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他們這一隊伍并不是唯一的一路,另一路是專門運糧草和草藥的隊伍由另一個大臣運送,從另一個地方正在趕來。 “那還是先讓大伙兒先穿戴上防護措施吧?!焙営嗲涞馈?/br> 他第一次接觸瘟疫,雖然來之前有查過,但是還是不放心,并不了解這病毒能否通過空氣傳播,既然他在這里,那么他一定會盡力而為,確保讓每一個人都能活著回去。 “這,這會不會為時過早?”一旁一直沒說話的神醫(yī)忽然問道:“畢竟這里的百姓們都沒有感染的癥狀?!?/br> “目前來看,除了單州和雙陽鎮(zhèn)爆發(fā)了,其余的地方都沒有?!鄙襻t(yī)這么反駁也是有道理的,畢竟若是所有人都穿戴上了防護服,那么勢必會影響行軍的速度。 簡余卿道:“神醫(yī)所言極是,但若是犧牲半日時光的代價能夠保眾人平安,本官認為還是妥當一些的好。” 房將軍陷入了沉思,一旁的副手道:“將軍……” “下令讓所有將士包括隨軍人員,全部穿戴好服飾?!狈繉④娤铝畹?。 “是將軍!”副將領(lǐng)命下去吩咐,一時間,整個隊伍開始涌動起來,眾人因為還沒有上路的緣故,都開始在客棧穿戴起來衣服。 這些衣服其實沒有什么特殊的功效,但是類似于口罩的那種,都可以為人體加一層保護。 在為將軍們設(shè)計的時候也是做了多層的考慮,并不會影響盔甲的穿戴,而是在一些部位加了防護,所以不需要脫掉盔甲,而是多穿戴一層。 待眾人都穿戴好了后,簡余卿這才放下心來,而那位神醫(yī)雖然并不贊同簡余卿的做法,但也還是換了衣服。 一行人再次上路,沿途越加的荒亂,經(jīng)過顛簸終于到了單州。 簡余卿曾有幸來過單州一次,那個時候還是顧舒文帶著他來的,原因也很簡單,帝都有段時間開著一種花,這種花一到固定的時間就會傳出絮狀的東西,簡余卿一碰到就難受,顧舒文干脆就帶著他離開帝都去四處游玩。 當時就途經(jīng)過單州一次,那個時候的單州可是非常豪氣的,商隊來往絡(luò)繹不絕,公子小姐都模樣清秀,路邊小攤熱情呦呵,孩童們拿著玩具嬉笑的穿梭在人群中。 而現(xiàn)在,簡余卿下了馬車,有風從遠方吹來,炎炎夏日他竟然覺得有些冷。 腳底下的土地是潮濕的,周圍的樹木因為洪水的緣故有所倒塌,一切都顯得荒涼不已。 “前來迎接的縣官呢?”簡余卿走到房將軍身旁,好奇地問道。 他的話音剛落,不遠處匆匆跑來一群人,那人身上穿著一身白色的袍子,說是白色也不盡然,被泥灰還是煙灰染臟了衣袍,他的頭發(fā)都有些凌亂,但是精神還算好。 走的近了瞧見簡余卿一行人,這才行禮:“下官周越,參加將軍,參見簡大人?!?/br> 來此之前,眾人都知道單州的情況不太好,但是也都明白周越隱瞞不報欺君之罪的罪名,本以為這人就和丞相的弟弟是個昏庸之人,估計這會兒已經(jīng)想好了怎么逃脫罪名了。 但是沒有,這人一身的風塵,簡余卿還能味到他身上的草藥味,但不是熬藥的味道,這個人一定是一直待在百姓跟前,而且還親力親為的分藥湯才會有的味道,他的腰際有血跡,但是呼吸平穩(wěn)眼睛有神,沒有感染上病。 “周大人。”房將軍道:“怎么這副模樣?” “百姓有難,周某身為父母官,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敝茉疆吂М吘吹?。 “哼。”房將軍在氣隱瞞不報的事情,只是現(xiàn)在單州已經(jīng)不能再失去父母官,他道:“現(xiàn)在城中情況如何?!?/br> “情況不樂觀,病情控制不住,今日又有一名大夫染病了?!敝茉絿@息道。 “帶路?!狈繉④娐氏茸咴谇懊?,身后的周越立刻跟上,他看了簡余卿一眼,簡余卿沖他露出了一個和善的微笑。 無論如何,在了解一件事情的真相之前,他不會用主觀的意識去判斷一個人的好壞,也不會隨意給一個人定罪。 簡余卿倒是沒有橫眉冷對,他更關(guān)心的是,現(xiàn)在城中到底如何了。 進到城中之后,雖然大多數(shù)的房子沒有受損,但也算是空房了,洪水沖走了一切,整個單州都是一股灰敗感。 走到了百姓住的地方,簡余卿總算明白了什么叫人間煉獄。 第49章 不要搞事情 因為沒有床, 所以臨時放著一張木板在地上當做臨時的床鋪, 因為沒有可以蓋的被子,所以各種衣服披在身上。 空氣中滿是沉悶, 咳嗽聲和嘆息聲不絕于耳,人們的臉上看不到希望的光芒, 是一片的死寂。 房將軍走在前面,因為他的任務(wù)只是護送簡余卿來到之前,不日便要回去的,但是看到此情此景竟也只能剩下嘆息。 簡余卿給自己穿好防護服,他問道:“房將軍,派送物資的大人還有幾日能到?!?/br> “最快二日后?!狈繉④姷馈?/br> 簡余卿點點頭, 他走到災(zāi)民群中, 被立刻被一群視線盯住了,簡余卿只是粗略的看了一圈, 便對一旁的周越道:“將四周密不透風的窗戶打開,散氣,不要讓百姓睡在潮濕的地上, 飲食的碗要洗干凈再用……” 后續(xù)簡余卿又吩咐了許多,主要也是因為他實在看不下去了, 喝藥的碗上還有泥灰, 看上去原本碗的模樣已經(jīng)沒了形, 所有人都躺在幾間屋子里面, 窗戶緊鎖, 密不透風, 因為只躺在木板上的緣故所以地面是潮濕的,有一股霉味混合著藥味形成奇怪的味道。 “大人說的是,只是……”周越面露難色。 “怎么了?”簡余卿問道。 “自洪水后,這里已經(jīng)許久沒有出過太陽了,持續(xù)的陰天還時不時會有陣雨,若不緊閉門窗病人們會受凍,造成病情的家中,大人說的潮濕的地,下官也知曉,可是風干一事卻是無能無力……”周越說話的時候,雖然是畢恭畢敬的挑不出錯處,但是卻生生有一種鎮(zhèn)定自若之感,他侃侃而談,接著又和簡余卿分析了幾點問題。 簡余卿聽下來,了解了更多災(zāi)情的難處,也對周越有些敬重起來,這單州現(xiàn)在這種條件之下還沒有淪陷怕就是因為有這樣的一位父母官苦苦撐著? 那么問題也來了,是什么讓周越隱瞞災(zāi)情不報的呢?他愛百姓嗎,他是愛的,一個人的眼神不會騙人,那么難道他不知道隱瞞不報會造成的后果嗎? 周越身為前朝舊臣,對于這些怕是再清楚不過了,那么到底是為什么呢,簡余卿心中生疑,但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現(xiàn)在的當務(wù)之急就是先在物資到來之前盡最大的可能挽回損失。 根據(jù)周越所說,每天都會死掉百人,可見這瘟疫的蔓延速度和可怕程度。 簡余卿道:“還請周大人將仍未染病的人聚到一起,本官有些話要講?!?/br> 一個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一個軍隊的力量在病魔的面前也是渺小的,當務(wù)之急便是要將所有人都動員起來。 這座城的人想活,簡余卿知道,只是他們沒有求生的希望才會灰敗,人擁有了斗志和希望才能夠真正的站起來。 諾大的城鎮(zhèn)廣場,簡余卿站在巨大的石塊之上,他穿著正三品的官服,站的筆直,身旁站著的兩排威風凜凜的將士。 災(zāi)民們望著簡余卿,他們的臉上是疑問,是譴責,是渴望,是祈求。 “單州的百姓們。”簡余卿的話講的不輕不緩,卻擲地有聲:“大家遭此劫難,實乃天災(zāi)人禍,瘟疫和家園的毀滅給大家?guī)淼牟恍?,一定會過去的,本官站在這里,不僅僅是本官站在這里,是陛下,是皇上念著大家的安危,陛下已經(jīng)派遣了糧食和草藥,這幾日就會到,請大家相信,我們的家人一定能夠治好,所有人都不會死,大家都會活著?!?/br> “為什么陛下才想起我們!”有人先喊了一句。 “是啊,皇帝根本不關(guān)心我們的死活,我的兒子死了,我的丈夫也死了!” “我的父母親昨日也去了……” “我的兒子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有抽泣聲傳出來,聲聲入耳,簡余卿的心緊了緊。 但是他沒有畏懼,也沒有氣短:“病魔無情,被奪去了親人的生命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看到的,但是本官今日來到這里,之所以將大伙聚集在這里,就是希望大家可以團結(jié)起來,救下現(xiàn)在活著的人?!?/br> “要怎么做?這瘟疫根本治不了……”有人嚷嚷道,這聲音在一片人海中顯得格外清晰。 “會治好的!”簡余卿的聲音帶著靈氣,還帶著氣勢傳進了每個人的心間,像是有安定的作用,原本還沮喪躁動的人群安靜了下來。 “現(xiàn)在所有人,都聽大夫的安排,大家都服從安排,朝廷一定會救治大伙的!”房將軍中氣之足的聲音像是給大伙兒吃了一顆定心丸。 眾人并沒有簡余卿想象的會造反,會反抗,會群而躁起,簡余卿本來還以為會有一場較為難安撫下來的躁動,但是并沒有,這里的人似乎還都是較為相信官府的,逆反之心雖有但是還是可以撫平的。 這是誰的功勞? 簡余卿不禁看向了一旁的周越。 周越似乎福至心靈的轉(zhuǎn)過頭來,他沖簡余卿露出笑容來:“有勞簡大人了。” “周大人帶本官去見一下這里的大夫吧。”簡余卿也回以客氣地微笑。 “簡大人這邊請。”周越做了個請的姿勢,在前面帶路。 最近的天氣還是陰沉沉的,但是沒有再下雨了,所以窗戶還是打開了,簡余卿和房將軍已經(jīng)吩咐下來讓還沒有染病的人戴上防護用具。 所有不干凈的碗都集中安排將士送洗,若不是暫時物資還沒有到,簡余卿是想將被褥什么的都拖出去消毒的。 但是暫時條件不允許,他也只能作罷,到了煎藥的地方時,簡余卿才了解到原來這里并不是大夫在煎藥,更確切的說大夫是沒有時間煎藥的,因為他們的人數(shù)在漸漸的減少,還在的大夫要呆在第一線,所有后面煎藥的都是交給婦女和孩童。 簡余卿大皺眉頭,別說在這種藥材根本不全的情況了,婦女和孩子們煎藥的火候和用量把控就不到位,又是在藥都被加了水和稀的情況下。 你經(jīng)歷過絕望嗎?簡余卿瞬間想起了這句話,簡余卿來之前就有想過這里的環(huán)境和條件會很辛苦,但是也萬萬想不到居然還能夠艱苦到這種程度。 好在他們一行的馬車上雖然沒有帶食物和物資,但是藥材帶了不少,簡余卿第一次謝天謝地起來。 藥材是有了,現(xiàn)在就要去了解一下瘟疫的情況,再培養(yǎng)出一批負責煎藥的人來,一切的困難都要一點點的解決,不能一口氣吃成胖子,要冷靜下來,簡余卿告訴自己,若是自己都退縮了,這兒的百姓們該怎么辦呢? 他戴好防護的口罩和衣服,走到一位正在喘的病人跟前,他制止住周越的步伐:“周大人請留步?!?/br> 語畢,不等周越反應(yīng),簡余卿就快步上前手指擔在病人的手腕診脈。 簡余卿一邊感受著脈象,一邊在腦海中搜索知識:“初發(fā)病是什么癥狀?大概那個樣子多久了?小腹會疼嗎?” 簡余卿一系列的問題問的行云流水,且一邊問一邊在病人的身上上下摸索查看皮膚,偶爾會按下一處問疼不疼。 看的一旁的周越也是有些沒料到,一開始他見到這位年輕的御史時,只是認為對方不知天高地厚,為了仕途連命都不要了。 只怕是還沒進城就哭著喊著就要鬧回去罷。 但是沒想到這名青年真的不是花架子,居然還會醫(yī)術(shù)? 這邊周越還在想著,簡余卿已經(jīng)完事了,他沉思了片刻,心中也沒有底,但是大致的方向還是可以摸到的。 他道:“周大人,讓所有病人現(xiàn)在服用的藥全部停下來。” 如果他的猜測不錯的話,這應(yīng)該是一種隱藏性的病毒,俗話一點兒來解釋就是:人們和醫(yī)生都會通過它的表面現(xiàn)象來判斷病,就會認為這是流感來治療。 但其實不然,這是披著流感外皮的進化型病毒,若是用流感的藥來治療的話,不僅見效不大,反而還會弄巧成拙加重病情。 這種情況簡余卿曾在家族的一本醫(yī)書之上瞧見過,地濕,這是一種極其難出現(xiàn)的瘟疫,史上曾有兩起爆發(fā)過地濕。 一起是某國主攻打一座城池的時候屠城,接著讓自己國家的百姓搬到城池中住,將原城池的人統(tǒng)一埋在了一處,后因為忽然的一場大雨,起了變故,一場忽如其來的瘟疫席卷了一座城的人。 死傷無數(shù),起初是一座城染了病,后連周邊的城鎮(zhèn)也染了瘟疫,最后藥石無醫(yī),國主下令屠城,血洗了三座城池,這才免了這場地濕。 史上的第二次爆發(fā)和單州的就有些相似了,那是一場地震過后,某城鎮(zhèn)忽然爆發(fā)的瘟疫,但是后續(xù)人們查證瘟疫的發(fā)病源后,居然是地震的緣故到底地低埋尸坑的尸體暴漏出來,由尸體散發(fā)出來的某種東西導(dǎo)致瘟疫爆發(fā)。 簡余卿的心涼了半截,稍作推算就明白這兩場瘟疫的共性問題點在哪里,這單州,怕是沒有表面看上去的平靜。 第50章 膳房有句話 帝都 小皇帝坐在書桌前, 拿著筆練字, 小李子從外面進來:“陛下, 世子來了?!?/br> “少銳來了?”小皇帝眼中一亮,他放下筆來:“快請少銳進來?!?/br> 小李子連忙領(lǐng)命下去將房少銳帶了進來,房少銳常常進宮, 原本是給皇帝當陪讀, 只是這幾日小皇帝說的抱病沒有上學, 很多人都已經(jīng)在各種猜測了。 房少銳難免也有些擔心,他走進室內(nèi),瞧見皇上頭上包著紗布, 穿著一身錦黃色的內(nèi)衫, 頭發(fā)也只是簡單的盤了起來, 一副非常隨性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