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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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子聿剛從學(xué)校里畢業(yè),雖然拿到了律師的執(zhí)業(yè)資格,但到底沒有工作經(jīng)驗,在處理人際關(guān)系上還是白紙一張。被傅亦霆說得臉一陣青一陣白,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出話來反駁。 “失陪?!备狄圉獢堖^許鹿,從容地從邵子聿的身邊經(jīng)過,將他一個人丟在露臺上。 邵子聿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自己都開始懷疑了,難道真的認(rèn)錯人了?以傅亦霆的身份地位,在上海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怎么會偏偏看上那種家境的馮婉?就因為她長得漂亮?這恐怕說不通的。 “子聿。”凌鶴年過來叫他。 “師兄,傅先生不承認(rèn)那女人是馮婉,會不會我們認(rèn)錯了?我覺得身形和聲音是有點像,但我只見過她一次,現(xiàn)在又不確定了。關(guān)鍵你沒看到傅先生護(hù)著她的樣子,根本就沒把婚約當(dāng)回事……” 凌鶴年看向屋中的光亮處,淡淡道:“嗯,可能是認(rèn)錯了吧。我不過跟你提了一句,誰知道你怒氣沖沖地過來,攔都攔不住。” “我……我就是忍不住。上回我去馮家拜訪,她實在太傲慢了?!鄙圩禹矐崙嵢坏?。他剛才只覺得一股氣血上涌,看到露臺上擁吻的兩個人,刺目非常。他想象那是馮婉,就如同自己的東西被人染指了一樣,又嫉妒,又憤怒。 在馮家的時候,那個女人對自己是多么不屑一顧。而今在另一個男人懷里,又是如何婉轉(zhuǎn)承歡,這鮮明的對比,讓他覺得臉被“啪啪”地打了好幾下,忍無可忍。 凌鶴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當(dāng)做沒發(fā)生過,走吧,進(jìn)去喝酒?!?/br> 邵子聿點了點頭,他現(xiàn)在想起來也有點后怕。那可是傅亦霆,他沖過來的時候,完全沒想過后果,好在人家沒把他當(dāng)回事。也許是看他爸的面子,才沒跟他計較。 傅亦霆覺得這里有些危險了,帶著許鹿向葉秉添告辭。葉秉添道:“怎么這么急著走?” “還有點事?!备狄圉挥猩钜獾匦α诵?。 在風(fēng)月場里呆慣的人,這樣的信號已經(jīng)很明顯了,男女之間那點事,葉秉添也不是不懂,更不會掃了傅亦霆的興致。他說道:“嗯,既如此我就不留你了,有空多來坐坐?!?/br> “謝三爺?!备狄圉獱恐S鹿的手,轉(zhuǎn)身離去。 葉秉添給身邊的手下遞了個眼色,手下點了點頭,尾隨著傅亦霆。 傅亦霆從門口的傭人手里拿過大衣,先給許鹿披上,然后把自己的擱在臂彎里,開門出去?,F(xiàn)在剛過晚上八點,整個上海的夜生活才算開始。與屋里的熱鬧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外面的冷清,只停著一輛汽車。 傅亦霆和許鹿開門上車,他吩咐道:“先回傅公館?!?/br> 等汽車開出一段路,袁寶看了下后視鏡,說道:“六爺,好像有人跟著咱們?!?/br> 傅亦霆一點都不意外。以葉秉添的性格,不會不查許鹿的底細(xì),好在他早有準(zhǔn)備。他低頭在許鹿的耳邊說道:“一會兒下車,我抱你進(jìn)去。你回樓上換了自己的衣服,跟葉青她們一起走。明白嗎?” 許鹿聽話地點了點頭,他呼出的熱氣讓她耳根發(fā)燙。在后面的車看來,窗上他們疊在一起的輪廓,就像是在親熱。那輛車應(yīng)該是從葉公館一路跟出來的,傅亦霆有意讓他們看到。 許鹿原本還想著解釋邵子聿的事情,但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進(jìn)了傅公館,傅亦霆把許鹿抱上二樓,拉上窗簾。葉青等人都沒有走,麻利地給她卸了妝發(fā),換了工作人員的衣服,帶她離開。同時從傅公館出來的幾輛汽車,分別去往不同的地方。這些車,就是許鹿來時看到的。 她才明白,傅亦霆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他說保證她的安全和隱私,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一下出來這么多汽車,葉秉添的人也不知道到底跟哪一輛,只能分頭行動。許鹿所坐的那輛稍晚一點才出來,由袁寶親自開車,送她回家。 許鹿有些累了,靠在椅背上沒有說話。剛才她離開時,沒來得及向傅亦霆道別,但也許不需要道別,兩個人之間大概很難再有交集。理智告訴她,今晚宴會上的那些小小插曲,只是他生活里的冰山一角。迄今為止她所知道的傅亦霆,也不是全部的他。 這個人的世界太過錯綜復(fù)雜,她若想要平靜的生活,就不該跟他有過多的牽扯。 可她無法釋懷的是,今夜他吻她的時候,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這是她的初吻,帶給她的沖擊力旁人自然無法想象。 以前,她從來沒花過心思在感情問題上。畢竟獨來獨往慣了,甚至還想著一個人過一輩子算了。 她還是個外貌協(xié)會,只喜歡特別好看的東西。 可這些在那個人面前,全都變得不堪一擊。 她用力搖了搖頭,收起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自己總歸是灰姑娘,南瓜車和禮服都不屬于她。 袁寶看她真的累了,幾次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把她送到家門口,把手中的袋子交給她:“這是您本來的衣服,六爺要我給您的。好好休息。” 袋子還挺沉的,她的衣服這么重? 許鹿道謝,袁寶就離開了。 許鹿進(jìn)家門,剛栓上門,就看到地上的光影里冒出一個影子。 她嚇了一跳,轉(zhuǎn)過身,看見李氏站在身后。 “娘,您還沒睡?”許鹿問道。 李氏一般很早上床,九點屋里就熄燈了。 “小婉,你出門的時候,不是穿的這身衣服吧?”李氏問道。 許鹿不想多做解釋,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吃飯的時候不小心把衣服弄臟了,就借了一身。娘,您快休息吧,有什么事咱們明天再說?!?/br> 許鹿拖著疲憊的身軀,往自己的房間走,沒想到李氏跟了進(jìn)來。許鹿把袋子隨手放在桌子上,脫下大衣,回頭問道:“娘,您還有事?” 那件紫羅蘭的大衣是嶄新的,看上去布料就很考究,一定不便宜。李氏覺得馮清說的也有道理,她關(guān)心馮婉到底在干什么,與什么人交往。 “小婉,娘沒別的意思,就想跟你聊聊。小清說,你給自己的抽屜上了鎖。都是一家人,為何這么見外?”李氏走到桌子旁邊,想幫忙把袋子里的衣服拿出來放好,可手伸進(jìn)去,卻突然愣住了。 第二十一章 手中觸感極其柔滑,像是絲綢那樣的上等布料。 李氏將東西拉出來一些,看到一件粉色的裙子,詫異地問道:“小婉,這是什么?” 許鹿聽到李氏的聲音走過來,見她手上拿著的正是今晚自己穿的禮服,此外袋子里還有今晚用的包和一整盒首飾,高跟鞋,然后才是她原本穿的衣服。 “這些都是你買的?”李氏的臉頓時嚴(yán)肅起來。她就算從來沒有穿過,用過這些,但價值幾何還是能猜出個大概。這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地超出他們這個身份的人所用的范疇。 許鹿也很驚訝。她當(dāng)時明明把東西都交還給了葉青,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袁寶不敢擅自做主……一定是傅亦霆的意思。 他把這些東西都送給了她。 李氏拉了拉女兒的手臂,問道:“你跟誰去吃飯,需要穿這么好的衣服?小婉,娘不是要干涉你的私事,娘是擔(dān)心你!現(xiàn)在外面多少有權(quán)有勢的人,就喜歡用花言巧語騙你這樣的小姑娘,那些人都是不可信的??!” 許鹿默默地把東西都放回袋子里,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她現(xiàn)在很亂,只想要個清凈,就對李氏說道:“娘,我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您不用為我擔(dān)心。今天我真的很累了,有話明天再說吧?” 一句話,已經(jīng)把李氏給擋住了。 許鹿骨子里是非常獨立的人,從小到大,她都習(xí)慣了自己做決定,并且對決定的事情負(fù)責(zé),并不喜歡旁人來橫加干涉。所以對于李氏的過度關(guān)心,她心領(lǐng)了,內(nèi)心卻無法認(rèn)同。何況她們,本來就是因為馮婉的身體才聯(lián)系在一起的“家人”,并非真的有血緣關(guān)系。 李氏看著女兒冷淡的表情,覺得真的不是三年前送出國的那個女兒了。以前的女兒乖巧溫順,有事總會第一時間告訴她,母女倆有商有量,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不需要她了。在國外的這三年,成長獨立的背后,也意味著母女之間的漸行漸遠(yuǎn)。 李氏忽然很難過,沒再說話,退出了屋子。 許鹿坐在床上發(fā)了會兒呆。馮家沒有暖氣,窗戶還有點漏風(fēng),她越坐越冷,索性裹著被子,重重地躺了下去。 但愿明天起來,一切就像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 袁寶回到傅公館,向傅亦霆稟告,已經(jīng)把人安全送到家了。 傅亦霆讓他先回去休息,自己坐著抽煙,不知不覺抽完了半包。過了會兒,王金生走進(jìn)來,說道:“六爺,查過了?!?/br> 傅亦霆看向他,等他的下文。 “邵華律師跟馮先生有很多年的交情。邵律師最近帶著公子抵達(dá)上海,的確去拜訪過馮家。”王金生說道,“三爺原本請的是邵華律師,他有事不能來,才讓邵公子代為前往,他的行為,應(yīng)該跟三爺沒關(guān)系。記者那邊也交代好了,明日不會有任何關(guān)于您跟馮小姐的照片,刊登在報紙上?!?/br> 傅亦霆瞇了瞇眼睛,把煙頭用力按在煙灰缸里??邶X間仿佛還留有那種香甜的氣息,久久無法散去。他從來不知道,女人的滋味,原來如此銷魂蝕骨。那當(dāng)下,他甚至愿意把心掏出來給她。 這種感覺很危險,他不是一個容易被左右情緒的人。難道戀愛這種東西,真的會讓人喪失理智?好在他如今還是清醒的。 他喜歡馮婉,無非是因為她跟之前出現(xiàn)在他身邊的女人都不一樣。也許新鮮勁一過,就沒什么不同了。他每日都有堆積如山的公文,開不完的會,見不完的人,哪有心力去跟人談戀愛。 或許冷靜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六爺,關(guān)于邵公子跟馮小姐的婚約……需不需要我們做些什么?”王金生問道。 傅亦霆擺了擺手:“不用,邵家一廂情愿罷了。邵子聿初出茅廬,沒什么規(guī)矩,今夜的事情,算給他父親幾分薄面。下次我就不會那么客氣了。” 王金生看到六爺如此自信,也不cao那個心了。倒是關(guān)于馮婉的事情,他覺得有必要跟六爺深入地聊一聊。 “六爺,您跟馮小姐是怎么打算的?”王金生問道,“若您想跟她在一起,恐怕還得做些準(zhǔn)備。首先是馮家那邊,比較傳統(tǒng),馮夫人可能不會同意你們的事。其次是三爺那邊,他對馮小姐的興趣也不會消失的。再有您生意場上的對手,政府和巡捕房,這些都要提防……可能馮小姐身邊需要保鏢。” 傅亦霆揉了揉太陽xue:“不用擔(dān)心,我暫時還沒考慮這些。為了讓三爺放松警惕,這段時間我也不方便再跟她見面?!?/br> 王金生愣住,可是您明明……已經(jīng)動心了。恐怕連六爺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對馮小姐的特別。 傅亦霆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接一下秘書處……嗯,是我。安排下去,我要去法國出趟差,預(yù)計三個月后回來?!?/br> 王金生默默地告退。 關(guān)上門,他一轉(zhuǎn)身,就看到袁寶立在那里。 “你還沒回去?” “怎么樣,六爺怎么說?”袁寶關(guān)切地問道。 王金生搖了搖頭:“六爺說沒有那個意思,而且他馬上要去法國出差了。三個月后才回來。” “這時候去?怎么像是要逃避一樣?!痹瑢氉匝宰哉Z道。 “別猜了,六爺有自己的想法和顧慮。如果他跟馮小姐真的有緣分,最后還是會在一起的。”王金生老成地說道。 “你自己還不是白紙一張,弄得很有戀愛經(jīng)驗一樣?!痹瑢毴滩蛔⊥虏?。 *** 過了幾天,許鹿精神好多了。 她把傅亦霆送的衣服首飾,統(tǒng)統(tǒng)收進(jìn)衣柜的最底層,眼不見為凈。然后每天都去工廠,忙得幾乎沒有時間想別的事。 今日外面陽光明媚,她走到屋外,伸了個懶腰。包媽來叫她吃早飯,道了聲:“小姐早,可以吃飯了。” 許鹿點了點頭,披上一件外套,刷牙洗臉完畢,就走到堂屋里。 馮清和李氏已經(jīng)坐在飯桌邊了,許鹿道了早,就坐下來吃早飯。 早飯是蔥油拌面,還有幾碟小菜。馮清看到許鹿和李氏之間的氣氛有點奇怪,問道:“姐,你最近都回來得很晚?” 許鹿吃了一口面,隨口答道:“忙工廠的事?!?/br> “哦。怪不得娘一直沒睡,都在等你。”馮清把凳子搬過去一點,“過兩天我有個要好的同學(xué)在家里辦生日宴。你那個發(fā)夾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我新買的裙子沒有合適的首飾配?!?/br> 許鹿皺眉:“我說過那個發(fā)夾是要還給別人的,你別再打它的主意?!?/br> “小氣。那么好的東西,反正你放著也是放著,借我戴一戴怎么了?我保證不弄壞還不行嗎?”馮清不肯放棄,又追問道。 這時,李氏開口道:“小清,你才從我這拿了三十塊錢,怎么又向你jiejie討東西?同學(xué)生日會而已,你打扮得清清爽爽就行了,還要講究什么行頭?” “娘,您怎么說出來了……”馮清咕噥道。 許鹿停下吃面:“你又向娘要三十塊錢?前幾天你說要買文具,從我這里拿走二十。你什么同學(xué),這么大的排場,過個生日還要每人送她幾十塊錢的禮物?你念的又不是貴族學(xué)校?!?/br> 李氏也終于覺得不對勁:“小清,你說清楚,這么多錢都花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