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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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起來,梳洗后用了早飯,又喝了藥,辛竹便帶了小順和小成進來。 二人都是陸嘉月的小廝,跟著服侍也有幾年了,此次陸嘉月留京,他二人便也跟著留在曲家繼續(xù)服侍。 磕頭問安后,陸嘉月笑吟吟讓他二人起來:“來了曲家也有好幾日了,可曾淘氣?” 小順小成規(guī)規(guī)矩矩地回話:“奴才們不敢淘氣,怕丟了小姐的臉面,無事時只跟著前院的柱子哥在城里四處轉(zhuǎn)了轉(zhuǎn),瞧了瞧熱鬧?!?/br> 辛竹便笑道:“算你兩個機靈,還知道怕丟小姐的臉面——這曲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規(guī)矩多著呢,你們還需時刻警醒著些才好?!?/br> 陸嘉月打量兩個小廝,雖只十二三歲,卻都是一副手腳伶俐的機靈相,當(dāng)初也是父親陸勉親自從家生奴里挑出來給她使喚的,將來多半也會隨著她出嫁,成為她的陪房,替她管著陪嫁的田莊土地,自然是比夫家的人用著放心順手。 如今正好趁這個機會,也讓這兩個小廝歷練一番。 于是點了點頭,曼聲道:“燕京可是都城,你們既已在城里轉(zhuǎn)過了,那這京都城的百來個里坊,可都熟悉了?” 兩個小廝你看我,我看你,倒有些不好意思,“那卻沒有,這京都城可大著呢,曲家又是在福泰坊,我們最熟悉的,不過也是與這福泰坊鄰近的康樂、祥瑞和興平幾個里坊罷了。” 如此也夠了。 陸嘉月記得清楚,婁吉安本是京官外放,雖出任山東布政使,他的家眷卻仍留居于京都,婁家的宅子,正是在興平坊內(nèi)。 “這卻不急,日子長著呢,今后無事多在城里走動,也就熟悉了?!标懠卧旅鎺σ猓浑p黑白分明的眼睛,卻是一瞬不瞬的看著兩個小廝,“只是眼下我有一件要緊事打算交與你們?nèi)マk,你們可得用心給我辦好了,不能有半點差錯。” * 兩個小廝告了安出來,四下無人,便忍不住嘀咕起來。 “你說好端端的,小姐為何讓咱們?nèi)ザ⒅鴬浼疑贍??我可聽說,那婁家少爺是和曲大小姐定了親的?!?/br> “小姐不是說了嗎?不許多問,不許告訴任何人,你瞎猜也是無用,不如用心辦好了差事,小姐自有賞給咱們呢?!?/br> “這個也罷了,只是我怎么瞧著小姐病了這幾日,反而精神倒仿佛比從前好多了,就連瞧人的眼神兒也不一樣了?!?/br> “你是想說小姐比起從前來更有主子的架勢了吧?這是好事啊,小姐自己立起來了,咱們跟著小姐待在這曲府里,也能把腰竿子挺得直些,否則小姐總是那副軟柳條兒似地樣子,誰又能瞧得起咱們這些奴才呢?” “嘿,正是你說的這個理兒......” * 今日雖未下雨,天色卻依舊陰沉,寒風(fēng)肅肅,又比昨日更冷幾分。 屋里只有辛竹伺候,桔香柚香兩個丫鬟雖也是忠心,到底是曲家的人,不比自幼服侍在她身邊的辛竹可靠。 因此陸嘉月不欲讓桔香柚香知道得太多,尋了個由頭,方才便已將她們支出去了。 兩個小廝去后,辛竹兀自尋思半晌,始終不放心,終于開口問她,“小姐到底想做什么?” 陸嘉月信手撥弄著一旁炕桌上的那盆石子水仙,聞言微微一笑,“我還能想做什么呢?姨母和英表姐待我這樣好,那婁家少爺是要做英表姐的夫君的,我不過是替英表姐著想,讓小順和小成去打探一下他的人品究竟如何,以免英表姐誤嫁?!?/br> 辛竹半信半疑,“就算那婁家少爺有什么不好,英表小姐也已經(jīng)和他定了親,難不成小姐要拆散英表小姐的姻緣么?” 陸嘉月輕輕冷笑一聲,伸指掐下一朵水仙花,捏在指間來回把玩,頗有意興。 “若果真并非良緣,這門親事,自然是結(jié)不得的?!?/br> “小姐!”辛竹登時大驚,“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毀亂旁人姻緣,可是要遭報應(yīng)的呀!” 報應(yīng)...... 前世里她深居閨閣,軟弱怯懦,連一只螞蟻都不曾踩踏,然而她又得到了什么? 這世間當(dāng)真有報應(yīng)嗎? 也許前世懵懂天真的她會相信所謂的報應(yīng),今世的她,卻只相信自己。 指尖用力,水仙花便被揉搓得一團凌亂,扔在了炕桌上。 陸嘉月的聲音平靜得似無波無瀾的水面:“若真有報應(yīng),那就來吧?!?/br> * 過了兩日,陸嘉月的身子已經(jīng)痊愈,停了湯藥。 這日早起,難得是個晴天,久違的陽光照得庭院里明晃晃亮堂堂的,一眼望去,令人心底里也莫名生出幾許暖意。 陸嘉月去正房給姨母孟氏問安。 她所住的春棠居,本就是曲家長房大院里的一處小跨院,出了東南角的月洞門向北,沿水磨石鋪就的夾道行上百來步,再向東穿過一道垂花門,便是孟氏所住的正房了。 這時才走過垂花門,抬頭便見到大老爺曲宏從正房里出來,身著紫色官袍,氣度威嚴(yán),身后跟著兩個小廝,看樣子要出門去。 陸嘉月忙恭謹行禮問安。 曲宏停下腳步,神色溫藹,含笑問她:“身子可都大好了?” 陸嘉月忙笑答:“多謝姨父系掛,已是無礙了?!?/br> “那就好,”曲宏點點頭,“你姨母就在屋里,你進去吧。” 行至正房臺階下,小丫鬟蟬兒已先笑著打起了門簾,屋里的丫鬟聽見動靜,自進去稟報,又有兩個丫鬟出來相迎,正是荷香和蓮香。 “表小姐來了,夫人在里間和張嬤嬤說話呢,表小姐快進去吧?!?/br> 進來正堂里,也是燒著地龍,滿屋里熱烘烘的。桌案上紫金小香爐里焚著檀香,幾個穿青綢小襖的丫鬟拿了抹布和雞毛撣子在打掃桌椅案幾。 荷香親自打起里間的簾子,陸嘉月進去,只見孟氏穿一身絳紫緞繡西番蓮紋夾綿褙子,頭上戴著福紋眉勒,儀態(tài)端莊,妝飾素凈,正坐在暖炕上和張嬤嬤說話。 見了她進來,孟氏又囑咐了張嬤嬤一句,張嬤嬤才告安出去了。 因聽見孟氏話里提及“如意庵里的香油錢也該添了”,陸嘉月便知這位姨母又是在為表哥曲松和表嫂徐氏燒香祈愿,以求子嗣之事而cao勞。 大老爺曲宏是曲家的嫡長子,曲松是嫡長孫,而曲松與徐氏成婚已有三年,徐氏仍未有身孕,即便旁人不說什么,孟氏的心里終究是有些擔(dān)憂的。 前世里陸嘉月在孟氏身邊待了三年,對于孟氏的喜憂,自是再清楚不過。而且她記得,表哥曲松后來是有一個兒子的,只不過并非表嫂徐氏所出罷了。 陸嘉月想要安慰孟氏一番,轉(zhuǎn)念一想,自己不過一個閨閣女兒家,男女子嗣之事,若出自她口,未免顯得于禮不合。 于是只得裝作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