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佳先是和身邊坐著的一個人說了什么，很快，那群人都望往這邊看。

    其中一個大高個站起身，他穿著黑色工字背心，手臂上還有紋身，叼著根煙走近，拍了拍顧矜矜的肩，“美女，還記得我不？”

    流里流氣的，歪著腦袋，一臉橫rou。

    顧矜矜身上的社會氣也很嫻熟，熱情道：“當(dāng)然記得啊，你是老板嘛！”

    奈何對方不買賬，大高個說：“再賣我一箱酒?！?/br>
    “哎呀，不好意思啊，我這都下班了，要不您明天來？我再送您一瓶?！鳖欛骜姘l(fā)揮女性特有的優(yōu)勢，聲音嬌嬌軟軟。

    “不行。我就要今天買?！?/br>
    聲音一大，那桌同伴陸陸續(xù)續(xù)都圍了過來。

    就羅佳，一個人坐原地，看好戲的表情。

    “你本來就是賣的，怎么賣了一次就不賣了呢？”大高個說得極其下流。

    顧矜矜臉色不對，但還是強顏歡笑不想得罪人：“我這不是下班了嗎?！?/br>
    “上班能賣，下班就不能賣了？還是要加錢??？我加錢，你加量嗎？”

    “哈哈哈哈?！蓖锖逍?。

    顧矜矜咬著唇，沉著臉，不發(fā)一語。

    而祈遇站在一旁，陰陰沉沉的，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態(tài)度。

    迎璟真是腦仁兒疼，這小兩口，怎么全是慫貨？他捋起衣袖，悄無聲息地向前幾步，然后一拳砸在高個男的臉上，吼道——

    “賣你媽個逼！”

    這一拳如雷鳴閃電，徹底撕開了委曲求全的平和。

    迎璟先發(fā)制人，身強體壯，占得優(yōu)勢，直接騎在那人身上揍。同伙從后面拽他，祈遇奔過去抱住腰身就往地上滾。

    頓時，喧嘩聲，尖叫聲，拳頭砸下去的皮rou聲交織在一起，成了一曲恐怖魔音。

    再過一會，酒吧管事人的吼聲：“停下！都給我住手??！”

    迎璟從小在陸軍大院長大，帶他的都是華北軍區(qū)一等一的陸軍戰(zhàn)士，他出手狠，準(zhǔn)，快，軍人家庭出來的孩子，身上天生一股血性。他不走科研這條路，十有八九是要去開散打館。

    他重情重義，認(rèn)準(zhǔn)祈遇是兄弟。

    又心懷仁慈，看不慣侮辱女性。

    兩者疊在一起，那是真正往死里揍。

    但對方到底人多勢眾，沒多久，迎璟就落于下風(fēng)。臉上挨了好幾拳，疼得他嗷嗷叫，“靠靠靠，不準(zhǔn)打臉?。?！”

    那個高個從他身下逃脫，呸了一嘴的血，這種人典型的四肢發(fā)達(dá)沒腦瓜，邪火一上頭，抓起一只啤酒瓶用力敲碎，然后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靠近迎璟。

    混亂之中，尖叫聲更甚。

    最后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別打了??！警察來了??！”

    ———

    初寧接到這個倒霉電話的時候，正在月半彎。

    家庭聚會，趙家上下老小都齊了，就連趙明川也在。不僅她得來，馮子揚作為未婚夫也逃不開。

    過程里，被問的最多的就是：“好事將近了吧？得抓緊啊。”

    馮子揚悠閑自在，對誰都好臉色，：“托您福，籌備中了?！?/br>
    他出手又闊綽，逢小輩都塞紅包，非常得人心。

    初寧在挑水果吃，見他走過來，不得不佩服，“你真像一朵交際花?！?/br>
    馮子揚湊近了，彎腰低頭，張嘴把她手里的蘋果片給叼走，邊嚼邊說：“什么味兒啊，甜死我了?！?/br>
    初寧重新挑了一片自己吃，問：“不是說沒時間過來嗎？”

    “你的事，不管何時都有時間?！瘪T子揚咽下蘋果：“我來給你撐腰，這趙家也對你好一點兒。”

    初寧沒作聲。

    “對了，你最近跟你大哥關(guān)系是不是不太好？”

    “嗯？”

    馮子揚瞄了瞄不遠(yuǎn)處的冷硬小趙，站近一步，在她耳邊說：“他剛才陰陽怪氣地問了我一個問題?！?/br>
    “什么？”

    “他問我，你身上的傷疤是在左胸口還是右胸口?！瘪T子揚費解極了，“我cao，我怎么知道。但你大哥太恐怖了，那眼神犀利的啊，跟只千年老鷹一樣。我敢不回答嗎，我就隨便說了個右邊?！?/br>
    “………”初寧心生不詳。

    “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他竟然笑了！笑了！笑了！”馮子揚還沉浸在驚悚里不可自拔，“他說，錯了，是左邊。臥槽，他在炸我吧，是不是看出我倆的虛假關(guān)系，他打假辦的吧？”

    初寧低頭扶額，掐了掐眉心。

    馮子揚突然怔住，“不對，他怎么知道是左邊？”細(xì)思極恐，他擰過頭望向初寧：“難道他看過？”

    電話就是這個時候進(jìn)來的。

    初寧得以脫身，被不在場但依舊能折騰死她的趙明川搞得汗流浹背。

    如獲大赦，哪怕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她也飛快接聽：“喂，你好？”

    頓了三秒，

    “再說一遍？你是誰？——誰？”

    初寧擰眉：“公安局？！”

    馮子揚吃著蘋果又跟人聊天去了，初寧走遠(yuǎn)了些，聽完事情始末，她不自知，自己的手已經(jīng)握成拳頭在發(fā)抖，大概是氣的。

    五十分鐘后，她開了一路快車趕了過去。

    和值班民警說明來意，對方見怪不怪，按流程先帶她去認(rèn)人，走過一道長廊，最里邊的兩間大房子，兩道鐵門，進(jìn)去后，鐵欄隔出兩塊地兒。里面待著八九號人。

    初寧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地上的迎璟。

    他沒穿外套，一件淺灰色的羊絨衫被人扒掉了一只衣袖，領(lǐng)口也扯得寬大，再往上……初寧倒吸一口氣，小白臉不見了！

    迎璟慢悠悠地抬起頭，腫著半張臉，和她視線一相對，立刻緊張兮兮。

    火氣嗖的一聲飆到腦門，初寧抬手，手指在空中點了點。

    迎璟立刻慫兮兮地蹲了回去。

    初寧沉下氣，“請問哪里辦手續(xù)？”

    民警同志：“跟我來吧，雖然雙方和解，但破壞了酒吧的設(shè)施，老板要求賠錢?！?/br>
    初寧點點頭，“好，罰款我交?！?/br>
    走完流程已是一個小時后。

    接近零點，初寧頭昏眼花，累得夠嗆。她走在前面，后面跟著三根尾巴。雖然她沒說話，沒罵人，但是背影過分冷靜，讓人不寒而栗。

    祈遇和顧矜矜可以忽略不計，他倆反正回出租屋。跟初寧唯唯諾諾地道了謝，就差沒跪下磕頭。

    人走后，就剩下迎璟。

    初寧忍無可忍，終于轉(zhuǎn)過身，冷笑一聲：“你這是要開武術(shù)館的節(jié)奏啊，我入個股行嗎？”

    “…………”迎璟的鼻子是腫的，右眼也有淤青。

    初寧盯著他那些傷，心里莫名來了火，但一對上他無辜的眼神，就跟悶屁一樣，什么都放不出了。

    她雙手?jǐn)R腰上，“看出來了，你就是天生來克我的?！?/br>
    丟下這句話后，初寧轉(zhuǎn)身要走。

    迎璟出聲：“你不管我了嗎？”

    初寧不停步，老娘管你個屁！

    腳步從背后追上來的動靜，迎璟慘兮兮：“我還沒吃飯?！?/br>
    吃你個屁。

    高跟鞋踩地，聲音清脆，毫不留情。

    身上疼得厲害，迎璟齜牙咧嘴，等緩過這波痛勁兒，他眼珠一轉(zhuǎn)，走進(jìn)了右手邊的一間房。一臺飲水機插著電，熱水燈提示保溫。迎璟接了一杯guntang的熱水，然后抱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偉大毅力，用熱水撲了自己一臉。

    初寧已經(jīng)走出分局，她出來得急，所以連外套都沒穿，寒風(fēng)裹身，吹得她頭腦更加發(fā)脹。

    迎璟從后面一瘸一拐地趕了上來，“你等等我，我走不動了哎。”

    初寧拿出車鑰匙，奧迪“滴”聲解鎖。

    “學(xué)校關(guān)門了，我回不去了?！?/br>
    她拉開車門，面無表情。

    “我不是故意打架的！你聽我解釋啊?！?/br>
    初寧已經(jīng)坐上駕駛座，手搭在門把上。

    迎璟使出渾身力氣——“我發(fā)燒了！”

    車門關(guān)到一半，停住。

    初寧轉(zhuǎn)過頭，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

    迎璟一身破銅爛鐵，跟個要飯的一樣，可憐巴巴地站在寒風(fēng)中。

    初寧的視線從他身上挪走，空洞地盯著前方。

    直到這堆叫迎璟的破銅爛鐵，厚著臉皮坐進(jìn)車?yán)铩?/br>
    初寧茫然閉眼，心恨：“……真是個小畜生啊……”

    第25章 心甘情愿

    此時的迎小畜生, 齜牙咧嘴地癱在副駕, 哼哼唧唧叫疼。