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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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順道來進(jìn)香的,并沒帶儀仗,住持怕周遭魚龍混雜沖撞了兩位貴人,安排幾位知事僧將旁人攔在幾十步外,只等睿王移駕到精舍后再放行。而攸桐就站在人群里,跟那些婦人們比起來,少女的身量不算太高挑,卻因容貌姣然、姿質(zhì)秀妍,便如同珠玉混在瓦礫間一般,格外惹眼。 窈窕多容儀,婉媚巧笑言,那一瞬,許朝宗的目光黏在她的身上,難以挪開。 他愣了一瞬,旋即想起糾纏的前事,下意識往后退了半步。 好在眾目睽睽,他終是沒躲,只作勢去理衣衫,低垂眉目,姿態(tài)端然。 而徐淑也像避之不及似的,迅速挪開目光,退到睿王身邊挽住他的手臂。 幾十步外,攸桐將兩人微妙的反應(yīng)瞧在眼里,唇邊浮起諷笑。 若換成是原主碰見這情形,被許朝宗連連躲避,瞧著昔日好友挽住摯愛之人,怕是要傷心死的。而此刻,攸桐瞧著那對被譽為鸞鳳和鳴的夫妻,余光瞥見殿內(nèi)的佛像經(jīng)幡,只為原主覺得不值。 冷靜地想,其實她能明白許朝宗為何如此選擇。 從前的許朝宗是文昌帝最愛的皇孫,獨得盛寵,而當(dāng)今皇上偏袒的卻另有其人。許朝宗若想奪嫡,比起詩書傳家、不擅權(quán)謀的魏家,以太傅之尊享盡皇帝恩遇,在朝堂上頗有權(quán)勢的徐家顯然是更好的助力。 如今皇上病體纏綿,他急著娶妻成親,怕也是為這緣故。 許朝宗既然選了權(quán)勢,將感情看得無足輕重,魏攸桐即便再去幾百遍,也無濟于事。 但能明白,不代表能接受。 即便原主確實驕縱了些,卻也曾捧了炙熱的真心給他,數(shù)次舍命相救。許朝宗移情別戀也好,見利忘義也罷,都能算情勢所迫,各有所求。但那些流言如一把把利劍般插在原主身上,令她絕望而溺斃在寒冬臘月冰冷刺骨的湖心時,許朝宗放任自流、袖手旁觀,未免薄情得令人齒冷。 攸桐瞧著對面的錦衣華服,眼底嘲諷愈來愈濃。 見睿王的目光再度投來,她將雙手籠在身前,朝那邊行禮,而后挽著甄氏走到知事僧跟前,道:“小師父,家母想到后山的塔林去拜一拜,不知方便么?” “施主這邊請?!敝律险茷槎Y,指了方向。 攸桐謝過,便同甄氏一道,在幾位仆從簇?fù)硐码x開。 灑了紅梅的玉白裙角堆疊如浪,她的步態(tài)不疾不徐,身姿挺秀玲瓏,加之脖頸修長,云鬢霧鬟,從側(cè)邊瞧過去,但覺姿容甚美,雍雅得體。 這般姿態(tài)出乎意料,跟先前頻頻登門時的含淚哭訴截然不同,反叫睿王驚異。 他原本怕攸桐糾纏,交割不清,便時時躲避,此刻見她目不斜視,倒打消幾分顧忌。因周遭香客頻頻偷覷這邊,暗自瞧熱鬧,他畢竟曾與魏家有舊,若只管僵硬站著,未免尷尬。遂稍挪腳步,道:“魏夫人?!?/br> 甄氏詫然駐足,旋即施禮,“殿下還有吩咐?” 睿王踱步過去,仿若無事般道:“近來事忙,不曾到尊府拜望,太夫人和魏叔叔安好么?” “都安好,多謝殿下記掛。” 客氣恭敬的姿態(tài),與平常無異。 睿王的目光遂挪向攸桐,想說話,卻又怕勾起她任性糾纏,鬧得不好看。遲疑之間,卻見攸桐眉目微挑,淡聲道:“從前是我不懂事。殿下,我已無意于你,往后你也不必躲著了。若沒旁的吩咐,就此別過?!?/br> 聲音極低,卻云淡風(fēng)輕。 說罷,施禮辭別,留睿王站在原地,錦衣玉帶隨風(fēng)微擺,臉上神情莫辨。 拋開這數(shù)月的權(quán)衡閃躲,眼前人曾是意中人,從當(dāng)時的兩小無猜走到如今這地步,難免叫人心里五味雜陳。十余年的時光倏忽掠過,當(dāng)日兩情不移的誓言猶在耳邊,此刻卻已相逢陌路,他娶了旁人,她亦要遠(yuǎn)嫁齊州,往后山長水遠(yuǎn),相逢無期。 那一瞬,睿王恍惚意識到,他或許是真的失去她了。 他將目光黏在攸桐的背影,直至她拐過游廊也未收回,心緒翻涌之間,一時怔然。 旁邊徐淑瞧見,暗咬銀牙,險些捏碎手里的錦帕。 她踱步過來,挽著睿王的手臂扯了兩下,那位才回過神,魂不守舍似的。 徐淑心里有鬼,只覺許朝宗仍眷戀舊愛,怕魏家受人指點,故意擺出相熟的姿態(tài),而旁人的竊竊私語,也定是嘲諷她橫刀奪愛,夫妻貌合神離。 眾目睽睽之下,她覺得難堪極了,卻只能強壓妒恨,低聲道:“殿下,該走了?!?/br> “哦?!痹S朝宗有點恍惚,斂袖回神,隨她走遠(yuǎn)。 佛寺里廊廡交錯,離佛殿稍遠(yuǎn)處山道盤旋而上,回望時,隔著飛檐翹角和蒼松翠柏,寺中情形一清二楚。攸桐走累了駐足,回身俯瞰,依稀見山門外轎輿華貴,從者如云,睿王和徐淑挽臂登車,仿若無事。 她冷眼瞧了片刻,手指擺弄腕間珠串,眼底浮起決然。 今時今日,權(quán)勢懸殊,她前路未卜自身難保,無法清算舊賬。而徐家嚴(yán)防死守,眾口鑠金之下,她連那些污名都難以洗清——但凡魏家反擊,徐家定會攪弄出鋪天蓋地的謠言,許朝宗跟徐家利益相關(guān),仍會默許,以魏家之力,哪能與之抗衡? 但倘若有機會,她終要回到京城。 寒夜湖水里那顆guntang赤誠卻如墜冰窖的心,鋪天蓋地的謠言污蔑,終須有個說法! …… 攸桐以為,她跟許朝宗的糾葛會在佛寺偶遇后暫時切斷。誰知回府沒幾日,她竟收到了一封書信,沒有落款,但上頭的字跡卻熟悉之極。 是許朝宗遞來的。 信寫得簡短,看其凝澀筆跡,想來落筆時頗帶遲疑。大意是說,他做此選擇是迫于無奈,心中常含愧疚,只因怕藕斷絲連,才屢屢回避。愿她能盡釋心結(jié),保全自身,莫再做癡傻之事。舊日之事,他銘記在心,時刻不會忘卻,若往后心愿達(dá)成,必會竭力補償。 攸桐看了兩遍,搖了搖頭,放在燭上燒盡。 不管許朝宗當(dāng)時是否有苦衷,這信里又藏了怎樣隱晦的心思,終究是遲了。 流言如劍,薄情似刀,那個癡心愛他的人早已死在寒夜冰湖,再不可能回頭。 而她,也須為往后的路打算——魏家雖在朝堂占了幾席官位,權(quán)勢能耐卻都有限,加之攸桐聲名狼藉,原本入不了貴人的眼。傅家卻挑著那時來提親,還胡謅出“救命之恩”的話,顯然是有古怪。 前方路遠(yuǎn),等待她的恐怕不會是坦途。 不過,總得慢慢走下去。 攸桐看得開,遂跟甄氏一道籌備嫁妝、裁制嫁衣,忙到七月初,齊州的聘禮便送了過來。 魏思道知道攸桐名聲太差,便盡力拿嫁妝來彌補,從綾羅綢緞、金銀器物,到田產(chǎn)仆從,樣樣籌備齊全,又從聘禮中挑了幾樣貴重的添了回去。 他自幼讀書,性情端方嚴(yán)苛,如今任了兵部職方郎中,滿腹心思撲在天下輿圖烽堠,甚少過問內(nèi)宅。先前攸桐胡鬧,他幾番怒極,覺得生女不肖。如今女兒待嫁,他也甚少露面,也不知是心腸冷硬,還是有意避著女兒。 唯有甄氏依依不舍,攸桐便常過去陪伴,順道逗逗小她三歲的弟弟。 倏忽之間便到月底婚期,京城到齊州路遠(yuǎn),傅家早兩日便派了人來迎娶。 攸桐拜別雙親,帶了陪嫁的隨從,由傅家人一路護(hù)送,于約定的三十日后晌抵達(dá)齊州。 …… 在京城時,因臘月里那場風(fēng)波,攸桐被太夫人禁足在府中,除了偶爾被甄氏帶著進(jìn)香赴宴,甚少能出門,閑時只能以美食自娛,對外面的事知之甚少。原主又滿腦子男女私情,只想著花前月下,這些年于朝堂世事甚少留心,是以出閣之前,攸桐只覺得皇帝雖平庸,這世道大抵是太平的。 誰知這一路東行,卻叫她大感意外。 京城里有禁軍坐鎮(zhèn),還算平靜,出京城兩百余里,周遭便不安寧了。 先是途中有山匪攔路鬧事,百姓成群流亡,后又碰見客棧里出命案官府卻袖手旁觀,庇護(hù)元兇,攸桐聽百姓議論,才知外面已隱隱成了亂世。 好在齊州傅家令人忌憚,這一路她雖遭了幾回驚擾,倒無大事。 齊州風(fēng)俗,婚禮拜堂安排在黃昏時分,傅家節(jié)度一方,大婚之日賓客盈門,更是片刻都不能耽誤。攸桐緊趕慢趕,進(jìn)城后連口水都沒能喝,便被人塞進(jìn)花轎,踏著熱鬧喧囂的鼓樂聲,一路抬到傅家門前。 爆竹聲震耳欲聾,花轎停穩(wěn)后,喜婆掀起簾子,過來扶她。 攸桐理好嫁衣,小步跨出去站穩(wěn)身子,抬眼一瞧,隔著喜紅的蓋頭,周遭一堆人影影綽綽,交頭接耳。府門前有人孤松般傲然站著,姿貌嚴(yán)毅,端如華岳,一身喜服穿在他身上,格外磊落挺拔。 這個人自然是那位以驍勇善戰(zhàn)而名聞朝野的傅煜了。 瞧見她,傅煜不耐煩似的皺眉,側(cè)轉(zhuǎn)過身,留了個輕慢的背影。 就這么個不經(jīng)意的細(xì)微動作,叫遠(yuǎn)道而來的攸桐心里咯噔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親媽揮舞小皮鞭:居然不耐煩,媳婦不想要了是吧←。←歇歇晨熙麻麻的地雷muaa~! 第4章 新婚 鼓瑟笙簫熱鬧如舊,攸桐掃了眼蓋頭外模糊的冷淡背影,默默接過喜娘遞來的紅綢。 她今日紅妝成婚,五更天不到就被許婆婆從被窩里揪出來,由喜娘梳妝打扮后穿了嫁衣。這一路趕來,雖在晌午時墊了點食物,到底車馬勞頓,又得規(guī)矩坐著免得壓壞嫁衣,渾身便格外酸痛難熬。 這會兒她腹中空蕩,腦袋上又壓著珠翠沉重的鳳冠,滿身疲憊勞累,哪還能在意這些? 遂扶著喜娘的手,跨過火盆,而后與傅煜各執(zhí)紅綢一端,慢慢入府。 庭院兩側(cè)皆是來道喜的賓客,男子峨冠博帶,女人錦繡珠翠,盡是當(dāng)?shù)氐母唛T貴戶。隱隱綽綽的脂粉熏香之間,黃昏微暖的風(fēng)吹過來,竟夾雜著隔院宴席上的飯菜香氣,醬香的rou、濃香的湯,攸桐嗅了兩口,眼前浮現(xiàn)出香噴噴的飯菜,只覺腹中餓得更厲害了。 可惜這等場合,半點都不能錯規(guī)矩。 ——尤其是她這種頂著狼藉聲名嫁過來的。 遂強忍著打起精神,腳步輕挪,端方穩(wěn)重,規(guī)規(guī)矩矩地拜了堂,在眾人簇?fù)硐纶s往洞房。 傅家籌備婚事時不露破綻,里里外外都頗隆重,洞房里紅燭高燒,沉香幽淡,眼角余光瞥過,桌椅器物、床帳珠簾無不精致。 傅老夫人帶著幾位女賓客談笑而來,待撒帳之禮畢,才不慌不忙地離開。 傅煜仿佛不愿在此多待,悶聲不吭地站了片刻,聽外面動靜遠(yuǎn)去,便也走了。 攸桐拼盡力氣撐到這會兒,又累又餓,只覺頭昏眼花,好容易聽著屋門關(guān)上,暗自松了口氣。遂同喜娘說了聲,叫旁人自去外間候著,她只留春草在側(cè),待珠簾垂落后,偷摸摘了鳳冠,取桌的上糕點清茶來墊肚子。 再往后的熱鬧喧囂,就跟她這新娘無關(guān)了。 …… 傅家雄霸一方,傅煜是名震敵軍的驍將,不管攸桐在外的名聲如何,這婚事是傅家辦的,自須張羅得風(fēng)光。從黃昏到夜半亥時,外頭上百桌筵席排開,將領(lǐng)親友們輪番敬酒,隔著數(shù)重院落,還能有笑聲偶爾隨風(fēng)送來。 攸桐坐在榻上,聽著外頭的動靜,心底終究覺得忐忑。 好容易熬到夜深,紅燭漸漸化成蠟淚堆疊,外面夜風(fēng)里總算傳來點腳步聲。 傅煜仿佛是特意放重了腳步,外間丫鬟仆婦聽見,忙站直身子,恭恭敬敬。攸桐也不敢露餡,趕緊將蒙著蓋頭的鳳冠抬起來壓在頭上,端正坐穩(wěn)。 片刻后,門扇輕響,仆從齊聲行禮,“將軍?!?/br> 傅煜徑直走入屋中,沒有任何停頓,直奔攸桐而來。 春草站在床畔,偷眼一瞧,將那冷淡神情看得清楚,匆忙行了禮,按著喜娘的囑咐去取揭蓋頭的金盤玉如意。誰知腳還沒邁出去,就見傅煜右手微揚,那襲遮在鳳冠上的喜紅錦緞便輕飄飄落到了床榻上。 ——竟是隨手掀掉了蓋頭! 春草心里咚咚跳起來,下意識看向自家姑娘。 攸桐倒是沒露驚訝,嫩蔥般纖細(xì)的十指扣在膝頭,鳳冠下的如畫眉目抬起來,神情淡然。 而后,便對上了傅煜那雙淡漠的眼睛。 眼瞳漆黑,像是墨玉打磨一般,深邃而冷沉。他身上有殘留的酒氣,那雙眼睛里卻不見醉意,清醒得很,也疏離得很。 二十歲的男人,身姿如墨竹般挺拔昂揚,眉目疏朗,風(fēng)儀峻整,因手握精銳騎兵時常征戰(zhàn),頗為威儀剛健。他站在半步之外,帶著薄繭的指腹搓了搓,神情冷峻沉靜,看向攸桐時,仿佛打量毫無干系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