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青山之言
常青山奉旨議和,說起來,也是大夏的身份最為尊貴的使者。然而程月棠卻是一絲顏面也不給,好似根本不認識常青山,一點情面也無。 程月棠看著地上不敢抬頭的常青山,冷冷問到,“今日我接見與你,乃是報你當日在金州金鑾殿上為我求情之恩,此番見也見了,該說的也說了,你可以走了?!?/br> 常青山聞言臉上當即露出急躁之色,忙道,“大將軍……” “寧親王,你便回去吧,楊季修不來,誰人可以與我姐談論議和之事?” 程夜朗站起身來,臉上滿是輕松自如的表情。 常青山聞言搖頭,卻是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昌平道,“常青山,你若還有身為一朝親王的半分骨氣在,那便給我滾回去,讓楊季修前來談論議和之事!休要在此處污了老身的眼睛!” 昌平雖然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比程月棠,常青山等人大不了多少。但她畢竟是唐英與唐矩的母親,這一句“老身”,當真是毫無妄稱之嫌。 話音落下,常青山緩緩站起身來,看了看程夜朗,又看了看昌平,最后將目光留在了程月棠的臉上,“我以寧親王的身份前來議和,大將軍看不上眼。那大將軍便將我只當作是常青山,不是什么大夏的親王如何?” “那又怎樣?難道你這區(qū)區(qū)一個常青山難道比大夏親王的身份還尊貴嗎?” 程夜朗不由饒有興致的看著常青山。 常青山卻理都沒有理他,只看著程月棠道,“月棠姐,你可還記得當初你設計成全我與英兒一事?” 三人都不知常青山為何說起此事,昌平冷冷道,“當初乃是大將軍設計促成的你和英兒?” 常青山對著昌平點頭躬身道,“正是?!?/br> 此事昌平當然知道,但是此時她卻裝出一副不知的樣子,聽聞常青山應到正是,不由眉尖緊皺,看向了程月棠。 程月棠抬眼問到常青山,“既然你是以常青山的身份與我說話,我倒可以與你說上兩句。此事我還記得,怎么?” 常青山笑道,“難得月棠姐還記得此事。那月棠姐可還記得當初你讓我放棄東涼,任由烏蘇大軍攻入一事嗎?” “記得。” “月棠姐既然記得,那我也就不繞彎子了。當年青山年少不知事,以為月棠姐安排了一手好戲,我只管坐看便是。怎不料后面竟生出如此多事,我與英兒也是歷經(jīng)艱險,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br> 常青山頓了頓接著道,“可是人算終究不如天算,時至今日,你成為了反夏大將軍,而我,竟成了大夏親王?!?/br> “你到底想說什么?” 程月棠忽的問到。 常青山擺手示意他別著急,而后繼續(xù)看著程月棠道,“當初在大夏金鑾殿上,你被一眾大臣彈劾,陛下萬般無奈只得將你這皇后廢黜。此事說起來,本怨不得陛下。后來陛下查抄了秦國公府,你卻以為他這是在玷污秦國公府。那你想過沒有,究竟是誰玷污了秦國公府的百年威名?!” “常青山!你!” “慢!” 程夜朗氣急,當即站起來要對常青山動手,但卻被程月棠擺手打住了。 只聽程月棠饒有興致的看著常青山,“那你倒說說,究竟是誰玷污了我秦國公府數(shù)百年的威名?” 常青山好整以暇的道,“秦國公府,上下數(shù)百年,自程元宿老大人以來,世代為將,為宋明朝廷血染沙場,縱橫邊疆。秦國公府能有比皇族更為尊嚴的名聲,靠的不是算計,而是一代又一代人前赴后繼征戰(zhàn)四方堆積起來的!” “哦?那你的意思是說,本將軍陰謀詭計玷污了秦國公府數(shù)百年的威名?” “難道不是?” 營帳之內,四人目光相互交織。 程夜朗和昌平?jīng)]想到常青山竟說出如此一番話來,心中不由想到剛才當真是小看了他。而程月棠卻是皺眉,因為她竟無法反駁常青山的話。 秦國公府世代忠烈,全都是在沙場上浴血奮戰(zhàn)的宿將,一代又一代程氏族人,為了秦國公府的榮譽在疆場之上為宋明拋頭顱灑熱血,說起來,當真沒有一個是用陰謀詭計來維護秦國公府的。 而今,程月棠回思過往,自己除了在詹海關與烏蘇一戰(zhàn)乃是為秦國公府正名之外,其余的竟沒有一件事是堂堂正正能拿到桌面上攤開了來說的。 常青山與唐英之時,自己與楊越遙的明爭暗斗,自己與昌平的明爭暗斗,自己與楊季修的反目成仇。一件件,一樁樁,看起來自己好像是為了保住秦國公府的百年威名。但真正說起來,不過是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罷了。 設計成全常青山與唐英,那是擔心因為這兩人會因為兒女情長而壞了自己的計劃,從而讓當初的楊越遙趁機打壓長公主府,東宮已極秦國公府。 而自己與楊越遙的多年爭斗,更是因為前世之恨,完全是因為自己的心中一己之私。 再有自己與昌平之間的爭斗,雖然是楊季修挑起的,但當時自己心中多少也有一點私心。 而最后自己與楊季修的大戰(zhàn),除開為了給秦國公府洗刷污名之外,更為重要的是,楊季修背叛了自己! 想到這里,程月棠只覺心中一震,臉上不由露出駭然之色。 常青山見狀笑道,“怎么?大將軍可是想到了什么?” “常青山!你休要血口噴人!當年我jiejie好心設計成全你與敏玉郡主,今日你卻來說jiejie使的全是陰謀詭計!當真是好一個忘恩負義之人!虧你還有臉說出口!” 程夜朗指著常青山的鼻子厲聲喝道,雙眼圓睜如燈籠。 常青山搖頭道,“夜朗小弟,當初我與你jiejie謀事之時,你還只不過是個數(shù)著手指頭過日子的小孩,而今卻也知道忘恩負義了?” 程夜朗聞言氣急,“你……” “要說忘恩負義,那我倒想問問夜朗小弟,當初大夏一統(tǒng),你可曾為大夏出過什么力,獻過什么計?楊季修登上皇位之后,可曾因為你毫無作為而虧待與你?你那一字并肩王廣平王難道是楊季修失心瘋了才賜予你的嗎?!” 常青山神色俱厲,一字一句猶如寒風肆虐。 程夜朗聞言怔色,雙眸直直的瞪著常青山,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常青山的話錯了嗎?沒有。 他以常青山說的每一句話都沒有錯,即便是在程月棠聽來。 程月棠在幫助楊季修一統(tǒng)天下的過程中確實立過不少功,甚至可以說連楊季修都無法與之比肩。 然而楊季修也給了秦國公府應得的榮譽,從程夜朗到程月棠,再到整個秦國公府,楊季修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 從常青山的角度來看,楊季修廢黜程月棠這皇位,查抄了秦國公府,那都是程月棠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而程月棠起兵作亂,姑且不說她是不是忘恩負義,單論天下蒼生這一點,程月棠也是有愧于心。 常青山接著道,“我不知道你與楊季修之間,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起兵作亂。也不知道你此番起兵的目的究竟為何。但我只知道一點,楊季修就算負你,就算傷你,你也不該拿天下人的死活作為你對楊季修的懲罰。” 程月棠聞言抬頭,目光炯然,緊緊的盯著常青山。 常青山擺手笑道,“難道不是嗎?你起兵反夏,好不容易安定五年的天下又亂了,百姓們身在水深火熱之中民不聊生困苦不堪,而你還打著為秦國公府正名的旗幟?難道你不覺得可笑嗎?” “夠了!” 程月棠忽的一拍身前的書案喝道。 然而常青山卻是見狀了然一笑,“你也知道動怒,你也知道生氣,看來你并非是鐵石心腸之人。我以常青山的身份說這么多,無非就是想告訴你一句,那就是這天下你誰都可以反,也誰都可以殺,但唯獨一人不可,那就是楊季修?!?/br> “來人!拖出去!” 程夜朗揮手叫人,營帳之外的親衛(wèi)當即進帳將常青山拉了下去。 待常青山被帶出去之后,昌平這才看著程月棠道,“你不會當真被他刺激到了吧?” 程月棠撫著額頭沒有說話。 程夜朗道,“姐,此人就是來擾亂軍心的,千萬不可信他??!” 昌平點頭道,“夜朗此言甚是。只是沒想到這常青山幾年不見,心志越發(fā)詭異了。” 程夜朗冷哼一聲道,“那大夏皇宮里,誰不詭異了?” 這時,程月棠忽的擺手道,“好了。你們都出去吧,我想靜一靜?!?/br> 程夜朗與昌平對視一眼,先后離開了營帳。 兩人走后,一個普通斥候模樣的士卒走進了營帳。 程月棠見他來到,當即起身問到,“怎么樣?” 那斥候模樣的人低頭道,“全已安排妥當,只待那人一動手,我們便可借機行事。” 程月棠聞言,臉上露出喜色,“這幾日你幸苦了,回去之后好生歇息幾日,我們離進幽州還有一段時間?!?/br> 也不知程月棠到底在暗地里安排了什么,剛才常青山的話好似徹底擾亂了程月棠的心神,然而此時聽到此人稟報如此一個消息卻又高興得不行。 那斥候得令去了。 程月棠從懷里掏出一塊玉石,正是那玉雕金龍。 只聽程月棠喃喃道,“終是要結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