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圓再不去迎璟的宿舍，在路上碰見也跟陌生人似的。少男們的心，扭曲奇特，也分外柔軟。

    迎璟這邊繼續(xù)忙招人，但事實上，困難程度很大。

    要么是沖著工資來的，要么是為了以后檔案上能夠好看一點，方便找工作。這些，都不是迎璟需要的。

    與理念背道而馳，就是不合適的。

    好不容易有幾個還行，迎璟把他們納入準(zhǔn)隊員進(jìn)行第二輪篩查。動力系的斯文小哥萬鵬鵬、計算器系的張明朗，還有兩個是同專業(yè)的學(xué)弟，其中一個長得白白凈凈，就叫他花蝴蝶。

    行吧，縱有挫折，好歹也是有進(jìn)展的。

    迎璟剛準(zhǔn)備松口氣，某天晚上從實驗室回來，在寢室樓大門口，看見花蝴蝶學(xué)弟鬼鬼祟祟地左瞧右瞧，然后捂著手機(jī)講電話。

    也不知為何，一向心大的迎璟，這刻突然多了個心眼，他溜到大槐樹后面，假裝是順路經(jīng)過。

    花蝴蝶的聲音有點小，但激動起來，還是能夠聽清的。

    “他們的人招的差不多了，動力系的，計算機(jī)系的都有，三個，對，三個……成績都挺好，但人好老實……”

    “對啊，迎璟好像是和他們班長鬧翻了……嗯嗯，好的表哥，你放心吧，有事情我一定跟你講……”

    “當(dāng)然了，他們這個水平，跟你們設(shè)計系的還是差的遠(yuǎn)……”

    臥槽，我方陣營還混入了間諜！

    太社會了吧！

    一陣?yán)滹L(fēng)呼呼刮過，迎璟抖了抖肩膀，一臉無語。

    花蝴蝶這逼是不能再留了，娘里娘氣的，啊呸！都不是好東西。

    又過了幾天，另一個學(xué)弟，也說考慮良久，學(xué)業(yè)為重，還是不參加了。

    “……”

    學(xué)業(yè)為重你個球??！報名前咋不想清楚呢！

    拉倒拉倒！

    迎璟氣的，連飯都只吃得下兩碗了。

    夜深人靜，他睡不著，在床上生煎油炸扭啊扭的。

    原來從零開始，是一件這么難的事情。

    室友漸漸入夢鄉(xiāng)，男生微重的呼吸像是悶錘頭，一聲一聲敲打在迎璟心頭。他把自己蒙進(jìn)被窩里，聞著被套上淡淡的藍(lán)月亮洗衣液香味，失眠了。

    士氣大打折扣，迎璟望著自己豪言壯語的計劃書，覺得那就是一紙玩笑。

    他甩甩頭，“不行不行，振作振作！”

    迎璟揉了揉頭發(fā)，然后深呼一口氣，拿起手機(jī)。

    初寧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從工廠出來，工作很順利，開車上四環(huán)，她語氣還算輕松：“有事兒？”

    迎璟揪了揪自己的大腿，讓語氣活潑：“沒事兒，想請你吃火鍋！強(qiáng)哥那兒上了個新的火鍋底料，怎么樣，去不去??？”

    電話那頭很安靜。

    好像能聽見她柔軟的呼吸聲。

    迎璟更加用力的，擰了擰大腿。

    初寧再開口時，還是那句話：“你有事。”

    這次不是疑問猜測，而是肯定。

    迎璟一口氣吊在那兒，忽然就xiele，他語氣很喪，“我碰到點難題，不知道該怎么辦了?！?/br>
    初寧問：“你在學(xué)校？”

    “嗯?！?/br>
    她看了下表，說：“二十分鐘后，你在東南門等我?！?/br>
    比預(yù)計時間早五分鐘到，意外的是，迎璟比她更早，他今兒穿了件飛行服款式的棉衣，深藍(lán)色的牛仔褲，膝蓋上還挺時髦的做成破洞效果。迎璟個頭高，往路邊一撐，回頭率還挺高。

    初寧把車停在他面前，滑下車窗，摘下墨鏡的時候，迎璟這一天終于是笑了。

    兩人就在學(xué)校附近找了家咖啡館。

    薩克斯聲悠揚，復(fù)古歐式裝潢，桌上擺了個孔雀毛的裝飾。

    是個適合談話的地方。

    初寧靠著座椅，一只手搭著椅背，說：“好了，說說你的難題?！?/br>
    迎璟看她一眼，發(fā)現(xiàn)她同樣專注。

    像是找到了一個出口，一肚子的話就這么傾瀉而出了。

    他語速快，咬字卻清晰，說到激動的地方，還會略微停頓，很有節(jié)奏感。

    “……事情就是這樣的，你說，周圓是不是大題小做？我靠，這話我又不是第一次說，聚在一塊開玩笑的時候，說過不知道多少回了?！?/br>
    這些私下友情初寧沒興趣，她只問：“這個周圓的能力怎么樣？”

    迎璟客觀道：“專業(yè)成績很好，人比較外向，跟老師們的關(guān)系挺好的，還在學(xué)生會，認(rèn)識的人也多?！?/br>
    初寧：“如果我是你，我會想方設(shè)法留住人才?！?/br>
    在她面前，別別扭扭也沒必要。

    迎璟嘆了口氣，“可是他缺點很明顯?！?/br>
    “誰沒有缺點？你也有。”

    “我哪有什么缺點？！”遇火就燃，迎璟有點受挫。

    “浮躁，沉不下心，直來直去，不講究方法?！背鯇幹毖圆恢M。

    安靜久久。

    迎璟竟然沒有反駁。

    他扭過頭，伸出食指和中指，假裝自摳雙目：“啊，我為何要跟你聊天，自取其辱！”

    初寧笑，說：“但是你優(yōu)點也很多，專業(yè)過硬，熱情向上，這些品質(zhì)，是做項目的過程里，最難能可貴的?！?/br>
    兩權(quán)相利取其重，兩權(quán)相較取其輕。

    當(dāng)你明白這個道理，輕重緩急也就自然排序齊整了。

    迎璟被她夸得心花怒放，又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豁然開朗的感覺太好了。

    他又想起件事，于是問：“你既然這么看好我，那為什么那天晚上，在酒吧，你還對我撂狠話，說合同愛簽不簽？”

    初寧的手從椅背上放下，交疊在桌面上。淡粉色的半透明甲油，襯著她的手很是白皙。

    她看著他，輕聲說：“還能為什么，被你氣的呀?！?/br>
    迎璟的心，跟貓爪子撓似的，輕輕癢了一下。

    “那如果，我真的不簽合同呢？你會怎么辦？”

    像是一種試探，一種渴望得到答案的沖動，他想要知道。

    停頓數(shù)秒，初寧目光淡淡，說：“還能怎么辦……第二天來哄你唄?！?/br>
    平聲靜氣，卻如雷轟擊。

    這一刻，迎璟呼吸急促，覺得自己要高潮。

    第19章 小豬佩奇

    初寧見他呆傻了半天沒動彈，不悅地敲了敲桌面：“你這愛走神的性子, 可不可以改一改？”

    迎璟裝死。

    腦子里的想法太精彩, 跟打群架似的, 耳朵邊嗡嗡作響。

    半晌，“啊？你跟我說話？你說什么？”

    初寧最怕這種悶聲兒不帶響的，眼里豎起“我對你很不滿意”的警戒線。她一看他, 迎璟就自覺地眼神放空, 木木地和她對視。

    初寧的耐性快到極致。

    他突然抓起桌上的咖啡，甭管還冒著熱氣燙嘴，一口氣給干了。

    “……”ok, ok，服氣。

    迎璟站起來, “我有事我先走了?！?/br>
    “行。”

    他跟逃似的去買單，然后一陣小旋風(fēng), 差點撞到玻璃門上。

    初寧掐掐眉心，這人, 嘖。給他一雙翅膀，能夠攪亂整座天堂。

    夠浮躁的。

    迎璟回學(xué)校, 一路上, 一會兒被她那句“我哄你唄”弄得回味無窮, 腳步不自覺地輕快, 一會兒又被自己的反應(yīng)搞得無比懊惱, 埋怨自個兒太沒定力。時快時慢, 時高興時崩潰的情緒切換, 都要把他整瘋魔了。

    今天是個大晴天，太陽光亮的刺眼，迎璟拉開外套拉鏈，把手?jǐn)R腰上，邊走邊自?。喊““?！我瘋了吧！

    宿舍樓門口，正好碰見幾個同學(xué)出來。

    “小璟，打籃球去不？”三兩個先后叫他。

    迎璟停止發(fā)瘋。

    而走在后面的周圓，胳膊里夾著籃球，避猛獸似的往右一大步，別過頭看風(fēng)景。

    迎璟默默垂眼，說：“你們?nèi)グ?，我還沒換衣服呢?！?/br>
    “那又沒事兒，把外套脫了就成。”都是玩得好的，知道他和周圓之間鬧翻了，好心當(dāng)和事老，一個個地勸著：“走吧走吧，正好少一個，咱們打半場?！?/br>
    迎璟又瞧了一眼周圓，想起初寧的話，心一橫，走過去主動說：“喂，一起打行不行？”

    周圓面無表情，只把胸膛挺得更高，夾著籃球飄走了。

    “……”迎璟腦殼疼，什么心寬體胖，都是騙人的。他心里嘟囔幾聲，還是厚著臉皮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