過，而且非常熟悉。

    吳羨。

    第9章 類似星火（四）

    吳羨打第二通電話過去的時候，梁津舸重新坐在了陽臺的椅子上。太陽完全降下去了，遠(yuǎn)處山巒后藏著光芒璀璨。他不知道陳當(dāng)好有沒有看見這通電話，轉(zhuǎn)念又想，吳羨的電話他甚至沒有存在手機里，即便看到了也不過是一串號碼，女孩就算心思再敏銳，總歸對數(shù)字不敏感。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誰，心里這么過了一圈，好像倒是少了幾分忐忑。

    他從不主動給吳羨打電話，每次都是吳羨打過來，他接完會把聊天記錄刪除干凈。電話第二次響起，只響了一聲，梁津舸就接了起來。

    “今天季明瑞不在公司?！眳橇w說話直接，并不過問第一次打電話他為什么沒有接。

    “季先生今天上午在別墅。”梁津舸回答的也簡潔，說話的同時無意識的朝著陳當(dāng)好的房門看了一眼。

    “……嗯?！眳橇w應(yīng)了一聲，應(yīng)該是手頭還在做什么工作，表示自己等待梁津舸說下去。

    “季先生打了陳小姐，之后就走了。具體什么情況我在房間外面，沒有看到。”

    “打她了？”吳羨聲調(diào)提高，正在敲打鍵盤的手也停了下來：“因為什么？”

    “不清楚，但是有爭吵聲?！?/br>
    沉默了一會兒，吳羨恢復(fù)剛剛的平靜：“我知道了。一開始你也別什么都問，當(dāng)心引起他懷疑?！?/br>
    梁津舸又想起季明瑞拍著他肩膀跟他說的話。

    ——你這么年輕，要識相一點，學(xué)會做人。找到誰是自己的老板，工作起來就會方便很多了。

    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嘴上的回答卻并不含糊：“我明白，吳院長?！?/br>
    他不知道，自己打這通電話的時候，陳當(dāng)好就站在房門背后。從她房間到陽臺有一段距離，她聽不清他具體都說了什么，但她知道這通電話來自于吳羨，吳羨是季明瑞的老婆，換句話說，吳羨的名字在風(fēng)華別墅，該是仇敵一般的存在。

    吳羨當(dāng)然知道這個別墅，但是她不能來。陵山大學(xué)附屬醫(yī)院的院長，怎么也沒辦法像市井女人那樣，紅著眼睛殺到情婦的住處去。她跟季明瑞的婚姻早就名存實亡，只剩下最基本的利益關(guān)系，在還需要對方的時候，誰也不會先撕破臉。

    可那不代表他們就沒有存別的心思，吳羨也不是甘心被蒙在鼓里的人。最壞的后果不過是離婚，她總要找到季明瑞出軌的證據(jù)，不然結(jié)婚這么多年，豈不成了賠本買賣。

    她的這些心思季明瑞當(dāng)然也知道，當(dāng)初一起打拼的人，到現(xiàn)在即便沒有了愛情，總歸還是有默契的。他不說，她也不說，兩個人心照不宣，暗自較勁。

    手從門把上拿下來，陳當(dāng)好回身坐到房間的沙發(fā)上。窗簾還拉著，她在略顯昏暗的房間里環(huán)顧四周，猶豫了一下，拿出抽屜里很久沒有用過的手機。那是最開始認(rèn)識季明瑞的時候他給她買的，在所有人都用智能手機的時代，剛上大學(xué)的陳當(dāng)好還拿著最原始的連網(wǎng)絡(luò)都連不上的諾基亞。季明瑞送她手機，當(dāng)初覺得驚喜和感動，如今看來只是不愿意她跟他出去時，因為這種隨身物品而給他丟臉吧。

    手機里沒有卡，自從來別墅，手機卡就被季明瑞撤掉了。她偶爾給家里父親打電話，他才把卡給她安回去，而他就在一邊看著她，聽她跟父親瞎編自己的宿舍生活。

    陳當(dāng)好把手機攝像頭打開，然后舉起手，在昏暗的房間里轉(zhuǎn)了一圈，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她又彎腰把手機放低，在床底和沙發(fā)邊，桌子下面都掃了一圈，還是什么都沒有。

    梁津舸沒在屋子里安裝監(jiān)控。

    那他為什么會跟吳羨有聯(lián)系？陳當(dāng)好想不通，鬼使神差的，她低頭看向他遞給自己的那包煙。煙盒打開，里面還有幾根，她一根一根看過去，又把煙盒整個撕碎攥在掌心。

    依舊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